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老江帶著江橋出門，目的地直指市府大院。江橋雖不太想去，但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
老江買的是輛白色的奧拓，也是現階段大街上最常見的車輛之一。奧拓應該算是目前是最便宜的經濟型轎車，低廉的價格是奧拓最大的優勢。奧拓車便宜，不僅是買車時價格低，保養費用、維修費用、油費等也相對較低。
“聽你媽說你那輛車好幾十萬，一個車轱轆就就夠一輛我這種車了，嘖嘖！”車上氣氛有些悶，老江沒話找話說。
江橋回過頭來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道：“我說爸，不至于，既然我都答應陪你去了就肯定不會扯后腿，我是在想公司的事。”
老江點點頭不再說話。
江州市府大院江橋還沒來過，倒是老江輕車熟路，而且在門衛那兒也很順利就進門了。
車子七拐八拐終于停在了大院深處的一棟有些老舊的兩層花園小洋房門前，不用說，這就是準老丈人陳仕奇的家。
老江似乎是有預約過，沒過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穿著樸素的婦女領著他們進門。
進了門才發現別有洞天，低調有內涵的裝潢，僅僅是墻上的萬馬奔騰圖就很不一樣，絕不是市面上那種打印出來的。
把準備的水果和營養品放在了婦人指定的角落，江橋抬步跟上倆人。房里靜悄悄的，沒有聽到他想聽到的聲音，路過樓梯間時江橋還忍不住朝二樓看了看，卻依然沒有發展陳大小姐的身影。
轉過樓梯間就是客廳，陳仕奇坐在茶幾前正看著報紙。
江橋眼力還行，隨著距離的接近他就看清了報紙上面的頭條文字，《消費電子巨頭桔子科技音樂手機一炮而紅》，那日期分明是兩周前的報紙了。也不知道現在的報紙怎么回事，桔子科技算哪門子消費電子巨頭。
“來啦，”等到父子倆快走到茶幾前，陳仕奇這才放下報紙起身，“吳嬸，泡茶。”
等到吳嬸點頭離去后，陳仕奇這才笑著道：“坐吧，江總工。”繼而看了眼江橋卻沒說話。
落座后有些拘謹的老江直接道：“貿然登門，打擾了陳市長……”
陳仕奇擺擺手，緩緩道：“咱們不談虛的，說說你們這次來的目的吧。”
老江看了兒子一眼說道：“其實主要是想感謝陳市長的提攜之恩，還有就是一點關于廠里的建議。”
陳仕奇抖了抖眉，利落道：“提攜之恩談不上，我只是提拔了應該提拔的人，至于廠里的事，目前來講我是幫不上忙的，現在有關力能的事務都是周副市長在負責。”
陳仕奇的話讓父子倆都愣了愣，嚴格來講他們倆人都及不上長期鉆研官場的陳仕奇，沒搞懂陳仕奇的意思太正常了。
老江咽了咽口水，想要說話。
誰知陳仕奇又道：“不過，力能是我看著走過來的，從改制到現在的涉足手機產業的力能電子都是在我手中促成的，你說說吧，廠里現在是怎么回事？”
老江端正些姿勢說道：“目前力能電子這邊手機庫存積壓嚴重，利潤率也下降了三分之一，原本一部手機售價是999元，現在普遍都降到了899元……”
“沒有一點好消息？”陳仕奇皺眉配合道，其實他心里門清。他也清楚雖然目前力能不再由已經功成身退的他負責，但再等半個月他入住市府一號后一攤爛攤子還是會過繼給他。
老江說道：“目前力能手機電池的研究進展很大，比起市面上的大多數電池來講，力能電池的待機時長提升了三分之一，年前天宇手機也給了我們一批大訂單。”
聽得江榮文的話，陳仕奇敲擊著茶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食指敲擊的地方正好落在關于桔子手機的那份報道上。
“廠里就沒有什么補救計劃？”
江榮文搖頭道：“不是很清楚，但補救措施無非就兩種，一是減少產量，積極投入技術研發，并且清甩庫存。
第二個方法就是退出手機市場并且拆分力能手機電池項目，成立獨立的研發公司，專注手機電池研發嗎，另外目前電動車發展勢頭也很不錯，力能或許可以試著涉足。
還有一點不太可行，拉一個強勢的手機廠商進來，成立合資公司，從而借助新公司的名頭清掉庫存，不過這也比較困難。”
陳仕奇沉默了，許久才道：“第三種不可行，說說前兩個方案的可行性。”說著看了眼江橋。
