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月令》篇寫到:“季夏之月,溫風始至……腐草為螢”。
又《格物論》說:“螢是從腐草和爛竹根而化生。”
其實螢火蟲是產卵在水邊的草根,多半潛伏土中,次年草蛹化為成蟲,這就是螢火蟲。
古人便會誤以為螢火蟲是由腐草本身變化而成。
安道遠蹲在地上,聲音溫和的與身邊姑娘們講述著一段美麗的傳說:
“我見此,才恍然見明白,這棵樹大概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樹,只是腐草罷了。”
“這個故事真美,難道這棵樹也能綻放出月夜里的螢火嗎?”雪托著自己的下巴,少女期待的問道。
安道遠笑了笑;“所以我才說,這是一個冒險的辦法,浴火重生,這并不是簡單生與死的概念。”
新谷詩音沒有反對,而是輕輕的撫摸著這棵小樹的葉子,淡藍色幽影輕輕的附在上面,能夠感受到它依舊磅礴的生命力。
這是一顆生長于地脈,支撐這片世界的樹。
清源泉水畢竟是花店姑娘,她提出一個看起來很正常的問題:“如果它缺少營養,那我們給這棵小樹施肥怎么樣呢?”
雪點了點頭,她雖然古靈精怪,但在這種事情上,還是覺得正常方法比較合理:“我覺得泉水說得很對,花花草草不精神了,就多加些營養液。”
安道遠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他無奈的笑著嘆了口氣:“可我們上哪里去找肥料呢。”
新谷詩音剛才一直沒有說話,因為她一直在用這些淡藍色光點與這棵小樹溝通著,但這棵世界樹意識十分朦朧,那是近乎于世界的意志,所以格外純粹。
此刻詩音姑娘睜開了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瞳孔中好似倒映著銀河一般迷人,緩緩地提出了結論:
“大概你們的方法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辦法了。”
她溫柔地低著頭,對著小樹說道:“會很痛的,忍著點。”
安道遠沒有問什么,他大概明白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了。
世界樹輕輕地搖晃著枝丫,而后好似時間快進了一般,一片片翠綠色的葉子都飄落在了地上,隨后樹干變得枯黃。
只剩下一支翠綠色的枝干還墜在枝頭。
雪看著詩音的表情,銀發少女也就明白,看來這個工作只能她來做到了也就在一瞬間截斷了這棵樹,將最后唯獨的一根綠枝摘下。
“給你,詩音,這么看來,大概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雪甜美地笑了笑。
剩下深埋于大地之中的,僅僅是一堆的樹干。
安道遠手里浮現出了赤紅色的火焰,仿佛揮舞墨筆于山水繪卷之上一般,赤紅色的火焰覆蓋了世界樹的殘骸。
而后,新谷詩音沒有一絲畏懼,將這青色的樹枝插進了火焰中。
火焰中飛濺出無數散發著微光的蝴蝶,在剎那間變得漆黑無比的夜空里,仿佛點亮星空的盞盞明燈一般。
世界的碎片在不斷的崩塌著。
與逆著光的世界樹熒光不同,邊界仿佛在一點點的崩解著。
河川的仙子,坐在了洛水之濱,她將雙腳放在清澈而又不息的河水里,望著遠方那黯淡的光明,等待著世界即將到來的完結。
而后,微光逐漸飄飛,取代了星光,腐草為螢,則生于青萍之末。
清源泉水站在他們的身旁,看著這棵翠綠的樹杈,在火焰中,仿佛綻開了第一枚新葉。
也就抖了抖手中的傘,輕輕將它張開,給這個世界因為空間碎裂,而蕩起的空間亂流,撐起了最后的屏障,庇佑著這一點火星。
此后的畫面,正如戰國宋玉《風賦》中寫道的一般,
(楚襄王問:“風最初從哪里開始發生呢?”
宋玉回答說:“風在大地上生成,從青萍這種水草的末梢飄起。
逐漸進入山溪峽谷,在大山洞的洞口怒吼。然后沿著大山彎曲處繼續前進,在松柏之下狂舞亂奔。
它輕快移動,撞擊木石,象恣肆飛揚的烈火,聞之如轟轟雷響,視之則回旋不定。
吹翻大石,折斷樹木,沖擊密林草叢。
等到風勢將衰微下來時,風力便四面散開,只能透入小洞,搖動門栓了。
大風平息之后,景物鮮明,微風蕩漾。”)
“加油啊。”雪認真地為這棵小樹鼓勵道。
新谷詩音沒有說話,但她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
這世界最后的一抹新綠,在安道遠的眼中,不斷的綻放出新葉,隨后在曾經腐朽的殘敗軀殼上,不斷的升起高度。
世界重新被巨樹固定了形狀,光也就重新升起。
“詩音,你快看啊。”
雪輕輕的將閉目祈禱的少女晃醒,隨后她便看見了大樹簌簌地飄落了一地綠色的落葉。
落葉如雪般飄落。
就像東京都外的美景一般了。
“我們該走了。”安道遠借助風,將這些世界樹的落葉收集起來,這是樹的饋贈,也是回報。
所以他明白,也就沒有拒絕。
清源泉水合上了手中的山海繪卷,駐足,而后問道:“安君,你在這里,不是還有人要去見一面嗎?”
安道遠微笑著回答道:“不急,等我回去,我會將這片縫隙與風信居相連,泉水,你夢中,那片白色的山茶花花園就可以播種在這里了。”
“真的嗎”
清源泉水還以為,這會是她最后一次來到這樣靈氣充裕仿佛雨水一般的地方了。
如果在華夏,大概福地洞天都不能描述世界樹身邊的靈力,到底有么純粹浩瀚。
“如果風信子小姐知道你拐了一顆世界樹回去,她一定都會吃驚的。”
銀發少女忽然有種想要捉弄風信子小姐的感覺。
“風信子小姐肯定不會吃驚的。”
安道遠倒是多了幾分溫和笑著回答道。
不知多遠處的河川里,當那位洛神般的少女看見這個世界重新綻放出生機時,不由得忽然內心里多了些不知名的悸動。
她從河中走向岸上,看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