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侍女,將一張接著一張的絲帛拿上來。
上面端端正正的是用飛白體撰寫出來的詩賦。
而坐在主位上的蔡邕,現在其實已經是站起來了。
他看著眼前的詩賦,先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接下來,用平生最有感情的話將后面的內容念了出來。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臺下士子剛想上前品評一段,不想蔡邕根本是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而是繼續念了起來。
“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一首接著一首,讓眾人為之一靜,每個人都呆住了。
念了接近二十首之后,蔡邕便覺得嗓子有些干澀了。
他連忙躬身,將茶碗拿起來,輕輕喝了一口水。
乘著這一會的功夫,下面的士子連忙開口。
“蔡大家,這些短詩,都是呂公明所做?”
蔡邕將一杯茶水喝了下去,輕輕點頭,說道:“正是呂公明所做。”
這一人,寫了將近二十首詩,而且每一首詩的水平,都是讓他們汗顏的。
難以望其項背啊!
“呂公明有大才,我等不如之啊!”
“不錯,呂公明不僅是大漢義士,不想在文賦上面的造詣,也如此高超。”
“之前以為呂公明只是不怕死的莽夫,如今看來,是錯了,這是夫子學生中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我記起來了,這呂公明是公羊子弟。自學海之后,看來公羊派的子弟,又要出現一個大人物了。”
下面議論紛紛。
而濮陽公手擼著胡須,都差一點將下顎的白胡須給扯下來了。
“這...”
這呂公明也太有才學了!
他原本以為呂公明有十首詩就了不起了。
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二十首詩!
有這二十首詩,他便可以以呂公明有才學的名頭,帶著太學生入宮請柬了。
難怪蔡邕要來開詩會。
原來是如此。
詩會是有用的。
另外一邊,荀爽臉色也非常震驚。
“看來...這件事是呂公明早就計算好的了,唉,現在的年輕人,當真是不可小覷啊!”
眾人都覺得蔡邕是停了。
呂煜的詩也就到此為止了。
畢竟二十首詩...
還是二十首水平如此高的詩賦。
這換做是尋常人,一首詩,恐怕就要打磨數個月了。
聽說呂公明及冠未久,這些,恐怕就是他多年的積累下來的詩賦了。
年紀輕輕,便有這二十多首好詩。
難得啊!
然而...
蔡邕在喝完水之后,又開始了。
沒錯。
他又開始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與臉色之中。
蔡邕一口氣,又讀了三十首詩。
五十首!
這呂公明居然寫了五十首詩!
才及冠未多久,便能寫下這么多首詩。
而且還是這么好,水平這么高的詩。
大才,大才啊!
濮陽闿與荀爽等人,眼中已經是由最初的震驚,變得現在的波瀾不驚了。
震驚震得多了,這就驚不起來了。
“呂煜,呂公明,好大的才氣!”
然而...
蔡邕停下來,只是為了喝水潤嗓子而已。
他繼續念了下去。
念完二十首,蔡邕又停下來的時候,有人已經意識到現在要發生的事情了。
“伊闕詩會,一日做出七十首詩,甚至不止這個數目的詩賦,而且每一首詩,都如此精妙,這呂公明,是大才,是天大的才子,他的才氣,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恐怕也只有古之圣人的才氣,能夠比擬之了。”
“難怪呂公明能夠得到蔡大家的力捧,換做我是蔡大家,若有一個人能夠給我數十首這般的詩賦,我也愿意給他開個詩會。”
“今日之后,呂公明的才名,將響徹整個洛邑。”
“不僅僅是洛陽,恐怕今日之后,呂公明是天下聞名。”
“對了。”
下面有士子突然意識到什么了。
這么好的詩,這要是不抄寫下來,拿回去品讀,豈不是浪費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像是這種東西,還是抄下來為好。
“你們誰帶了紙筆過來?”
此言一出,眾士子猶如醍醐灌頂。
“我未帶在身上,書童,你下山去將紙筆帶上來。”
那些士族子弟,一個個馬上前去吩咐。
而那些寒門子弟,便只得是眼巴巴的看著,心里卻是好生羨慕。
他們沒帶紙筆過來,就算是有筆,也沒有紙啊!
