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黑暗覆蓋了風允的世界,一切的色彩都消失不見,一切的聲音都被黑暗掩埋。風允的意識漸漸沉淪,很快就會墜落無間。
意識迷蒙中,風允似乎看到黑暗的天幕上,懸浮著朦朧混沌的光影,光影模糊不清,似有撐天巨人,似有龐然怪獸,似有無盡大地,似有無窮星空。光影變幻著,似有無數朦朧影像,卻看不清楚。
變幻的光影垂下絲絲澄澈的光,照射在風允身上。風允驚訝看向自己身體,他竟成了顆圓滾滾的白色蓮子,玉雪可愛。
抬起頭重看向天空,風允這回看到的,卻又不是朦朧變幻的光影,而是黑色的泥土。風允覺得,他許是轉世了,轉世成一顆埋在土里的白玉蓮子。
化成白玉蓮子的風允不知在土里呆了多久,但時間確實很久遠了,久到風允的喜怒憂思悲恐驚都煙消云散,久到風允的記憶被時光沖刷干凈,久到風允的神智漸漸迷蒙。
風允什么都不記得了,風允幾乎不會思考,風允只是顆蓮子,只會本能地呼吸,是的,這是蓮子的本能。呼吸中,天地間一股寒涼的靈機被吞吐,充實著蓮子的貯藏,壯大著蓮子的底蘊。
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少年,風允重新感覺到陽光,感覺到他從天空墜下,感覺到他沉入水里,落在一片坡度陡峭的泥土上。
風允迫不及待地渴望,渴望見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發芽了,扎根在陡峭的泥坡上;他努力伸展肢體,來到了水面上;他的葉子舒展開來,花骨朵漸漸綻放。
這一日,風允的莖葉急速枯黃敗落,土里的根也極快朽壞,眨眼間,花瓣也凋落成灰,風允全部的生機,都傳輸給了蓮蓬中的蓮子。
風允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拿起了他的后代,于是心緒乍起,瞬間滔滔:
這是什么?
這是人。
這人是誰?
這人是我,風允!
過去一幕幕在腦海中演繹,風允記起了一切,記起他吃了一顆白玉蓮子,倒地死去。
不,他還沒死!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身體外有陽光照射,他感應到陽光的溫度;有風在吹拂,他聽到蕭蕭的聲音;有冰雪在身下,他體察到冰涼的觸感。
風允感覺到自己的喜悅,他竟是活了過來!
風允依舊閉著雙目,他發現自己腦海中有一團朦朧幻變的光影,他看著光影,不知它是什么。朦朧光影變幻不定,帶動他身體中一絲絲寒涼的氣息投入光影,然后灑下絲絲澄澈的光芒,滋潤著風允的靈魂。
風允發現了自己的靈魂,那是一顆白色蓮子。澄澈的光芒灑落在白色蓮子上,將種種雜亂思緒剔除。風允的靈魂愈發純凈凝實,白色蓮子愈發澄凈飽滿。
不知是何種視角,風允看到了體內的心肝脾肺腎,看到了血脈管道,看到了縱橫交錯的經脈和星星點點的竅穴,還看到了一股寒涼的氣息在經脈中有序流淌,循環周天。數了數,風允發現循環周天的經脈竟有五十條。
回想背誦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人體行功圖,風允發現,他竟然已經修到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第三層,他竟已完成兩次返老還童!
完成兩次返老還童還不算,風允內力在經脈中的流轉路線,卻并不和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行功路線完全相同。細細體會著身體中流轉的冰涼內力,風允感覺他的內力好似蘊有生機,滋潤修補著他的經脈,強化著他的肉身。
風允明悟,他的修為,達到了觀想壯魂境!
觀想壯魂境的修行,除了繼續增長內力,還要將部分內力,轉化為滋養靈魂的養料,逐步壯大靈魂。內力轉化為養料,需要在觀想狀態進行,觀想圖是內力轉化為靈魂養料的媒介。
那朦朧、變幻不定的光影,想必就是觀想圖了,風允不知道它為何會出現在他腦海。
耳邊傳來奇奇怪怪的說話聲,風允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仰臥在冰雪地上,十數個光頭僧人正在凹口內翻尋著,交談著。看他們一身打扮,似是藏僧,嘴上說的話,風允全聽不懂。
瞇著眼睛掃視,一個衣著華麗許多的藏僧,多半是藏僧之首,正拿著長春神書翻閱。風允心中一急,長春神書絕不可被人拿去,行功圖他還沒記完!
風允一躍而起,穩穩站住!
這一躍,風允立時察覺到不同,他的身子比往日輕快了許多,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薩摩慧一愣,先前他檢查過,那人確然死了,呼吸全無,怎得這會竟活了?莫非那人正在修習一門極高深的龜息功?
緊了緊手中的長春神書,薩摩慧心道:“哼,不管你是誰,仙功都是我的!”
“裝神弄鬼!”薩摩慧將長春神書一合,與另兩本書冊一同包好,塞入懷里,他騰出手來,一指風允,“去個人,試試他深淺!”
一僧鼓起勇氣,奔向風允,腰刀居高臨下劈出,直取風允額頭。
風允聽不懂那僧首說什么,但一個藏僧舉著刀氣勢洶洶向他砍來,他看得明白。風允這輩子哪見過這等陣仗,心一慌,轉身就逃!
風允轉身轉得急了,足下一滑,砰得一聲便摔倒在地,恰巧避過了奪命一刀。
薩摩慧意外至極,那個人竟不會任何武功。眼看下一刀那人必將斃命,他當即喝道:“抓活的!”薩摩慧想審問風允,瞧他知不知道與仙功相關的訊息。
那僧一聽,劈到一半的刀勢,輕巧一轉,饒過了風允性命。他身子一低,探出碩大的左手,就去捏風允后頸。
感受到冰冷刀鋒貼背劃過,風允驚出了一身冷汗。我絕不能死!我要冷靜,我現在一身內力,豈能輕易就死!
一只大手掐住了風允后頸,將他提了起來!
藏僧大手這一掐,拇指按住了風允頸部要穴,滿以為風允會渾身無力,被他所制,但風允竟還能不停掙扎。
藏僧指上用力,感覺風允的要穴鼓鼓漲漲,竟按不下去。他一怒,內力涌入手指,猛力一按。風允要穴中竟生出一股反震之力,震得他手指發麻,他手指不由一松,風允穩穩站在了地上。
藏僧羞惱不已,感覺被眾僧看了笑話,他虎吼一聲,左手朝風允臂膀一掌按下,掌緣內氣隱隱:“我廢了你!”
藏僧決定廢掉風允四肢,只要不弄死風允,明王盡可問話。
砰!藏僧的大手印在風允臂膀上,風允竭力閃避,仍未避過。
“啊!”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在空曠的雪峰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