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之戰已經過去了兩日,但空氣中似乎還能嗅到濃郁的血腥氣味。
前日元定戰死之后,幸存的三千周兵盡數投降,隨后,前軍和郢、江州郡兵士以及郢州民夫便開始打掃戰場,清理戰績。
最終得出來的戰果令人難以置信。
此戰共殺敵兩千八百余人,俘虜周軍士卒近四千、民夫兩千,另外,還繳獲戰馬五百余匹,軍械輜重無數。
而南軍這邊戰死兵士還不足周軍的零頭,戰損主要是在郢、江二州挑選出來的兩千精銳中,韓端麾下的甲幢士卒僅僅戰死三十多人,部曲死兩人。
沒有人能否認這是一場徹底的大勝,而立下大功的便是韓端及甲幢將士,軍功已經已經記錄并上報朝廷,估計要等平叛結束之后才會按功行賞。
甲幢將士這兩天都眉開眼笑,但韓端卻高興不起來,并不是因為甲幢死了三十多名兵士,而是因為那兩名部曲。
他這次帶出來的五十名部曲,都是對韓家忠心耿耿的精銳之士,如今一戰便死了兩人,實在是令他心痛。
但這就是戰爭,無論勝敗都要付出代價,特別對韓端而言,這次戰死的兩個部曲僅僅只是開始,日后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因他而喪命,這根本就無法避免。
除了戰死者外還有傷者也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天氣炎熱,一不小心傷口就會化膿,好在部曲們從家里出來時便每個人都隨身用竹筒帶了一筒烈酒,用來清洗傷口,能大大降低傷口感染的機率。
至于其他士卒就只能愛莫能助,一來帶的烈酒不多,二來韓端也怕烈酒的秘密泄露,此時他還太過弱小,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前,這些秘密泄露出去對他有害無益。
不過軍中并不缺醫士和藥材,只要運氣不是太背,傷勢不重的應該都能熬得過去。
淳于量水軍大部已于昨日抵達,眼下江夏山到江邊這一大片正在修建的就是大軍駐扎的大營和水寨。
此時,周國襄州總管宇文直駐于對岸魯山其所統率的荊州水軍和西梁水軍屯于漢水,與淳于量征南水軍隔江相望虎視眈眈。
在這種情況下淳于量一邊派出水軍船艦于江上游弋一邊征調大量郢州民夫日夜不停地修建水寨不過兩日連綿數里的水寨已經初見規模。
水寨臨江而立,最外面用巨木打入水中設置障礙只留三道水門出入。
巨木柵欄后面還布置了數百條小船這些小船可在巨木柵欄間穿梭,它們由長鐵索牽引,船頭有長鐵釘,一旦敵人的縱火筏靠近之時便可放出小船釘住敵船,然后拉動長鐵索,將縱火船拉離水寨。
這個時代火攻是水軍交戰最主要的攻擊方式,所以水軍立寨之時,最主要考慮的就是如何防范敵人用縱火船發起火攻征南水軍的水寨同樣如此。
除了在水寨周圍用巨木設置障礙之外,還有釘船、水船和鉤船等防備敵軍縱火船的船只設施,最大程度地保證水寨的安全。
到了第七日,水寨終于全部修建完成,陳周兩國的水軍進入了長達三個多月的對峙水軍艦船日日在江上巡弋一日也不敢懈怠。
韓端所在的前軍屬于步軍,擔負著守衛水寨的任務,但由于周軍不能渡江,所以一直沒有戰事。
這段時間韓端也沒有閑著,每日將甲幢將士召集起來操練,主要練的就是各隊的配合和旗法。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全靠金鼓軍旗來指揮部隊,鳴鼓則進,鳴金則退,將士除了要聽金鼓號令外,還要密切注意軍旗的動態,旗前則前,旗后則后,旗左則左,旗右則右,視旗所指。
如有不聽旗令者,亦是只有一個字斬。
此外還有卷幡、舉槍、簇隊、斗戰等等旗法,幢中五隊各由五色旗代表,兩旗合則兩隊合,五旗合則全幢合為一隊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韓端以前對這些也只是初步了解,經過三個月來的演練,方才將所有陣法、旗法變化了然于胸,指揮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而在兩國水軍與大江對峙之時,朝廷方面也沒有被動等待。
早在淳于量大軍前往郢州之前,安成王陳頊便加任司空徐度為車騎將軍,督冠武將軍楊文通率步軍從安城今江西安福西向茶陵、巴山太守黃法氍從宜陽今江西宜春向醴陵進軍,共襲湘州華皎老巢。
十月,湘州城破,徐度軍盡俘華皎留在湘州的軍士家眷,消息傳到巴州,華皎軍中頓時一片慌亂。
六月華皎舉旗反叛之時,朝廷便將他留在京師的家眷盡數斬殺,如今眾將士的家眷又落到朝廷大軍手上,有此前例在先,這讓華皎軍上下將士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兩日之間,便有數名隊率離部逃走,華皎深知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數萬大軍便會分崩離析。
因此,在與麾下巴州刺史戴僧朔、岳陽太守章昭裕、湘東太守錢明等商議過后,華皎決定立即率兵從巴州順流而下,到郢州與周梁兩國的水軍會合,再和南朝水軍展開決戰。
此戰若勝,便可長驅東下直逼京師建康,改朝換代近在眼前,若敗,則萬事皆休。
而在此時,韓端卻又去中軍大寨找上了中兵參軍淳于岑。
對于陳周兩國這一場爭奪湘州的大戰,具體情形韓端記得不大清楚,但他知道最終南朝水軍會大獲全勝,而發起這場戰爭的華皎,卻在戰敗后又逃去了江陵。
兩軍決戰是水軍的事,韓端完全插不上手,但他也不是沒有立功的機會,他來找淳于岑的目的,便是想請淳于岑準許他領兵前往沌口之上設伏。
“兩軍尚未開戰,你怎知華皎會敗走”
“雖未開戰,但終究要有一戰,而結局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華皎和周梁聯軍戰勝,隨即沿江而下直逼京師,二是我軍戰勝,但只要沒有當場擒住華皎,他必定會逃回巴州。”
“況且水軍在大江上作戰,我等在陸地也幫不上忙,不如去上游設伏,就算等不到華皎,能夠捉一些叛軍將領也是好的。”
淳于岑思索了一會,覺得韓端說的確實有些道理,既然留在夏口并無用處,為何不能去試試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