蔡侯紙雖然已經算是便宜的了,但對他們來說,也依舊是不便宜。
在連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大多是用木棍在地上寫字的,哪里舍得用蔡侯紙來寫字。
蔡邕再次念詩的時候,卻是發現下面的士子,手中都已經是握著筆了,身前的食塌,肉食酒菜全部被一到地上,食塌上如今放著蔡侯紙或者是絲帛。
都不一而足。
見到此幕,蔡邕輕輕點頭,心想這些人倒也知曉記錄。
即便是他蔡邕,見到呂煜的詩,都忍不住有撰寫的欲望,更何況是這些人呢?
后面的三十多首詩,蔡邕是一口氣就把他念出來了。
這一上一下,他已經是喝了三四碗水了。
心中暢快是暢快,但是也胯下也隱隱有了如廁之意。
是故他拱手告罪一聲,便起坐前去山下恭房中如廁。
之后再上來。
而蔡邕下去之后,伊闕詩會上的士子們,看著手中抄寫的詩賦,一個個都品評起來了。
在心中,他們對呂煜,已經是佩服到五體投地了。
“呂公明之才,當真是閃爍古今,我輩之中,論起才學,能夠與呂公明比擬之人,往前說有學海,在如今來看,有經神,有蔡大家,但是,在詩賦這一道上,便是古今之人,恐怕也難有與呂煜匹敵之人。”
“呂公明當得上是詩圣稱號了。”
“不錯,當是詩圣。”
下面一群人品評,但也有手抄的慢的人互相問著詩句。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后面兩句是什么來著?蕩胸生什么云,決眥好像是什么鳥?”
場間士子聽到這人的問題,哈哈大笑,說道:“是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不錯,不錯,就是如此,寫得太好了。”
那些士子看著手上抄寫好的詩賦,連忙說道:“我紙張絲帛沒帶夠,抄寫的詩賦太少了,而今日這呂公明有一百多首詩,這些詩賦我若是不全部謄寫下來,恐怕我會后悔一輩子的。諸位可有多的,先借我。”
“我來伊闕詩會,雖然是有帶一些紙筆,來記錄好詩賦的,但也沒有帶這么多蔡侯紙,誰知曉詩圣如此有才學,這一百多首詩,換做你們來參加詩會之前,你們能想到?我也是沒有紙張了。”
耿風冷哼一聲,說道:“我出一金,買十張蔡侯紙。”
一金?
十張紙?
那些寒庶子弟目瞪口呆。
這可是一金啊!
按照官方計價,那可是萬錢之數啊!
而若是在黑市,這可有一萬多,乃至與兩萬錢啊!
夠他們買多少紙張了?
而如今...
萬錢十張紙?
土豪的世界,我不懂。
當然...
震驚的人有之,但也有不少頭腦靈活的。
從龍門山到洛陽。
有三四里地,距離不算遠,但也絕對算不上近。
不管如何,從今天開始,有這一百首詩流傳出去,這洛陽的紙張,肯定是不夠用的,屆時...
只要自己將洛陽的紙張都收購起來。
這絕對是暴利。
不少人都直接偷偷溜出去了。
這伊闕詩會揚名自然是正事,但是有才學才能揚名,如果說自己沒有才學,這怎么可能說是揚名?
不如利用這個機會,狠狠的賺上一筆,這才是正事。
當然...
腦袋靈光的是小部分人。
大部分的士子,現在都是被呂煜的詩賦給吸引了心神。
一個個都在抄寫詩賦。
蔡邕如廁回來,重新坐在主位上了。
他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咳嗽一聲,也權當是潤了嗓子,這才開始開口說話。
“呂公明這次做了一百首詩,每一首詩都是可圈可點,在寫詩這方面,即便是我蔡邕,多活了幾十個春秋,也感覺不如呂煜。”
蔡邕此話一出,下面全是恭維蔡邕的人。
“蔡大家何至于如此謙虛,呂公明固然有才,但是才學又不僅僅是表現在詩賦上的,辯經,書法,詩賦,品德....每一樣,蔡大家都是當世頂尖,如今洛陽之中,唯蔡大家乃是執牛耳者,十三州之中,恐怕也只有經神能夠與蔡大家媲美。”
“我何至于能夠與經神比擬。”
話雖如此,但是被人恭維的感覺,總是很好的。
蔡邕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呂公明寫了一百多首詩,既然詩賦詩賦,除了詩之外,肯定是要有文賦的,呂公明與我兩篇文賦。”
兩篇文賦?
