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吱嘎作響的木質樓梯來到二樓后,林閑打量了一下周邊的環境。
簡譜的布置、簡單的家具,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擺飾,二樓大廳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林閑卻依舊從中看出了許多端倪,或者說一些不為人知的細節。
“杯子、水壺、老照片……”
“掃帚、電扇、掛毯……”
這些在民居里很正常的小物件,卻讓林閑多了一些思考:“在星核里,并不需要這些基礎的生活用品:灰塵有專人打掃、飲食有更專業均衡的快餐盒,這些生活用具看起來就只有一個用處——懷舊。”
林閑在周邊轉了一圈,又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物件。
“看來,這位教皇的身份很有趣。”
林閑心中有了一些猜測之后,他便扣響了最里側的房間木門。
“吱嘎……”并沒有人應答,門扉就這么自然而然地打開了。
林閑也沒有躊躇,他徑直推開門,踏入了這個屬于傳奇級的世界。
一進門,林閑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四處掃視了一圈,在這個不大的房間里找到了很多印證自己猜測的東西。
——鐵制保溫瓶、手電筒、磁帶、瓷杯、痰盂……
甚至,林閑半蹲下來,在床下還找到了一個雙喜臉盆。
當然,如果提到床的話,林閑面前這個老舊,但所有中國人都印入DNA的雙層行軍床,恐怕也是一個很值得回味的家具。
“軍訓的時候,真是對這個行軍床又愛又恨,”林閑摸了摸床上的花色被褥,搖了搖頭,“在寄宿制的高中里,大部分人在這種行軍床上睡了三年。”
“教皇猊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林閑絲毫不客氣地坐在行軍床上,他看著那個裹著厚實軍大衣,仿佛耄耋老者般站在窗口遠望青山的男人。
“中國人?”
“啊……”
嘶啞的聲音,含著一絲絲奇特的愁緒,從“老者”的喉嚨中擠出。
“只有這些舊物件,能讓我回想起略有現實重量的記憶了。”
“當初睡一張行軍床上下鋪的戰友,現在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他們的人生,一定按照預定的軌跡,慢慢走向幸福而充實的終點吧?”
“他們的家人,一定也一如既往地生活在那個小小的家屬院里,互通有無,一起度過各種難關吧?”
說到這里,老者轉過了身,他那高大的身影里,注滿了落寞和傷痛。
“也不知道……安寧她母子倆,現在過得怎么樣了……”
林閑看著老者的真容,他驀的從下鋪站了起來,頭重重地撞在了行軍床的護欄上。
“哎呦……嘶……不對,你是……”
林閑來不及揉自己的額頭,他震驚地看著面前這位纏滿繃帶,仿佛隨時會顫顫巍巍倒下的男人,完全抑制不住心里的驚愕。
“安學東?”
“是我。”
老者,并不是老者,而是一位佝僂著的、渾身傷痕,隨處可見崩碎血肉的健壯男人。
“最近,我變了很多啊……咳咳……已經七年了,你沒有立刻認出我,也是正常的,”安學東慢慢拉過一個木椅,“七年了啊……剛才看見你的時候,我也差點沒認出來——現在的孩子,就是長得快,長得高!安寧,應該也變成一個大姑娘了吧?”
“坐,我們有的是時間。”
安學東示意林閑坐了下來,然后從梨木桌上拿了個漆著五角紅星的瓷杯,為他倒了杯開水。
“安,安警官,您就是教皇?”林閑拿過杯子,他平復了一下心情。
盡管林閑已經有所猜測,但此時真正看見記憶里那個命途坎坷的警官,他的震驚還是無以復加。
“教皇?這種名諱又有何意義呢?”安學東脫下大氅,他搖了搖頭,“他們只需要一個神,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高高在上沒有任何人間煙火的神。”
“就像武俠小說里寫的一樣——青山、綠水、山洞、隱居,這樣才符合一個世外高人的形象;如果居住在鬧市,開著武館的人,讀者覺得一定不強。”
“我只是一個保持著神秘感的人罷了,至于是哪國人,他們并不在意。這些信徒們,甚至并不希望見到我真正的模樣——就算我主動露出真面目,他們也會刻意保持恭敬避開。”
“神,就是這樣的生物——神性是不完整的人性,人們靠著自我的腦補,將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彌補出一個神明的輪廓。”
林閑喝了一口水,不置可否。
安學東笑了笑:“你一定有很多疑問,但當看見‘教皇’真面目的時候,恐怕已經自我解答了很多吧?”
“對。”
林閑點了點頭:“‘伊安水晶’,也就是鈴蘭的眼眸,七年前她交給你后,是你一直代為保管,并交給娜塔莎的吧?”
安學東點了點頭:“我將這個石頭交給了洛肯,并通過某些‘機緣巧合’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么說,你確定我會和娜塔莎相遇,并篤定她會把水晶給我嗎?”林閑感覺頭有些疼,“還是說,這又是你從未來中看見的畫面?”
安學東嘆息一聲:“我看見的未來,并不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娜塔莎她必定會與你相遇,這是宿命。至于水晶,它也會行使完自己的使命,為你解惑。”
“行吧,我就不問水晶的事情了,”林閑話鋒一轉,“你在獵場成為獵人,并建立神王騎士團的目的又是什么?根據我收集到的信息,這個公會是你一手建立的吧?”
安學東沒有否認:“建立這個公會,是為了擴張鈴蘭的勢力。至于目的,自然是與伊蘭塔爾兄弟會做斗爭。”
說到這里,安學東抬起了頭。
“神王騎士團,代表著福利院的‘余孽’,而伊蘭塔爾,則是趙無顏伸往星核的觸須。”
“趙無顏?果然是她嗎?!”
“對,”安學東轉動著瓷杯,“舊神的代行者中,唯有她是從未來回來的一個。這個女人帶著強烈的目的性,染指了無主的星核。”
“伊蘭塔爾在獵場擴張舊神的信仰,并為趙無顏收集圣肉,所以必須有另外一個勢力,來與之均衡。”
說到這里,林閑打斷了安學東的話。
“圣肉,那個玩意兒原本就是你們把持,如果不是故意散播出去,又怎么會落到她的手中?”
聽了林閑的話,安學東笑了。
“沒錯,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