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為奴人張目之事,猶如疾風一般飛向了四方,
媧宮!
一位正在食用人間煙火的女神緩緩地睜開了鳳目,
她慵懶地側臥于沉香坐上,小嘴微微張開,清吐蘭氣,曰:“有仁心而不知天命,假仁也!”
一旁玉女驚訝地道:“娘娘,有仁心難道不是好事嗎?”
女媧娘娘的眼睛在寥寥青煙中如夢似幻,似無情卻又似有情,但如果深深探究,卻又會發現她的無情冷漠根深蒂固:“只因天命未到,此時強行滅奴,不異于揠苗助長,終究害人害己……對商朝,對這些奴隸,都不是好事……”
“那什么時候才是天命呢?”
女媧娘娘嘆了一口氣,似乎也在為那些生存艱難的奴隸而嘆息:“大約,還有五百年罷……”
玉女還想再問,女媧娘娘已閉上眼睛,繼續沉湎于修煉之中。
五百年,多么漫長的黑暗歲月啊!
雨女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解郁悶,
善便是善,惡便是惡,這才是天理,若是善因不能種善果,這世道便該是錯的呀。
她不知道此時世間大多數的國家都在養奴隸,但最善于蓄奴者,乃是西岐周人。
因為他們養的乃是戰奴。
紂王也想模仿此法,可惜不得其理,反而受到反噬,
周人依靠這些戰奴奪取天下,之后蓄奴之風更加繁盛。
五百年后周厲王時期,奴人眾多,而厲王過于嚴苛,于是發生了暴動,周厲王被趕走病死在外地,又遭到犬戎攻伐,西周由此滅亡。
由那時開始,奴隸制才慢慢消亡。
女媧娘娘所說天命,大抵便是如此,
時機未到,便不可強行為之,若不然就是逆天而行,自尋報應。
***
風吹到冀州邊境,此時一個仁厚長者正在緩緩行軍。
“伯侯,前面就是冀州了,崇侯虎、崇黑虎先后戰敗,崇黑虎被俘,我們是不是要加快行軍的速度?”
西伯侯滿臉忠厚地道:“此時雙方剛剛戰過一場,各自生怨,進逼無益,倒不如讓他們繼續對峙,感受戰之苦罪,屆時也好一戰功成……”
“那要是北伯侯戰敗被殺呢?”
“若是如此,便為天下除去一害也……”
南宮適大為拜服。
此時西周經略西土已久,漸漸生了向外擴張的心思。
然而想要擴張何其艱難呢。
往南下是其道難難于上青天的蜀地,再往前就是南伯侯鄂崇禹的地盤,
往東則是大商腹地,
往北則是北伯侯崇侯虎的地盤,再往前就是冀州……
其實姬昌最想要的就是北方,特別是冀州這一塊,但中間有個崇城擋著。
換言之就算是冀州被打下來了,那他也撈不到多大的好處,還不如冷眼旁觀,養精蓄銳,靜靜地看著崇侯虎與蘇護拼個你死我活。
只要兩人的仇恨足夠深厚,那么他就可以施展遠交近攻之法,與冀州一起形成左右夾攻的態勢。
南宮適又道:“主公,聽聞朝歌有新主繼位,效仿西岐之法,大肆交好奴人,我等要不要做點什么?”
忠厚長者姬昌露出了悲天憫人的表情:“唉,可惜了……”
南宮適大為驚奇:“這又是為何?”
姬昌指著軍中的奴隸,問南宮適道:“你看軍中這些奴隸兵,如果將他們比作一種動物,你會想到什么?”
“獵狗。”
姬昌點點頭,道:“這是我們馴服后的,故而是獵狗,那要是沒有馴服,你覺得是什么?”
“當然是野狗。”南宮適若有所悟。
“不,準確來說是野狼,今日你若是大發善心,將野狼請進家中,讓它看家護院,你覺得是什么下場?”
若是家中有野狼,那家中老人孩子恐怕會為其所啃噬,甚至連主子可能都沒法避免。
姬昌又道:“如今北伯侯大敗,正是我等大展宏圖之時,不過……你擬寫一篇奏章進朝歌,請求援軍相助……”
“我們需要援軍嗎?”
“我需不需要,跟他該不該給有關系嗎?”
南宮適睜大了眼睛,再次拜服。
***
風吹倒了東方。
此時總兵竇榮正在游魂關上,滿臉冷冽地看著關外數萬雄兵。
“竇榮,你快讓開,我要帶兵去朝歌恭賀新王登基。”關外的一匹白馬上,姜恒楚威風凜凜地立在原地,神情中閃過一絲焦灼。
“東伯侯,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不成?恭賀新王登基需要帶這么多人嗎?”
東伯侯神色中更加的焦灼了。
他接到消息之后心中的怒火就沒有熄滅過。
他第一時間糾集了兩萬精銳,以最快的速度向著朝歌的方向進發,沒想到卻被竇榮給攔在了游魂關外。
“竇總兵,你也是貴人之后,何必武庚那個庶子賣命呢?”
竇榮的神色卻更加的冷漠了:“你果然包藏禍心。”
“你可知道武庚在朝歌做了什么?他為了一些低賤的奴人而與貴人作對,甚至還親手殺了司天臺靈臺郎,這樣的人哪里值得你效忠了?”
竇榮睜大了眼睛,眼睛里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道:“你說的這些東西我不懂,我只知道不能放你的大軍進關。”
東伯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在朝歌受苦,心中就如同百爪撓心般的難受,這竇榮又像是個棒槌一樣不解風情,他簡直要氣炸了。
“你想死是吧,本侯成全了你……給我攻城,攻城……”
“父親,你冷靜點,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東伯侯一巴掌打在了兒子姜文煥的臉上,怒道:“你姐姐在朝歌受苦,你竟然一點也不關心,你的心難道是鐵石做的嗎?”
姜文煥臉上閃過一絲委屈,接著道:“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游魂關易守難攻,若是強攻必然損失慘重,到時候我們又用什么去攻伐朝歌?”
東伯侯姜恒楚這才冷靜了些,意識到自己剛剛遷怒于長子,立即滿臉歉意地道:“為父怒極攻心,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姜文煥溫文爾雅地道:“父親多慮了,孩兒能理解的。”
東伯侯姜恒楚看著巍峨的游魂關,內心一片陰郁。
“成湯后裔的心,都是鐵石做的,養不熟,捂不熱,你姐姐陪他近十數年,倒不見得他對我東魯多一絲善意,反而將這游魂關修得又高又大,堅固異常……”
姜文煥苦笑道:“父親你多慮了,殷郊殷洪總是不同的。”
東伯侯道:“當然,他們畢竟有我姜氏血脈,自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