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竟陵郡西南方,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劃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兩河潺湲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最后匯入大江。
這里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其中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面環山,圍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形勢險要,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若從山嶺之上向下鳥瞰,山下田疇如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毯子,構成美麗的圖案,令人心曠神怡。在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其中,碧綠的湖水與青青的牧草爭相競艷,流光溢彩,生機盎然。
在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優游憩息,使得整片農牧場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嘆為壯觀。
外堡建筑無不粗獷質樸,以石塊堆筑,型制恢宏。內堡更是規模宏大,主建筑物有五重殿閣,另有偏殿廊廡。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羅列堡內,綴以園林花樹,小橋飛瀑,雅致可人。
此時內堡正中,由三十余間各式房屋組成的獨屬于場主起居的飛鳥園內,這座牧場的女主人正于一處大廳之中看著手下呈遞上來的情報。
她兩條修長美腿交疊在一起,右腿在上,那寬細適度的流暢曲線,顯得長腿既飽滿有力又勻稱雅致。一頭烏黑漂亮的秀發像兩道小瀑布般傾瀉在她刀削似的香肩處,美得異乎尋常。
此刻就見她輕啟朱唇地說道:“四大寇竟然和竟陵城主同時發來書信,一方讓我們臣服、一方求救。馥大姐,你覺得呢?”
一位二十余歲,穿著有些不似婢女打扮的婢女道:“場主,咱們飛馬牧場經過幾位老場主歷年經營,已不下世間任何勢力,怎么可能向區區毛寇投降。”
美人場主點了點頭,從座位站起,來到窗邊向外眺望堡內如畫的風景。走動間,那長可及臀的黑亮秀發左右甩動,給人美不勝收的感覺。
“不錯,咱們飛馬牧場能夠屹立于此幾代,超脫世間王朝的束縛,除了這里地勢易守難攻,僅有兩處谷口可入平原之外;其次便是由于牧場位于南宋和北朝邊界之上,兩朝正好以牧場為分界,這才有了我們超脫的地位。”
“不過這四大寇不是一般的草寇,他們來勢洶洶,打著替江淮杜伏威來收編我們的旗號,看來多半是杜伏威在背后支持他們,盯上了我們牧場中的戰馬。”
美人場主商秀珣說到這,轉回身來看向馥大姐:“去通知商震大管事,牧場進入戒嚴警戒狀態,所有戰士動員起來,務必守好三日后四大寇的來襲。由三管事陶叔盛負責打探情報,待擊退四大寇,便揮師救援竟陵,不能讓杜伏威輕易得手,否則牧場危矣。”
馥大姐領命下去,飛馬牧場一時間進入緊急狀態。
原本以為三日后是大戰,情報亦顯示三大寇的五千人馬尚在北面百里之外,美人場主遂決定讓大家休息一晚,兩個谷口各派兩百戰士當峽道而守。
是夜,商秀珣剛剛躺下,感覺自己剛剛合上眼睛不久,就被馥大姐搖了起來。
“小姐,不好了。四大寇已殺入谷來,現在具體未知,柳執事已帶人大隊人馬出去找尋了。”
商秀珣當即驚醒,匆匆將一旁早已備好的利于戰斗的緊身衣物穿好,遮住自己修長的身體。再看向馥大姐時,聲音有些凌厲:“這種事情,怎么才通知我,柳執事都帶人出去多久了。”
柳執事名柳宗道,乃飛馬牧場二執事,地位僅在大執事商震之下。
“小姐,大家見你這幾天太過勞累,左右來襲賊寇不過五千余人,以牧場萬余的戰士足以應付,所以大家便想著就不用驚動小姐了……”
馥大姐是商秀珣貼身婢女,在牧場中地位很高,有著資格參加各種會議。
聽到貼身婢女有些委屈的聲音,商秀珣知道大家是一番好意,馥大姐這樣通知自己也是在眾人商量之外了。
“是我錯怪你了。走,隨我帶人出去。只柳執事自己,谷內這么大,未必一時便能找到。況且外面尚有許多咱們的村落,住著不少村民,莫要讓賊寇把人禍害了。”
商秀珣把長長的秀發扎起,又扯了把披風披在身后,這才出了居室。
情報完全錯誤!
原以為四大寇至多不過五千余人,柳執事帶了五千人出堡,商秀珣帶了四千人出堡,想著只要有一伙碰上群寇,便可發送信號過去支援,左右夾擊將群寇擊敗。
不成想商秀珣帶人出去后不久,便遇到了四大寇的主力!
