接著,就是朱祁鎮準備從朝廷到地方一并改革衙役制度,將地方官府的執政權和查案抓捕權、審判權分開,查案抓捕權由刑部負責,將各省的提刑按察司一分為三。
將提刑按察司的司法權分出來,成立提案慎刑司,主管全省案子的查察和對兇犯的抓捕,隸屬刑部;成立律例審判司,主管對全省罪犯的審判,隸屬大理寺。
按察司將只剩下對地方官員的監察權和對當地驛傳的管理權,向都察院負責!
分割地方官的權重勢在必行,這事兒已經想了很久了,但事關全國,朱祁鎮也不得不慎之又慎,只得一邊整頓吏治,一邊向朝廷的重臣們商議后再執行。
然而,震驚過后,朱祁鎮便對吏部尚書王直、刑部尚書何文淵、大理寺寺卿薛瑄、都察院左都御史陳鎰開口道:“散朝后,禮部會同三法司審訊吳政等人,主要審問其在任期間的無作為、亂作為等事,以為朝廷整頓吏治之開端!”
“臣等遵旨!”
朱祁鎮掃視了一圈站在堂中的眾文武官員,道:“從即日起,內閣并兩京各部院、海軍五府、陸軍五府,組成六個巡查組,至各地清查地方文武官員,凡是出入青樓妓館、當地政務混亂、不管民生困頓、與富商大賈暗中勾結;軍紀松弛、縱軍為匪的文武官員統統給朕就地免職!年底之前,務必清查完畢!朕不要求你們將所有的蛀蟲都清理出來,但最起碼也要當全國各地的吏治為之一清,讓各地文武官員再行違法之事時,心有忌憚、不敢妄為!”
“臣等遵旨!”
“除內閣諸位大學士之外,其余卿家就先行退朝吧!”朱祁鎮道。
“臣等告退,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得文武群臣紛紛離開后,朱祁鎮才對留在殿中的楊溥、胡濙、曹鼐、王英、馬愉五人笑道:“將諸位愛卿留下,主要是朕聽說士奇閣老的病情又有加重,想請諸位隨朕一起到去看看士奇閣老。”
楊溥幾人心頭微微一驚,但也連忙躬身應道:“臣等謹遵陛下旨意!”
朱祁鎮點了點頭,道:“那眾卿就先行出宮準備吧,便服去看看就是了,不必興師動眾。”
“是!”
大約大半個時辰后,一身華服的朱祁鎮在一眾殿前司侍衛和御前指揮使司護衛以及國安司、國情司探子的保護下,抵達楊士奇在皇城東城的宅邸。
朱祁鎮到的時候,楊溥、胡濙、曹鼐、王英、馬愉等人都已經到了。
此時,眾人正和楊楊士奇的次子楊道和一眾婢女仆人等候在大門前,一見朱祁鎮那浩浩蕩蕩、護衛嚴密的隊伍行來,趕忙整理衣衫,躬身而立。
馬車來到楊宅近前,隨行的貼身宦官將車簾掀開,坐在馬車內的朱祁鎮一眼就看到了齊聚在楊宅門前的楊溥、胡濙等人,不由得面色一沉。
楊溥和胡濙等人一見朱祁鎮,下意識的就要俯身行禮,但朱祁鎮卻及時開口制止了他們的動作:“行了,不是事先說好了微服的嗎,都免了吧,別節外生枝!”
“是!”楊溥等人趕忙躬身領命,直看得朱祁鎮一陣無語。
下了馬車,楊溥等人分列兩旁,等候朱祁鎮走過后,他們才跟在朱祁鎮身后,進入楊宅。
而在朱祁鎮進入楊宅之前,隨行的國安司、國情司探子和御前司護衛便已經先行進入楊宅戒備了,武力高強的殿前司侍衛則隨侍在朱祁鎮身邊。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隨行在朱祁鎮身邊的殿前司侍衛們一直都把右手按在刀柄上,刀鞘口露出約莫一指寬的刀身,顯然是準備隨時抽刀,而在行進過程中,卻沒有因為身體的動作而讓刀身有絲毫的滑動,其細微、穩定的控制力可見一斑,不愧是朱祁鎮費勁心力、花費了大代價組建起來的貼身侍衛!
進入楊宅后,朱祁鎮突然對躬身跟在他身側的楊道開口道:“楊道,朕聽說你曾經和郭璡之子郭亮來往過密,可有此事啊?”
眾人聞言,不由齊齊側首看向楊道。
楊道聽到朱祁鎮話,更是被嚇得魂不附體,條件反射似的跪地叩首道:“草民萬死,草民萬死!”
朱祁鎮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點了點頭,出聲道:“很好,朕以為你會推脫不知呢,沒想到承認得這么干脆,倒是讓朕有些意外啊!前面帶路吧!”
說罷,朱祁鎮便抬步繼續向正堂走去。
跪在地上的楊道聞言,趕忙起身趨步向前,側著身子為朱祁鎮帶路。
到了后院,朱祁鎮一行在楊道的引導下,徑直來到主房門前,只見楊道上前一把將房門推開后,才對朱祁鎮躬身拱手道:“陛下,這就是家父的房間。”
朱祁鎮點了點頭:“嗯,有勞了,你們就在外面候旨吧!”
隨即,朱祁鎮便帶著楊溥、胡濙、曹鼐、王英、馬愉等人徑直進入里間。
楊士奇房中的里間擺設十分簡單,除了一套桌椅之外,就只有一張床。
此時,滿臉蒼白、消瘦的楊士奇正躺在床上,大明帝國首輔大臣,如今卻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
當朱祁鎮走到床旁時,躺在床上的楊士奇那已經開始渙散的雙目中閃過一道慌亂,一邊掙扎著想要起身迎駕,一邊艱難的開口道:“陛…陛…下…”
“閣老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朱祁鎮一邊伸手握著楊士奇那干枯如柴的手掌,一邊連連道。
“陛下,請就坐!”隨侍的宦官搬來一張凳子放到朱祁鎮身后,在朱祁鎮耳邊輕聲提醒了一聲。
朱祁鎮坐下來后,看著已然油盡燈枯的楊士奇,道:“朕此來,主要是想向士奇閣老說說,朕這些年深感內閣權力過于單一,三司權力又過于重大,因此,朕準備改革朝廷內閣和地方三司!”
朱祁鎮這話一出,楊士奇還沒什么表示呢,楊溥、胡濙等人卻是齊齊面色大驚,看向朱祁鎮的目光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這些內閣大臣竟然都沒有得到絲毫的風聲,也就是說,皇帝將他們所有人都瞞在鼓里。
其實,朱祁鎮是深感內閣的權力過于集中,前期皇權在勛貴武將們的加持下還能壓制,但是,到了后期,內閣一旦聯合起來,即便是皇帝也只能是望而興嘆,毫無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