江橋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他還真怕老丈人讓他救力能電子，現在的桔子手機也才那么點大，怎么拖得動這么大的累贅。
然而陳仕奇之所以不同意第三章方案還有他的個人主義。成立合資公司清空庫存在他看來那不就是換個名頭騙老百姓的錢嗎？陳仕奇這個人可以對對手毫不留情，但對于那些底層民眾，他下不了手。以前還好說，力能手機剛成立之初確實有一定的優勢，但現在力能手機銷量價格下滑，很顯然除了市場競爭壓力大之外，和力能手機越來越不注重質量也有很大關系。
而老江很清楚陳仕奇的這種文人氣節，所以特意這么說的，實際上成立合資公司后在技術上肯定有所提升，但是別的手機廠商也不是傻子，要想讓人拉你一把，你少不了割肉賣血。
江榮文說道：“第一種方案廠里也很有可能也不會通過，第一點，由于今年國產手機的全面占據優勢，所以國外大廠的反擊也很猛烈，目前國產手機的市場占有率已經下跌到了45以下。而手機又是一個高密度知識性產業鏈，所以技術研發時間較長，而且極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仕奇點點頭，忽而轉頭對著有些走神的江橋問道：“江橋，你說說你的看法。”
“……”江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咳嗽一聲說道：“手機技術研發周期長，且投入大，我認為以力能電子那群鼠……叔叔的發展策略來看，不可行。”嘴快之下差點說出鼠目寸光幾個字。
好在陳仕奇并不關注這個問題，又問道：“大概要投入多少？”而一旁的老江則狠狠地瞪了江橋一眼。
“不低于純利潤的20。”江橋大概說了下，力能手機開工差不多半年，大概賺了2個多億，也就是說一次性要拿出近5千萬的利潤出來，那些股東可能同意從兜里掏錢嗎？
陳仕奇顯然也知道力能電子的股份構成復雜，而且別的不說，國資委那群人絕對不會拿出來。
“那這么說來只能拆分手機電池業務了？”陳仕奇嘆了口氣，這才多久啊，力能電子就走向了遲暮。
“是的，陳市長，目前看來暫時只有這個方案最妥當。”江榮文點頭道。
陳仕奇擺擺手，忽而笑了起來，“好了，老江，在家里就別一口一個市長了，隨意點。”
突如其來的話讓江橋直覺有問題。
果然，陳仕奇接著又拿起了桌上的報紙遞給江榮文道：“老江你看看這個，想不到國內居然還有這種模式的公司，我大概想明白了為什么悅聽音樂會耗巨資籌辦所謂的音樂節了，看著桔子音樂手機的銷量，特別是線上的銷量，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老江尷了個尬，只好附和道：“是啊，目前來講線上渠道幾乎處于不可通行的階段，但偏偏桔子音樂手機居然打開了局面。”
江橋摸了摸鼻子，饒是他厚臉皮也經不住兩位裝傻充愣的長輩一唱一和。
“陳叔，其實線上渠道沒你們想象的那么好，就說物流吧，用戶從下單到拿到手機，基本上都要等10天左右，快的也要半個星期，有一部分人都是下單后因為太慢所以取消了訂單的，所以這其中的銷量有一部分是有水分的！”確實，目前的大環境跟后世沒法比較，盡管公司和快遞公司溝通過，但受限于目前的環境，物流效率遠遠不及后世的當日達，次日達。
陳仕奇雖然不懂其中流程，不過三千大道殊路同歸，道理是一樣的，想了想，不死心道：“那如果，我說如果套用桔子科技的模式，讓悅聽音樂拉力能電子一把有可能嗎？”
江橋不經考慮就直接搖頭：“不行，兩者定位不同，而且市面上已經出現了其他品牌的音樂手機，現在力能趕制也來不及了，市場是不等人的，目前力能手機在沒有自主技術的情況下很難翻身。”
陳仕奇嘆了口氣，力能電子一再擴展之下，員工已經突破三百人，要是力能電子倒閉，那這三百人可就失業了。
老江給了江橋一個眼神，但江橋卻視而不見，前兩天父子倆曾溝通過關于力能電子的問題。
老江是很想救力能電子的，為此糾纏了江橋好久，江橋也仔細考慮過。
力能電子他也眼饞，不說別的，就是那數百的熟練工人，以及幾條生產線就讓他動心了，但還不夠，他還看中了力能電子的手機電池業務。
