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慢說到這里的時候,陳錦鴻那是眼角抽動不已,口中還在不停的念叨著:“胡說八道”、“豈有此理”之類的詞匯。
說實話,他現在的心態,早已發生了一定的變化。
一方面,剛開始自己才是去問責的一方,然而不知為何,現在竟然便成了眼前之人單方面的口誅筆伐了,更可氣的是,此人說的內容中,他們儼然就是見義勇為的正義俠士,而萬劍幫則恰恰相反成了一批江湖敗類。
雖然這種說法他估摸著應該和事實想去不遠……然而……這種場合,讓對方說這些,他們的臉面何在?
而另一方面,他陳錦鴻對于羅慢五人的第一印象無疑是錯了,這幫人哪是什么初出茅廬的小子?
現在看來……就從氣度、手段甚至于神態動作上,儼然是行事詭譎的老江湖了!
他們占著大義侃侃而談,同時把自己一方推向正派武林的對立面……這手段不得不說一句老辣。
當然了,陳錦鴻那是還不知道有“套路”這個詞匯,否則他肯定會在心中暗罵這些人“套路深”。
這會兒,羅慢的敘述還在繼續……他的敘事說法有點兒像是在說一段評書,又似在寫一本小說,其中的詞匯雖然略顯雜亂,有些并不能被在場之人所理解,但總算還是表達清楚了意思。
大致來說就是:正在他們要遭到萬劍幫弟子痛下殺手時,一個穿著烏黑袈裟的長發中年男子便跳了出來,阻止了他們。
這人的裝束,一看就是個和尚,僧衣、袈裟都顯得很是陳舊,也就是脖子上的一串朱紅佛珠顯得又亮又凈,當然了,最為奇怪的莫過于其一頭長發。
一個留著長發的和尚……無疑是很奇怪的。
然而,在江湖之中,奇怪往往代表著“這個人不一般”。
羅慢接下來的話也佐證了這個觀點——此人三下五除二就以無雙指功解決了一干惡賊,他雖秉持著慈悲為懷的理念,然而,那斗笠客與馬臉漢子卻還是賊心不死,意欲偷襲……結果那長發僧人為了保護幾人不受他們的毒手,只能無奈出手擊斃了他們……真可謂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啊……事情基本上就是這樣了……”羅慢剛才說到長發僧人而裝出來的一臉感激神色也已經消失了,這時看了看自己的幾個伙伴,問道:“欸……你們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不過這時,一人的說話聲卻是忽然插了進來,竟然是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青年和尚:“幾位……能再說說你們遇到的和尚的外貌特征嗎?”
此人話語間明顯有一絲微微的顫音,另外從其眼神中也能看的出來,這人的心情無疑有些激動。
“啊……可以啊。”羅慢心中暗笑,表情卻是一本正經的又將和尚的形象仔仔細細的描述了一番,那細節之處,比如陳舊的僧衣、慈溪的雙目、幾人的對話等等……也是編……哦不,是說的有模有樣的。
“那請問……”青年僧人聽完后更是迫不及待的問道:“這位高人后來去了哪里?可有交代名諱?”
羅慢回道:“這位前輩救下我們之后,就獨自離去了,至于名諱……雖然我們一再詢問,不過他老人家還是未曾說明,只是說了一句有緣自會相見。”
其實,這時候在其他幾個同伴的眼里,羅慢這就是在信口開河,然而,聽在其他人耳中,卻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兩名僧人對視了一眼,都是雙目大睜,面露沉思之色。
而另一旁坐著的那青衫中年劍客甚至于陳錦鴻……臉色都是悄然發生了改變,前者是驚訝,而后者則是不可置信。
“胡說……”陳錦鴻當場就想出言反駁,看他神態,似乎是羅慢又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情一樣,然而,他的話卻并沒有說完,因為一個人的話打斷了他。
開口的是那青衫劍客:“請問小兄弟……你說的那個僧人,是不是渾身的衣服都有破舊,但只有一串佛珠看起來相當不菲?”
