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你家家主!”
相比起來,陸琳卻比魏列要鎮定了許多,因為他身后站著的是吳中陸氏。
江東無論哪家豪強,都不可能對陸家視而不見,更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殺害陸家子弟,這就是陸琳的底氣。
不得不說,韓端確實對陸琳的身份感到忌憚,以韓家如今的實力,尚不足以和陸氏抗衡,而且最重要的是,陸家手中掌握著權力。
一旦發生沖突,陸家肯定會動用手中權力向官府施壓,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動用官兵“剿賊”,在羽翼未豐之前,這是韓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但對方既然已經欺上門來,他也不可能就此罷休。
陸琳不能殺,而且像陸琳這樣的庶子,陸家少說也有幾十個,殺了也不起任何作用,不如先從他身上收點利息,等日后有了實力,再向陸家收回本錢。
“將陸君佩劍取來送回海鹽,老嚴,你寫一封信附上,就說陸君欠我家五百萬……不,一千萬錢,若不償還,就讓陸君與其仆從到我家田莊去干活抵債。”
“我家的糧食也不是平白來的,以十日為限,每多耽誤一日,便要多付食宿費用一萬錢。寫得好聽一點,別像我說的這么直白。”
“家主放心,這事難不倒我老嚴。”嚴友元“嘿嘿”一笑,鼠須顫動,看上去無比猥瑣,不過韓端相信他能寫出一篇精彩的好書信來。
這時,張和帶著滿身血跡和血腥味問道:“郎主,那魏家賊子又當如何處置?”
韓端思索片刻,反問道:“依你等看,此賊當如何處置?”
“我家與魏家已經結下不可化解的生死大仇,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留著這賊子又有何用?”
嚴友元撫須道:“張師傅說得不錯。依我看來,不但要殺了此賊,還應當趁此良機,將魏氏一舉覆滅!”
這個想法韓端也不是沒有,但他卻有他的顧慮:“魏氏部曲來攻打我家鹽場,即使殺了魏列別人也無話可說,但若是大舉攻打魏家,官府又怎會不聞不問?”
“所以我才說要趁此良機。經此一戰,魏家再無武力可恃,家主可命人立即圍了魏家,隔絕其內外,再命人去縣衙報官,就說魏家襲擊我鹽場,有俘獲的魏家部曲為證,但其主謀仍躲藏在魏宅之內,請官兵將其捉拿問罪。”
“去縣衙報官時不妨大張旗鼓,以防那姓謝的縣令顛倒黑白,只要攻破魏家,再分潤他一些好處,想必他也是樂見其成。”
韓端微微頜首道:“可以嘗試一下,等圍了魏家之后,老嚴便去縣衙報官,你可告訴謝縣令,魏家家產我只取一半,剩下一半隨他處置。”
“家主肯給他一半魏氏家產,此事豈有不成之理?”
嚴友元拍手輕笑,頓了一頓,他又說道:“魏家武力雖已大半喪于此地,但其家居于莊院之內,院墻高筑易守難攻,家主不妨從家中再調派些部曲過來一舉破之,以防夜長夢多。”
“只要破了魏家莊園誅其首惡,其余魏家子弟便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樹倒猢猻散,也少卻許多麻煩。”
這老家伙雖然形像不大好,但想得卻是面面俱到,這讓韓端又對他高看了一眼。
“就依你說的去做!若是那謝縣令不肯通融,我就樹起山陰義卒的旗號誅殺鄉賊,無論誰家相助魏氏,便是與我韓家為敵,等我騰出手來就慢慢找他算賬。總之這次一定要將魏氏連根撥起,否則后患無窮!”
張和等人紛紛附和道:“正是此理,誰與我韓家為敵,日后便找上門去滅了他家!”
見眾人同仇敵愾,韓端也是心中愉悅,他對嚴友元笑道:“老嚴,你在鹽場做賬房似乎有些屈才了,要不日后跟在我身旁,關鍵時候幫我拿拿主意?”
嚴友元一聽之下,頓時大喜,他拱手作揖道:“家主厚愛,我豈有不愿之理?”
“那就這樣定了,過幾日我回山陰,你便帶上家小和我一同回去。”
韓端頜首道:“你立刻和濟之一起,先率部去圍了魏家莊園,不許任何人出入,然后再去縣衙報官,若縣令不允,速速回來稟報。”
“濟之,你和兒郎們再辛苦辛苦,稍后我便讓人送吃食過去,等破了魏家莊園再擺酒慶功。”
等二人告辭離去之后,韓端又令韓引衣帶人去打掃戰場,將尸首用船運到遠海丟棄,兵器則全部收集起來,能用則用,不能用的送回鐵冶回爐。
這一切都安排妥了,他才讓韓競拿出紙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封信,然后封泥蓋印,讓韓競火速送回家中。
…………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嚴友元所料,上虞縣令謝琳聽得韓家“山陰義卒”已經圍了魏家,而且還許給他一半魏氏家產之后,表現得比嚴友元想象中還要憤慨。
“魏氏欺壓鄉鄰,名聲惡于鄉里,如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起兵劫掠,實在是罪不可恕!”
“縣尊所言甚是!魏氏恃武作亂,禍害鄉里,如今其家部曲大多已被山陰義卒誅殺,然其莊園內尚有殘余,為惡首腦更是逍遙其內,不知使君作何想法?”
若是在以前,謝琳肯定不會因韓家而和魏氏交惡,但如今魏氏被韓家拿到了把柄,上千部曲毀于一旦,這種形勢,誰都看得出來魏氏已經覆滅在即,他又豈會逆勢而行?
只沉吟了片刻,謝琳便斷然道:“除惡務盡,魏氏作惡上虞,本縣豈能坐視不理?”
“本縣這就令劉縣尉集齊縣中兵馬,與山陰義卒共討魏賊!”
嚴友元臉上堆滿了笑容,言不由衷地夸道:“縣尊今日除惡之舉,他日定當名載史冊。”
“愧不敢當,若非韓家今日前來告知,本縣還不知這魏氏竟然無法無天到了如此地步。”
兩人互相吹捧片刻,笑談之間,便將歷來以“清望”著稱的魏氏定性為上虞最大的“黑惡勢力”,簡直到了不剿滅不足以平民憤的地步。
但嚴友元卻不覺得魏氏有多冤枉。
鹽業暴利,魏家這些年來巧取豪奪,方能在上虞擁有這么大片的鹽場,之所以還能以清望著稱,只是享受其祖上留下的蔭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