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百家燈明。
華江大學圖書館,一樓一樓的明燈逐漸熄滅。
林閑打著哈欠在圖書館巡視一圈,檢查著燈光和書架:“好困……不過身體也已經習慣了。”
他沉默地看著玻璃反光中的自己:膚色蒼白,身材瘦削,五官端正,面色略帶疲憊,若不是那雙散發著熠熠輝光的眼睛里仍舊充滿了對生活的熱誠,恐怕會讓人懷疑他的精神健康狀態。
——夢魔對人類身體和精神的榨取,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而林閑卻已經獨自忍受了七年。
進入閱覽室后,林閑開始收納那些學生們隨處擺放的書籍,并將其重新放回書架:“呵啊……回宿舍再玩玩游戲吧!要不把巫師3的‘血與酒’通關了?”
巡視過一個個書架,林閑最后停到了“教材區”中央。
“醫學系統書架……有了!”
林閑走到了大二教材的書架下方,將手里的系統解剖學放回了書架。就在這時,一張白紙從書架中的某本書中落下,飄到了林閑的腳下。
林閑抬起頭,他瞟了一眼書架,竟然在醫學系統的文書庫里,發現了一本無限恐怖。而那張飄落在地的白紙,就是從這本書的夾層中掉落的。
“誰把自己的小說帶進閱覽室了?竟然還糊里糊涂放進了教材書架?這是看小說看昏了頭嗎?”
林閑腹誹片刻后,他將目光轉移到了手中的白紙上。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Yes or No.”
在白紙黑字“Yes”旁,還附有一個小小的APP二維碼。
“什么?這個APP的還挺有意思的。”
林閑翻了翻手里的白紙,又看了看書架上的小說,他笑了笑:“致敬嗎?還真是富有情懷啊。”
——真正的活著?什么是真正的活著?
笑完后,林閑沉默了。
晚上遭受噩夢的折磨,過著逐漸褪色的枯燥人生,心中恐懼著不知何時就會失去自我,害怕永遠陷入沉睡的未來,這就是“真正的活著”嗎?
無人可以理解,傾訴只可能迎來嘲笑,這種注定孤獨的內心世界,還怎么能算得上人生?
“現在看來,這句話還真是對我的諷刺。”
——至始至終,林閑堅信自己只是患上了一種精神疾病,而不是什么夢魔作祟。這種與眾不同的精神狀態曾讓他陷入過深深的自卑,但是噩夢中的血與火淬煉出了新的林閑,讓他最終走出了陰影,造就了一個獨特的人生觀。
萬物皆虛,萬事皆允,既然精神已經被折磨得千瘡百孔,直墜深淵,那還有什么東西可以阻擋你笑對人生呢?
林閑低垂眼角,思緒紛飛:“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很快,林閑就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樂觀心態,他笑著拿出手機,掃描了一下“Yes”旁的二維碼。
林閑眼看著手機安裝好這個未知的程序,他點了點APP的圖標,不禁哼了一聲。
“來,有本事你把我吸進手機里,讓我進入無限空……”
林閑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就從他按著手機屏幕的指尖傳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像是被降維打擊了一樣壓成了一條細線,抽入了手機散發著幽光的屏幕中。
隨后,白紙在空中飄落,上面的黑色文字像是蝌蚪一樣游動,這一幕匪夷所思的畫面在黑夜中看起來極為駭人,不過,此時已經閉館的圖書館內也再無他人。
文字重組,逐漸剝離出血紅色的色彩,形成一句新的血字。
“歡迎來到獵場。”
……
冰冷,抖動。
“哐咚!”
突如其來的晃動驚醒了昏迷中的林閑,他一睜眼,看見的卻是迥異的環境。這里不再是圖書館那書香環繞的借閱室,而是冰冷昏暗的貨車廂。
林閑此時正趴在車廂里,他的臉貼在冰涼刺骨的地板上。根據顛簸的路況來看,林閑發覺自己正處于一輛行駛的小貨車里,而這個車廂中僅僅只有一盞老舊的電燈能提供微弱的照明。
冰冷,抖動。
因為躺在地板上,所以冰冷;因為行駛在崎嶇的路面上,所以抖動。
崎嶇的路況讓林閑差一點吐了出來,他扶著車廂壁的座椅站了起來,搖晃著走到了駕駛室的隔板旁。
“師傅,停車!這破路也能開車?”