這話其實剛才羅慢就已經描述過了,此時也不介意再確認一遍,就很干脆的點頭道:“沒錯,正是如此。”他笑了笑道:“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對方并不有回答羅慢的話而是在想了想之后接著又問道:“那僧人穿的是什么顏色的鞋子?”
羅慢道:“啊……容我想想……都這么久了……天又那么黑……”
正在羅慢嘴里還碎碎念的時候,陳錦鴻卻像是找到了機會一般喝道:“果然是在信口開河……我看你之前的那一套全都是瞎編的吧!”他說著一拍桌子,“小子!你誣陷我們萬劍幫到底意欲何為?殺了人之后還敢在這大放厥詞,真以為我們好欺負不成?”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有氣勢,因為陳錦鴻也明白,事情都到這一步了,若是在任對方繼續下去,那這事兒哪還有回轉的余地,即使說自己打死不認,但畢竟對萬劍幫名聲不好……再者說了,自己徒弟的仇又該怎么辦?
然而,他因心虛而爆喝出的話語壓根就沒被人重視,老和尚說了一句“陳施主,稍安勿躁”后,也就沒人看他了,接著,老和尚看著一臉坦然的羅慢,沉吟道:“要說天黑之下,確實難以看清那人的裝束,再者,既然時隔多日,記不清也并不奇怪,這一點上,我相信這位……小施主。”
“哦……在下羅慢。”羅慢十分友善的抱拳道。
“嗯……羅施主,老衲還有一事需要請教。”老和尚道。
“大師請講。”
“你說那僧人使用的乃是一種強大指功是嗎?”
“正是,大師是想問對方施展功夫的細節?”羅慢笑道。
“正是。”老和尚緩緩點頭,同時,他的目光中也有一分莫名的神色,似乎是……希望。
“啊……”羅慢的臉上現出回想之色,當然事實上就是裝裝樣子,他覺得裝的差不多了也就開口道:
“當日……那斗笠客的快劍著實厲害,如同繁華亂葉,即使有火把光芒也難以看清對方的劍路……但那位前輩卻是僅用兩只手指就定住了對方的快劍。”
說到興頭上,羅慢干脆站起身,做了一個夾劍的動作,當然,他的耍寶行為沒人去理會,反而都沉浸在了他所說的畫面感之中,“接著,那斗笠客便左肩正中一指,嚇的差點把劍給丟了……結果……這時候,另一個馬臉漢子著實卑鄙,竟然選擇從背后偷襲,結果那劍未到,就被那前輩反手一拳擊打在了劍身之上,唔……”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鏗鏘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那把劍,從用指頭示意了一番,“看,就是這個拳印。”
眾人皆凝神看去,只見那劍身之上果然有一個微微凹陷的拳印,能在精鋼長劍上留下這等印記,那出手之人內力之強也可見一斑了……
在場之人看到了這個可怕的拳印,基本上也已經信了個七七八八了。
要說這種劍又不是豆腐,不是隨便找個練武的就能徒成這樣的,換一種說法,你見過誰用拳頭去和把劍交鋒的?
所以想想就知道,那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如果說這是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干的,誰信啊?
羅慢繼續道:“這一拳隔著劍身將那馬臉漢子震出了三四丈遠……接著……”
這時陳錦鴻連忙打斷道:“一派胡言!若真是能打出這種威力的拳法,被擊中之人何止要退三四丈,還說你不是信口開河?”
他說的那是聲色俱厲,然而羅慢卻是用一種鄙視的神色看著他,“那馬臉的賊子被打飛三四丈,撞在了路旁的一棵樹上不行嗎?”
他的語氣不屑至極,聽到了眾人的耳中,他們頓時也覺得,嗯……陳錦鴻這老小子明顯是做賊心虛啊!竟然連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都拿出來反駁了!
“如果沒有更多問題,那我就繼續說了?”
