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客廳坐定,侍女呈上茶水,嫩綠的茶葉尖在水晶盞中載沉載浮。
“風真傳,小女這些年,都和你在一起嗎?”
云世封先是客氣幾句,終又將話扯到云夢璃和風允在外的經歷。
“并非如此,風某和云師妹前十五年是失散的,后面將近五年,倒是在一處。”
“哦?竟是如此!風真傳,那十五年你是怎么度過的?后來又是在哪里和小女相遇?”
云世封神色變幻,聽風允直說了一個時辰。風允和云夢璃的經歷委實太過離奇,云世封猜想了二十年,想象已經很離奇,卻還是遠遠離奇不過風允和云夢璃的真實經歷。
“風真傳,你和小女璃兒的經歷,在人族可算一部傳奇了。”云世封不無感慨道。
星夜初臨,月光貝珠的光芒將客廳照亮。
“風真傳,請!”云世封一口飲盡盞中酒,這是女兒云夢璃親釀的酒,云世封喝得酣暢淋漓。
“云侯,請!”若只有云夢璃在,風允揣度分寸,未必肯暢飲,但現在與云世封一家對飲,那是禮尚往來,風允一盞接著一盞,喝得極是盡興。
酒到半途,有小廝過來稟報:“侯爺、夫人、小娘,裴司長門外候見。”
“恁得多禮!快宣他進來!”
云世封微醉,瞇著雙眼,看向風允:“裴劍爹多番護衛先父,他爹死在戰場上,我便將裴劍領到府中,撫養他長大,可謂我半子。他知道小女歸家的消息,必然要來看望的。”
裴劍是個壯年大漢,他進到客廳,瞧見云夢璃,激動不已:“小娘,你果然回來了!”
“裴大哥,何來得如此之遲?”云夢璃笑言,她是裴劍看著長大的,也不拿裴劍當外人。
裴劍大笑:“小娘,這許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我接到侯爺的消息,放下手頭事務,一刻不停飛了回來,今晚上,連夜還要趕回去哩。”
云夢璃心中訝異,收起笑容肅聲道:“裴大哥,莫非發生了重大的命案?”
裴劍是壽陽縣刑捕司司長,若非重大命案,他絕不至于親自督辦,而且還如此緊急。
裴劍搖頭:“今天是小娘你歸來的大喜日子,不是談公事的時候。”
云世封當然知曉裴劍正在督辦的案子,那絕不宜在歡宴中談,于是笑著吩咐:“劍兒,速速坐下,陪風真傳喝上幾盞,你再不來,我快支持不住了,風真傳實在海量。”
夜深,歡宴散去,風允暫居侯府客院,裴劍與云世封一家說上一會話,便連夜走了。
云夢璃閨房,阮慈坐在床沿,牽著女兒手,與云夢璃說著體己話。云世封坐在一旁雕花椅上,時不時插上幾句,神態甚是安詳。
“原來璃兒你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云世封捋著下頷花白胡子,老懷大慰,“新晉的元胎散仙你都能手到擒來,為父幾乎不必為你擔心什么了。”
“怎就不需擔心了?”阮慈啐道,“璃兒的終身大事還沒有著落,我還想在入土前,見璃兒成就美好姻緣,這樣我不在了,璃兒也少不了一路扶持的人哩。”
“是是,夫人說的是!”云世封急道,“是為夫口不擇言了,璃兒的終身大事,我做爹的,哪能不時時記在心上?”
“只是——”云世封話音一轉,為難道,“我原本屬意星河與璃兒結成良緣,畢竟知根知己,我們也放心,但現在卻是不成了,星河與菱紗那丫頭感情日篤,我也不能做棒打鴛鴦的事。至于王公大臣家的公子……”
心知爹娘全是一片愛女之心,但她的姻緣她要自己做主,見爹親云世封就要扯出一大串大唐俊杰的名字,云夢璃立即嗔道:
“爹!婚姻大事,女兒自有主見。星河,女兒只當他是弟弟;王公家的公子,女兒在長安也見得多了,雖也有文采風流和武道高強的,但放眼天下,卻實在算不得什么,女兒卻是瞧不上哩。”
云世封哈哈笑道:“好,都聽璃兒的!什么王公家公子,都配不上我的璃兒!”
大笑罷,云世封沉吟道:“只是璃兒你眼光這樣高,為父實在想不到當世有哪位俊杰,能入你的眼。”
阮慈忽道:“侯爺,你卻還忘了一個人,那人正在府中。”
云夢璃眸光微閃,這一閃卻被盯著她的阮慈看在眼里。
“風真傳?”云世封一敲腦袋,“看我,竟忘了他!璃兒,你說風真傳配你怎么樣?”
云夢璃不依道:“爹,女兒的緣分還未來,您急也沒用。至于風師兄,他自是當世一等一的年輕俊杰,足以配得上女兒,但女兒只當他是一位可靠的師兄,別無他意。”
云世封夫婦與云夢璃有說不盡的話,直說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三人皆有修為在身,自不覺得困倦。
阮慈和云世封一樣,也是儒修,云世封父祖輩都是武修,他棄武從文,游學應天學院,認識了應天學院學子阮慈,一見鐘情,后來兩人便結為連理。
儒修一日三餐不可少,云世封遣人邀約風允一同進食早餐,風允也不推辭,陪云世封一家喝起了元氣粥。
正喝著粥,一道金光閃入客廳,云世封接在手里化為公文。
云世封神色大變,云夢璃心知不妙,神念掃向公文,其上寫著:
“下官壽北鎮鎮令蔡元義急稟縣侯知曉,壽北鎮與鄰縣下蔡縣接壤的歸梓、湯池、大雅三鄉,皆出現瘟病。得瘟病者全身起疹,大熱無力,壽北鎮醫者皆束手無策。下蔡縣得瘟病者更眾,下官已譴官兵鄉勇,封閉歸梓、湯池、大雅三鄉道路,無論是否得瘟病者,皆不許出。請縣侯速速派遣高明醫者,十萬火急!”
云夢璃一下站了起了,不容質疑道:“爹,這事我去辦。”
云世封點點頭:“璃兒,你剛回來,便要讓你奔波。但這瘟疫也只有你去,為父才放心,壽陽縣沒有比你更高明的醫者了。”
“風師兄,壽北鎮發生大疫,夢璃能得你相助嗎?”
風允站起身來:“扶危濟世,我輩義不容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