而老江現在也徹底對力能那群官僚主義失望了，他并不介意江橋吞并電池業務，所以才會向江橋打眼色，示意他給陳仕奇透露兼并力能電子的想法。
但江橋有他的考慮，雖說力能電子已經處于彌留之際，但它終究還沒倒下，外表上看依舊是江州的納稅大戶，所以，現在透露出兼并的想法，萬一暴露出去肯定會引發一系列反應。
江橋不是信不過陳仕奇，他是太熟悉力能那些官僚主義了，那是能順著血腥味就把你吃的干干凈凈的惡鬼。
另一方面，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點力能電子目前的規模也是桔子科技的數倍，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江橋不會透露他的想法。再有，這個兼并的想法還只是個想法，他還得根據公司年后的整體戰略規劃來看。
如果桔子音樂手機在手機市場的反響依舊堅挺，那么江橋也不介意一手研發一手擴產。
但2004年的國內手機市場隨著山寨機的崛起競爭越發激烈。
對于手機市場有一點江橋不用看信息部的資料就知道，山寨手機。
山寨手機嚴格來講應該是2004年開始發力，主要動力來源于灣島的聯發科在芯片領域的重大突破，從今年開始聯發科上市一套完整的手機產品解決方案。這個方案之強大，它的主要特點：一是低成本，對于競爭激烈的手機市場是最好的選擇；二是芯片具有音樂和視頻功能，滿足了MP3和MP4的需求；三是芯片集成度高，功能較多技術性能好，迎合了市場的需要。
基本上有了這個方案之后，手機廠商不再需要再去額外采購其他元器件，差不多直接就可以上模生產。
由此開始，國內山寨機市場飛速暴增，很快占據了手機市場很大一部分市場份額，自然而然壓縮了其他手機的市場份額。
包括很多國內的知名手機企業都是采用的聯發科的芯片，當然這也為這些企業日后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困擾。畢竟當你的品牌已經貼上山寨、盜版的標簽后，再想拿下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這也是江橋最為擔心的一點，嚴格來講，接下來的幾年內整個國內手機市場都是腥風血雨，桔子科技能不能殺出重圍還是個未知之數。
快中午了，父子倆告辭離去，這次上門雙方都極有默契沒有提江橋和陳琳的事，盡管雙方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無巧不巧，剛出門就遇見了剛回來的黃麗萍和陳琳母女倆。
老江客氣對對黃麗萍點點頭，擦身而過，江橋瞄了陳琳一眼，趁著沒人注意對她眨了眨眼睛。
陳琳眼睛里都閃著光，她完全不知道今天江橋會來家里，還以為江橋是故意不告訴她的，所以在擦身而過得時候忍不住用小皮靴踢了江橋一下，在他黑色的牛仔褲上留下了一個白點。
老江父子倆很快就開車離去，黃麗萍這才對陳仕奇使了個眼色，陳仕奇看了依舊看著車子離去方向的寶貝女兒一眼，點點頭。
回到家后，看著茶幾上擺放著的三個茶杯，陳大小姐嘟了嘟嘴，終究是沒忍住好奇心，“爸，他們怎么來了？”
“他們是誰啊？”陳仕奇裝傻充愣，同時指了指茶幾對阿姨說道：“吳嬸，收拾一下。”
“爸，你好討厭啊！”陳大小姐不依地跺跺腳，轉身上樓，吳嬸也端著茶杯去了廚房。
黃麗萍皺眉道：“談的怎么樣了？”
“哎，就那樣吧，力能這攤事真是麻煩，這群人簡直不知道在干什么。”陳仕奇有些惱火道。
“麻煩也得解決，誰讓你當初踏進來的，安安靜靜當個老師不好嗎？”
“你怎么又提起這事了？老爺子的意思我怎么辦，為了你我只好這樣了。”
聽到這話，黃麗萍走到陳仕奇面前替他理了理衣領，輕聲道：“哎！我爸那人……算了，說說那小子吧，我算是看出來了，女兒是給別人養的，琳琳哪兒還有淑女的樣子，剛才居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踢那孩子。”
“上去說吧！”陳仕奇看了眼廚房，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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