羅慢詢問似的看著陳錦鴻,后者面色陰晴的冷哼一聲,倒也真沒繼續說話了。
只聽羅慢再道:“接著……那斗笠客便飛出數把飛鏢,意欲偷襲那位前輩,不過只聽叮當幾聲,那飛鏢就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他呵呵一笑,“當時我也沒有太看清楚,后來想想,估摸著那前輩是丟出了小石子之類的東西彈飛了那些暗器,后來……那斗笠客又想偷襲,結果就被……”
說到這里,他嘿嘿了數聲,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場之人基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唄!那斗笠客真是活該啊!
“哈哈哈哈!”
這時,那位青衫中年人竟大笑出聲:“原來如此!羅小兄弟……看來你們的運氣真的不錯,你可知道你們遇到的那位前輩是誰?”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已經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誰?”羅慢一臉好奇道。
青衫劍客朗聲道:“羅小兄弟你描述的長相、裝束、武功,無疑正是那無得大師……”
“無得大師?!”羅慢神色一震,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莫不是那……”
青衫劍客點頭道:“正是涅音寺的那位。”頓了頓,他看向了另一邊的兩位和尚,笑道:“巧的是,涅音寺的悟嗔方丈正在此處,這事兒由他做評判那便最適合不過了。”
“啊……”羅慢一臉訝異的看向那倆和尚。
“阿彌陀佛。”悟嗔雙手合十,臉露慈祥之色:“樊施主所言,正是老衲想說之話,羅施主所說那人的行事風格、武功招數正是我那師弟不假……”頓了頓,他又道:“無得多年前便出寺游歷世間,雖然幾年間不曾回寺,但顯然其性子還未改變,遇到不平之事哪有不管的道理。”
那青衫劍客也是笑道:“無得大師的俠義一向廣傳,要說他會幫助羅小兄弟他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其身在紅塵外,卻還不忘俠義……真是讓我等欽佩不已。”
“阿彌陀佛。”悟嗔頷首微笑。
“臥槽!”
聽到這里的時候,陳錦鴻已經完全驚呆了,合著你們這些人自說自話間就把我給無視了是吧?還自顧自就把萬劍幫擺在了“俠義”的對立面上了,這是要瘋啊!
萬劍幫那些個弟子也已經是聽懵了,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況且,現在又有其他兩股武林勢力插手,讓他們再破口大罵什么的,也不敢了……
當然,陳錦鴻自然還是要爭上一爭的,否則他還怎么在江湖之上立足?
只見其沉聲道:“悟嗔方丈、樊掌門……你二位莫不是真的相信了這小賊的一面之詞?”
“啥一面之詞?”羅慢那是完全不給他留活路,“你沒看到這個嗎?”他說著一指腰間的佩劍道:“這不就是你指使弟子作惡的證據嗎?”
陳錦鴻氣的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情急之下方言都說出來了,“扯犢子!這是你殺人滅口的證據才對!”
“蛤?殺人滅口?”羅慢疑惑道:“所以說,我殺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呢?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難不成我殺了他們只為了這兩把劍?”
陳錦鴻聽言自是心中大罵不止,氣的幾乎要把秘籍之事給說出來了,不過,他畢竟還尚存幾分理智,知道秘籍的事情一旦說出來,那自己相當于自爆罪行,那就真的傻逼了。
羅慢繼續侃侃而談,“再者說了,你那弟子武功這么高強,手段又如此陰險,你讓我們這些小輩如何敵得過他們?”
“你……你們定然是用了什么陰損手段!”陳錦鴻咬牙切齒的接道。
“陳長老……適可而止一些吧。”這時,樊掌門又說話了,他面帶冷笑,搖頭道:“難不成……無得大師的事情也是他們編造的不成?”
“哼!”陳錦鴻甩手道:“我看正是如此……像這等在江湖之上從未見過的無名之輩,編造什么樣的謊言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蛤?無名之輩?”這話聽對方重復了這么多次,羅慢終于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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