林閑對自己莫名其妙的“上車行為”感到有些驚疑,他靠近了車廂和駕駛室的擋板,用手使勁敲了敲,但是卻無人回應。
“喂!”
林閑雙手握住擋板的拉條,使勁往上一掰,將遮擋小窗的擋板移開,讓他能看見駕駛室里的場景。
“司機師傅,這是到哪里的車?”
在搖晃的車廂中,林閑勉強把臉湊到了小窗前叫喊著,但是當他看清駕駛室內的場景時,他一下子就沉默了。
這是一輛普通小貨車的駕駛室:普通的磨損檔桿,普通的老舊后視鏡,普通的破皮方向盤,掛著普通的佛像,擺著普通的人偶娃娃——唯一不“普通”的是,在顛簸中轉來轉去的佛像,它那詭異的眼神,和人偶娃娃們滲人的微笑,恍若擁有生命般泠然直插入人心底。
——這,是沒有“司機師傅”的行駛貨車。
“打擾了。”
林閑“砰”地一聲將擋板拉了下來,他回到了座位上,感覺如鯁在喉:“方向盤自己在左右移動,還有油門桿也是……”
“難道在現實世界,我也能撞邪了?”
而就在這時,一股讓林閑感覺到分外熟悉的煙味傳了過來。順著煙幕的位置,林閑這才發現車廂的角落里竟然還坐著一個男人。
這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坐在貨車廂的角落里,由于燈光昏暗,再加上他一言不發,動也不動,讓林閑一時間都沒有發現他。
看見這個壯漢后,林閑走近了些,對那個壯漢問道:“老哥,你是?”
壯漢沉默著,他伸出粗壯的胳膊,將煙放進了嘴里。
“老哥,你煙抽反了。”
冒著青煙和火星的煙頭在嘴唇上研磨,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壯漢對林閑善意的提醒恍若未聞,只是他拿煙的手,仍在微微顫抖。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林閑靠近了壯漢,他聽見了壯漢那不斷重復的呢喃聲。就在這時,壯漢終于抬起了頭,他那有些擴散的瞳孔終于聚焦在了林閑的臉上。
“你是新人吧……這次我們都死定了!!”
“這人,語無倫次的,原來是個傻子嗎?”林閑眼角抖了抖,他坐在了壯漢身邊,“老哥,冷靜一點,你慢點說。”
壯漢扔掉煙蒂,他摸了摸褲兜,卻只能摸出一個空煙盒。于是這個壯漢只能雙手抱頭,那瑟瑟縮縮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壓根不像一個身高兩米,渾身腱子肉的肌肉猛男。
“剛才,你都看見了吧?”
“我……我看見啥了?”林閑感覺到莫名其妙,“你是指你的兩塊大胸肌嗎?”
“我的大胸肌的確很顯眼……啊不對!你這個家伙,你沒有一點緊張的心情嗎!這里是‘咒怨’的世界啊,我們都死定了!!”
壯漢捂著頭,仿佛崩潰了一樣:“你剛才沒看見駕駛室里的‘鬼開車’嗎?!也對,你只是新人,還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訴你,只從你下載了那個該死的APP后,我們就已經脫離了現實世界,現在,我們穿越到了噩夢一樣的平行空間里!!”
“繼續,老哥,你慢慢說別嗆著。”對于壯漢的“語出驚人”,林閑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不耐煩的表情。
壯漢面露驚恐之色地看了看駕駛室的位置,他搖了搖頭:“新人,你看看自己的手機吧!進入那個名為‘獵場’的APP,里面有詳盡的解釋。”
說完之后,壯漢就低下了頭,他又開始一邊顫抖一邊揉搓著自己的頭發:“死定了……我們都死定了……”
林閑見再問不出什么之后,他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屏幕后,林閑的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出現了異常:兩個血色的大字“獵場”突兀地出現,隨后文字粉碎化為紅光蔓延至整個屏幕。
林閑對此嘆為觀止:他可不知道自己的手機竟然還有這種炫酷的功能,看來,自己的確是下載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