于黑夜之下看不真切,但那黑壓壓鋪天蓋地的氣勢,怎么也在兩萬人以上。
一番交戰過后,飛馬牧場大軍被擊潰,被逼趁著夜色向四方分散撤退。
商秀珣帶著馥大姐、三執事陶叔盛以及十余名侍衛,躲進一處“魯妙子”設計的空村,等待援軍的救援。這處空村處處都是陷阱迷陣,不知路徑者,很容易迷失其中。
原本商秀珣眾人已擺脫了追兵,不知為何,柳執事的援兵沒等到,群寇竟然先一步于村外集結起來。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群寇之前分散開來四處追捕飛馬牧場的敗兵,這時重新集結后也不過兩三千人。
畢竟這黑燈瞎火的夜晚,一旦跑散,想集合起來還是頗有難度的。
四寇之首的“鬼哭神號”曹應龍對于手下這群烏合之眾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本來就是利用這群他們,也并不打算在這些人身上花費過多心血。
四大寇者,除了曹應龍長相周正,好似學究一般,其他三人皆慘不忍睹。分別是“寸草不生”向霸天、
“雞犬不留”房見鼎、“焦土千里”毛燥,外號一聽便不是好人,名字也好不了多少。
一道黑色的身影伏在商秀珣幾人藏身的房頂之上,正是慕容復。
他之所以能及時趕到,還是多虧兩個小弟的催促。雙龍來了飛鴿,讓他務必救美人場主一命,徐子陵對于幻境中負了對方,頗感內疚,不過他此時心中只有石青璇一人,又分身乏術,只能將“重任”拜托大哥了。
慕容復帶著三千雄兵出城,臨行前還特意向呂文德申請了三千匹戰馬,呂文德多給他撥了一千,一路帶人快馬加鞭向飛馬牧場趕去。
不過一群幾乎沒騎過馬的步兵,騎上馬的速度可想而知,只能一邊訓練他們馬術一邊趕路。慕容復則自己孤身一人上路。
表妹王語嫣得知四大寇將襲擊飛馬牧場,連連向表哥建議趁機拿下商秀珣,收為自己的女人,這樣就有了戰馬,對大業的助力極大。
對于表妹和雙龍的建議,慕容復是有些無語的,人家商秀珣各方面都接近完美,性格上有些孤芳自賞加隱世的做派,是說拿下就拿下的嗎!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大寇似乎認定了商秀珣就在村中,一陣的污言穢語試圖將女人氣出來,不過很顯然,商秀珣根本無動于衷。
四大寇似乎也知曉這處村子的厲害,竟然干脆從外面向里,拆起了房屋。
只要將所有房屋都拆掉,也就不存在什么機關了。
轟轟轟——
一道道房屋墻壁被重擊、轟然倒塌的聲音從四方同時響起,借助喧囂的亂聲,慕容復掀開房瓦,進入屋中,藏于房梁。
只見屋內十數人各守窗口,向外警戒著。
商秀珣同身邊婢女說話的聲音傳來:“咱們的行蹤不知為何又被四大寇發現了,看來柳執事無法帶人及時趕來了,再等片刻,再不來咱們就從地道撤走。”
“場主說得極是,還是保全自身為上,您是一場之主,可千萬不能出事。”
有外人在時,馥大姐都會稱呼自家小姐為場主,小姐只是私下稱呼。
三執事陶叔盛單獨守著一窗,回頭看了看無人注意他,從衣內掏出一只竹筒,抖手要射出窗外時,慕容復顧不得再隱藏身形,低喝道:“住手!”
屋內十幾人駭然大震,齊朝梁柱望上來。
陶叔盛忙偷偷把東西收回懷內去。
慕容復表明自己并無惡意之后,這才沿著立柱向下滑去足未沾地,陶叔盛搶前一步,伸指戳住他胸脅處。
指風嗤聲響起。
商秀珣想喝止也來不及了。
慕容復知他怕被自己喝破是內奸,冷哼一聲,任由他的指尖戳在身上,右掌閃電拍出。
陶叔盛心內大喜,暗忖盡管你有真氣護體,亦難擋我凌厲指勁。他的大絕專破護體真氣。
哪知一指點下,竟混不受力,好似未擊中目標一般。大駭之下再想閃躲來掌已來不及了,被慕容復一掌拍暈。
伸手一提其腰帶,慕容復輕輕將陶叔盛放于地面。
慕容復抬頭向商秀珣望去,二人目光于空中相會,皆渾身一震,從對方眼中看出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