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行的馬車因為安全原因,被中軍的士兵攔在了外圍。
其實距離并不遠,也就十幾二十丈的距離,放眼望去,人馬清晰可見。尤其是他們所擎的那面大旗,四個大字“鎮遠鏢行”隨風起舞、獵獵作響,仿佛活過來一般。
然而,就是這么短短的一段路途,葉宰卻好像拖著一副腳鐐,走得痛苦無比。
身體僵直目不斜視,步履緩慢一步一個腳印。
非是他見不得女子,在后世他交過的女朋友多了,不算情場老手也算小手。
可現在不一樣,旁邊這女的是原主的老婆!
葉宰首先在心理上就矮了一大截,畢竟占了別人丈夫的身子,愧疚感極其強烈;其次,老婆乃枕邊人,必然親密,必然知道很多原主不為人知的秘密,要是被她看穿,葉宰真是不好處理。
裝失憶?扮可憐?或者干脆滅口?
一時之間,各種思緒紛至沓來,葉宰腦中生出無數畫面。
有捧頭打滾大呼“我不知道,不知道!”的;有痛哭流涕,抱著的少夫人大腿請求原諒的;當然,還少不了手持利刃,陰笑連連“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的。
“相公,妾來尋你,你不高興?”
少夫人的聲音像一顆石子投入葉宰心湖,攪散他幻想畫面的同時還余波不斷。
葉宰身體不禁一抖,為免多說多錯,便言簡意賅道:“高興。”
“那為何與妾如此生分?離那么遠!”少夫人問道。
葉宰頓時頭皮發麻,不得不靠向少夫人近了點。
少夫人見此便沒再說話,帷帽遮著她的臉,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就這一眼,卻讓葉宰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少夫人走路很穩,沒有時人所追捧的“弱柳扶風”之態。她走動時整個身體幾乎不動,全憑腳下小步快走,既不扭腰也不送胯,看起來極為端莊。
葉宰來明朝快一年了,勉強算閱女無數。如是逢場作戲的青樓女子,那股妖嬈勁兒……
就拿接觸較多的張鳳儀來說,張鳳儀平時均做男裝打扮,但走路卻也是柳腰輕款,女子的韻味呼之欲出。
如此對比后,葉宰愈發頭痛起來。
因為這種端莊的一般都認死理,性格堅貞不屈,根本沒有妥協的余地。
如之奈何?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略顯尷尬的沉默,“葉兄,銀子在哪兒,在哪兒吶?”
葉宰猛然轉頭望向來人,差點就熱淚盈眶,心里不住高呼:“救星來了,救星來了。”
朱恭成急速竄了過來,指著遠處的鏢旗,大聲問道:“是他們嗎?車才幾輛,夠還我幾成的?”
葉宰忍著笑拉住了朱恭成,“朱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朱恭成一把打掉葉宰的手,叫道:“廢話,豆腐不吃熱的難道吃冷的?別拉我,我要去點數。”
葉宰怎么可能讓他跑了,兩只手齊上抱住,“放心,這些銀子都是你的。”
“當真?”朱恭成一聽有戲,便不再掙扎,轉過身定定看著葉宰。
朱恭城之所以如此激動,其實和葉宰此時的心理一樣,心虛的。
雖然他上了葉宰的船,但沒有跟葉宰一條道走到黑的心思,故壓力也很大。前段時間光花銀子了,現在見到有進項,當然想減少損失了。
葉宰差不多能猜到他的心理,點頭道:“真的。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朱恭成迫不及待地追問。
葉宰沒理他,沖一旁靜靜呆著的少夫人道:“這人是我的合作伙伴老朱。我倆有點事要去商量,要不,你先去我帳中歇息?”
少夫人帷帽輕動,屈身道個了萬福,“見過朱大哥。”接著又向葉宰福了福,道:“相公,妾便告退了。”
朱恭成心急銀子,隨隨便便點下頭就算回禮,直管找葉宰說話:“葉兄,就這兒說不行啊。”
“機密!”葉宰瞪了眼朱恭成,拖著他往回就走。
兩人拉拉扯扯來到朱恭成賬中,朱恭成甩開葉宰,撇嘴道:“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葉宰裝起了無辜。
“呵呵。”朱恭成冷笑道:“你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找我商量銀子是假,躲避夫人才是真!”
葉宰一愣,心說我有這么明顯嗎?但嘴上堅決不認,“沒有的事,我為何會怕自己的夫人?”
朱恭成冷笑連連,“誰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啊?也許瞞著家里偷娶了幾房小妾,也許在某座勾欄里一擲千金……”
“那是你!”葉宰沒好氣地打斷,續道:“說正事。我當真想把銀子交給你。”
一說到銀子,朱恭成立刻便沒了當偵探的興趣,兩眼放光道:“有多少?”
李宰舉起一只手,叉開五指晃了晃。
“五萬兩?”
“對,一共四輛車,每輛車拉了1萬兩千多兩。”
明制,一斤十六兩,一兩為后世的37.3克,一斤就是接近600克。所以五萬兩是1.87噸,一輛兩輪馬車負重500公斤,就得四輛才能裝下。
朱恭成清楚其中的道道,回憶了下剛才見到的車數,立知葉宰沒有說謊,便問:“你說還有個條件?”
葉宰道:“是。銀子給你,可你不能用于還賬。”
朱恭成這次沒有跳起來,情知葉宰必有后話,故冷靜道:“是何道理?”
葉宰組織了下語言,用朱恭成能聽懂的話說道:“我想拿這五萬兩作本,然后在軍營內試行餉票,充算軍餉。”
朱恭城皺眉道:“你想開個內部錢莊?可你在外面沒有分號和聯營,兵士取之無用,恐怕不易推行。”
“不是無用。”葉宰擺擺手,“我還有配套的東西,比如在軍營里官營店輔,士兵們想要什么我就賣什么。等以后實力強了,開到軍營外面亦無不可。”
“嘿嘿嘿……”朱恭成不厚道地笑了,指著葉宰道:“葉兄果真不愧是讀書人,就是奸詐。如此不費一分銀子,光憑一張紙就可以收刮兵士兩道。”
“朱兄,枉我把你當做兄弟……”葉宰剛把正氣凜然的臉色擺起,便見朱恭成連連搖手,大驚失色道:“不是兄弟,千萬別提兄弟二字。是我配不上葉兄,葉兄不坑我就阿彌佗佛了。”
葉宰噎了半晌方才無奈道:“好罷,朱兄不拿我當兄弟,我拿朱兄當兄弟!”
接著正氣一收,笑瞇瞇解釋了這樣做的原因。
第一,控制軍頭。他想收回軍隊各級的財正大權,杜絕喝兵血,利用錢莊將餉票直接發到士兵手上。
第二,控制士兵。士兵的錢都被錢莊掌握,身上不帶銀子,作戰時便不會三心二意。否則,別怪葉宰事后無情。
第三,當士兵們習慣了餉票之后,將會帶來示范效應,利于推而廣之。一張輕飄飄的紙張為什么值錢?背后凝聚的正是人心!
第四,超發,有限度的以錢變錢。
其他的好外就更多了,利于運輸、保管、大宗交易等等。
只有一個原因葉宰沒說,因為這個原因有點離經叛道——錢幣是可以控制一個國家滴!
朱恭成半輩子都在和銀子打交道,一下便對比出餉票與大萌寶鈔的區別,心情也隨之激動起來,問:“錢莊誰做主?”
“當然是你了!銀子給你了,你是總掌柜。”葉宰指指朱恭成,再指向自己,“不過,我是總東家,朱兄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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