短詩朗朗上口,在呂煜手中,區區數十個字,愣是被他玩出花來了。
現在這文賦...
又得是什么水平?
當下,伊闕詩會的到場士子,一個個都對呂煜的詩賦好奇起來了。
濮陽闿與荀爽等人亦是如此。
他們見過呂煜的詩了。
非常驚艷。
詩之外,可有文賦?
詩很短,可能不能體現一個人的思想,水平。
但是文賦很長,這就可以體現一個人的水平了。
“此二賦其一名為《阿房宮賦》,其二名為《六國論》。”
阿房宮賦?
六國論?
只是聽著文賦的名字,便知曉是借古諷今的了。
“還請蔡大家快快誦讀出來。”
蔡邕這下子是真的不拖泥帶水了。
讓侍女將他早就寫好的絲帛攤開,他抑揚頓挫的聲音也隨之而起。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
僅僅是開頭,便是氣勢十足!
原本呂煜還打算將滕王閣序也借過來的。
畢竟滕王閣序的逼格實在是太高了。
只可惜...
現在根本沒有滕王閣這種東西,自然也就沒有滕王閣前的聚會了。
不過...
阿房宮賦與六國論,其實也是不差多少的。
阿房宮賦數百言,蔡邕花了許久才念完。
之后,他剛準備念六國論,不想濮陽闿卻是站出來了。
“呂煜的阿房宮賦,寫的實在是太好了,前面描寫阿房宮建筑的宏偉壯麗,僅用了一百多字,便寫出阿房宮之盛大。
潑墨寫意,粗筆勾勒。“覆壓三百余里”,言其占地之廣,“隔離天日”,狀其樓閣之高;“驪山”兩句,寫其倚山傍水,氣勢非凡。
呂煜工筆重彩,精描細繪。先寫重摟疊閣、長廊高檐,不計其數;再以長橋如龍、復道似虹映襯宮宇之宏偉、樓閣之高大。上面所述,寫的還只是建筑之外觀。接著,呂煜的筆觸,又深入建筑內部.
方奇極麗,至矣盡矣,都是一篇最清出文字。文章至此心枯血竭矣。逐字細細讀之。”
不僅是濮陽闿動容,荀爽也是起身來說話了。
“此等題目,止要形容得壯麗無比,虧他起手單刀直入,慢把阿房宮點出,不用閑話,遂趁筆寫得如此高大。
若徒然高大,何足為奇,乃其中之結構處,則有樓閣,其多已如彼,空闊處,則有長橋復道其雄又如此。
抑何如壯留也。
然宮言中無可為樂,亦覺減價,乃稽歌舞之人,皆合六國之殊色,接應不暇,即有可為樂矣。
使奇珍不列于前,本非全美,乃稽其充牣之寶,皆兼六國之后積,視猶龔壤。
則阿房曠古無比也,豈不信哉!
但其并作,非出鬼輸神運,皆竭民之財力而為之。
民心既失,豈能獨樂,則天下之族秦,竟為秦滅六國之續,可謂千古永鑒矣。
蜀山費盡斬伐,末后止還他一片焦土。盛極而衰,理本如此。
篇中十三易韻,末以感慨發垂戒意,千古僅作。”
說完之后,荀爽夸贊道:“呂公明得才學,天下之中,少有比肩者。”
這個評價,已經是非常高的了。
對于一個才及冠的人來說,這個評價已經可以說是非常離譜了。
但是伊闕詩會中,眾人卻覺得荀爽這個評價非常中肯。
為什么覺得中肯?
呂煜的詩太多,太好了。
而文賦,僅僅是一片阿房宮賦,便已經是大師之作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荀爽嘆了一口氣,在此刻,他覺得自己老了。
呂公明的計策...
到現在恐怕已經成了一半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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