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憲萬萬沒有想到，嚴世圭那么快就拋棄了自己。而且還拋棄的那么干脆，直接就把事情做絕了。
常青臣也萬萬沒有想到這一點，事到如今，他必須盡快切割跟東南總督的關系。
“趙百戶！”
他抱著極卑微的笑容鉆了過來。
“其實我呢，一直都在東南總督身邊臥底。我一直都在收集他的罪證，事后必然毫無保留提供給兄弟你！當然，功勞我一分都不要，必須全部歸你！”
一個堂堂錦衣衛千戶，跟自家百戶還要這樣低聲下氣，自然是丟光了常青臣的面子。
但常青臣知道，之所以發了駕帖，自己這個駐派的錦衣衛千戶卻不知道。
那就說明，他自己的麻煩也大了。
此刻如果不當場棄暗投明，恐怕將來都沒有機會了。
“恐怕，你求趙大人是沒有用的。”
說話的不是趙成興，而是那個面目酷似鳥的嚴府仆人。
常青臣不敢怠慢，連忙上去塞了一塊金子進他手里。
嚴府仆人拍了拍他的手，又把金子丟了回去。
在常千戶瞠目結舌的表情中，這個仆人大聲宣布了一件事。
“我家少主還有一件事，要我大聲在眾人面前宣布！他斬東南總督長子的頭，沒有其它原因，只因為胡大人惹到了他的朋友林無度！其他在場諸人，也應該引以為戒！”
所有人都吃驚了。
胡之憲茫然抬起頭，他一直以為林無度是嚴黨的敵人。
結果事實上，卻是遠超他的想象。
就連那個直接砍下自己長子腦袋，還要專門送到自己面前的嚴世圭，都要直接稱呼林無度為友！
嚴世圭何等傲慢猖狂的人！天下能被他引為朋友的人，恐怕還沒有超過一只手！
徐家兄弟也愣住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無度不但和碧海侯這種王侯有故，現在又成了嚴世圭的朋友？
林無度哭笑不得，嚴世圭還是做事狠辣。直接來了這么一手，讓自己解釋都不好解釋。
趙成興、戚南塘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愣愣地跑了過來。
“老弟，你怎么還認識嚴世圭啊？”
“是啊，大哥，這是怎么回事？”
在四周關切的目光下，林無度無奈地解釋了一番。
“只是他自己那么說的。。。我的為人你們知道的，不可能跟他一黨。唉，不好解釋。”
如果在場的人不都是他的朋友，他甚至不屑于解釋。不過他也不能說，自己是在利用嚴世圭，總有一天要捅刀子吧？
碧海侯唐西川諱莫如深地走了過來，林無度對嚴世圭的滲透，他自然有所了解。
“你們這些小輩不要妄自猜疑，林無度的人品，有我做擔保！”
趙成興抿了抿嘴。
“我倒也不是懷疑他，只是怕他牽扯到一些不該牽扯的事。”
唐西川是鎮海堂的長老，還是一位侯爺，更是享譽天下的武道宗師。能讓他親自出來做保的人，當世還有幾個！？
他的一句話，早就讓眾人消失了懷疑，知道此事不該多問。
白草默默點頭，她早就確信林無度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當這樣的事實，毫無遮掩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的胸口還是如一座小山起伏，心情上下忐忑不定。
常青臣則是徹底傻了。
剛剛那個嚴府的人說了什么？
嚴世圭出此狠手對付東南總督，竟然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東南總督招惹到了林無度！
這句話，他百分百沒有聽錯。
回頭看一眼東南總督，胡之憲現在表情僵硬無比，就跟一個滑稽的小丑一樣。
堂堂東南總督在大庭廣眾之下，收到自己兒子的首級，還不得不自行束手而降。
而其原因，竟然只是招惹到了一個錦衣衛百戶。
如今，胡之憲已是心如死灰！
在外人看來，最多只能知道，林無度見過嚴世圭幾面。但到底談論了什么內容，就算錦衣衛千戶也不知道，更不敢查。
何況，嚴府里每天那么多人進進出出，沒有人會對林無度多做聯想。
“天要亡我！”
常青臣嘆了一口氣，自己之前還說讓林無度投降受死，如今對方怎么可能輕易放過他？
邁著艱難的步伐，他不得不謹慎地來到了林無度面前。
“林大人。“
常青臣滿臉堆笑，不過骨子里卻是無比的尷尬。
“我啊。。。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違心的。我搜集了很多關于東南總督的證據，都可以交給你，全部都是你的功勞！”
林無度面無表情，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回答。
“常千戶如有功勞，何不交到鎮撫司里，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常青臣尷尬地笑了兩聲。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林無度是同時在嚴世圭和王侯世家之間，都有強烈存在的人物。
同時，他也是這一次事件的中心。
如果沒有林無度為他求情，交出證據又有什么用呢？他跟著東南總督謀取平定海寇之名，可如今風頭已經對他不利了。最多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但這場風波一過，他千戶的位置一定是會丟掉的。
“大人，我。。。“
常青臣還想說話的時候，趙成興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這分明，就是不讓他接近的意思。
“我們走吧。”
林無度隨口一語，一行人便說說笑笑離開了。
常青臣被晾在原地，連一點搭話的機會都沒有，以至于一股強烈的落寂感從他心里傳了出來。
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對于林無度眼里看來，根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如果自己說過威脅林無度家人的話，恐怕自己早就是個死人了。
但除此以外，林無度覺得報復他都是件浪費時間的事。因為常青臣從頭到尾，也實際上沒有任何能傷到他的機會。他在林無度眼里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只要不觸碰到紅線，連理會他的必要都沒有。
想到這里，常青臣嘆了一口氣。
“大人。。。我們要怎么做？”
事情發展的太快，以至于他的手下全都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能怎么辦。”常青臣選擇了放棄，“回去我自己請辭千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