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城的審核很嚴苛,來到這里的靈武師必須上交個人資料,并且告知來此目的,防范有人圖謀不軌,試圖搗亂。
正是因為有著前車之鑒,守軍才會這般認真,之前曾有一些瘋狂的極端靈武師進入魔窟,蓄意引發魔潮,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害死了很多戰士。
“天演殿的?”審核的軍官把身份證等等證件遞回,“進去后多加小心,生命第一。”
“多謝提醒。”諶仲回道。
魔城的建筑風格很是簡單,從城墻到房屋都是毫無裝飾的巨大石塊堆砌而成,平整的切面上畫滿了復雜古老的靈陣。
城內除開單調的建筑就只剩一座座超級巨炮,一個個黝黑的炮口對準了那片血色漩渦。
一旦有內部的魔物穿過結界,上千巨炮就會同時開火,幾輪齊射后哪怕是五階的魔物都有可能直接帶走。
“等等我。”諶仲忽然轉身進入靈武師密集的城鎮之中。
十分鐘后。
霍尋道肩膀抑制不住地顫動,“學弟,夸張了嗷,咱們又不是在里面扎營駐地,而且……你是洗劫了裝備鋪嗎?”
諶仲把腳邊的一堆圣泉、對魔防具收入儲物靈器,笑道,“有備無患嘛,沒想到這種對魔防具只有魔城才有售賣。”
這些防具都比較特殊,因為它們的原材料全部來源于魔物本身,一律采用魔物的軀體煉制,再加上獨特的對魔靈陣,就創造了這種對魔物十分有殺傷力的武器。
說是防具,那是因為在最初只有鎧甲、盾牌等等,但發展至今,武器一樣有,只不過名字沒有改過來而已。
至于為何只有魔城才有售賣,其實也是有考量的。
最主要便是因為這種防具對使用者自身也有副作用,若想要發揮更強的效果,對于靈武師的要求較高。
能夠來到魔窟的靈武師,多少都比迷宮那邊的靈武師更有經驗,更有能力,可以最大程度承受魔力的侵蝕。
而且這些武器造價極高,很難普及到其他地方,將其投入魔窟已經是很盡力了。
諶仲一次性洗劫了好幾個大型店鋪,總共買了五十六件品質良好的對魔防具,其中僅有七件是攻擊型,幾乎是一水的盾牌護盾。
不愧是惜命如金的諶仲!
哪怕是一根頭發,也要最大精力去保護!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上善門和帝國幾大最有歷史的煉藥家族建立了良好友誼,用靈符換取靈丹,其中最讓幾大家族勢力不解的是……保養頭發頭皮的藥膏和靈藥洗發水!
“最后一分鐘的考慮時間!檢查物資裝備!”引渡舟站臺邊,一名工作人員厲聲叮囑。
在站臺的墻壁上掛著橫幅——珍愛生命,遠離魔窟,為了世界,義不容辭!
叮叮叮!
叮叮叮!
一艘引渡舟從血海里飛出,到了站臺停下。
凈魔晶體打造的船體上都還有字幅:生命是短暫的,榮耀是永恒的,各位今天的犧牲鑄就了世界明日的希望!
既是勸誡,也是勉勵。
“登船!”
滿載的引渡舟“噗通”一聲鉆入漩渦,封閉的船體可以防止海水涌進,透過窗戶,只能看見流動的血色,還有深處扭曲的黑暗。
諶仲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再睜眼時,已經是另一片天地。
血色的天空,血色的荒原,血色的河流,血色的山脈……
目光所及,無不是讓人作嘔的血腥魔氣!
當然,引渡舟落腳的地方尚且安全,數萬米的堡壘是阻止魔潮的第一道防線。
在這里,連宗師境的靈武師都有三名,他們長期駐扎于此,屬實為世界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唔……”
剛下引渡舟的諶仲立即感到不適,剛才的幻象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無盡血海,一根根腐爛的觸手在里面翻滾,一具曼妙的身姿在紅色之中若隱若現,她的腦袋像是一朵綻放的向日葵。
宛如葵花籽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張開,她遙遙相望,眼中滿是暴虐與兇戾。
“她就在這的最深處!”諶仲心驚肉跳地呢喃道。
“這里面有血海嗎?”諶仲當即問道。
“有,萬千血河的源頭便是真正的渡魂血海,很少有靈武師深入到那去,在那里的五階魔物可能都如同走狗一樣常見。”霍尋道回道。
諶仲不由得疑惑了,“魔窟在上界也有吧?”
霍尋道也不是很確定,“應該有,但好像跟下界的魔窟無法互通,或者說之間也有一道類似天梯的屏障。”
在堡壘之中,還有一個喇叭循環播放著注意事項,主要是照顧初來乍到的靈武師。
“魔窟中的魔物無法計量,現有充足的證據表明魔物是會不斷誕生,所以不要妄圖進入魔潮之中逞強!
盡量組隊行動,一個能夠托付后背的隊友就是第二條生命!
魔窟中有無數的上古寶物與遺跡,但伴隨利益的往往是幾倍的風險,錢財乃身外之物,活著才最重要!
請到一號塔樓領取自爆符與自爆靈器,當你知道沒有生存希望時,請選擇自爆,發揮你生命最后的余熱!
諶仲當然不可能去領那種東西,想都別想,不到最后關頭他才不會放棄活下去。
兩人跨出城門,離開了堡壘。
當走出去后,諶仲才反應過來,堡壘之中有著空氣凈化的設備,因為此刻的他滿胸腔都是刺激性的血腥魔氣。
咕咚、咕咚。
諶仲二話不說就喝完了一礦泉水瓶的圣泉,頓時感覺一身輕松,這壕氣操作看呆了后面的靈武師。
“走,”霍尋道低聲道,“有個地方有古遺跡,我上次因為魔潮襲擊沒有去成。”
兩人迅速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耳邊吹過凌冽的血風,腳下的棕紅泥土一踩就能爆出一攤黏稠的血漿。
這里的環境之惡劣,壓根不是迷宮可以比擬的,連已經淬魂境五層的霍尋道都有點臉色蒼白。
血魔氣會在人體心肺里化為濃密的血水,血水堵塞住經脈血管,唯有體內靈力和圣泉可以將其分解消逝,對于小成境以上的靈武師,盡管不足以致命,但這個過程無比難熬,痛苦至極,且消耗巨大。
而小成境之下呢,根本不建議來到這里,靈體境和血涌境來了連呼吸都能要命,化作一攤血水就是下場。
很快,他們遭到魔物的襲擊。
煉獄血魔!
一種只有在渡魂血海才有的特產。
它們與普通血魔的不同,在于身上宛如外附骨骼的黑色晶體,這些堅硬晶體成為了它們最好的狩獵武器。
除此之外,還有密密麻麻的血魔人!
讓諶仲感到遺憾的是,它們沒有任何的生前思維,單純的野獸行為罷了。
戰斗打響,所幸出現的最高也就四階,兩人采用游擊戰的方式,并未感到太過棘手。
也是兩人太過優秀,各種手段層出不窮,要是換倆同境界的靈武師估計已經長出墳頭草了。
“就快到了!”霍尋道脫下成了布條的外套,索性直接穿上諶仲給的靈符背心,“你別說,這玩意一套上,我感覺自己想死都難!”
“等等!”諶仲一把拉住霍尋道,同時指了指正前方,“那處血池塘里有大家伙。”
兩人趴下,猥瑣觀察。
諶仲隨手一揮,一道煉尸傀儡出現,受到驅使后直奔池塘。
霍尋道并未驚訝,反而還有點理所當然的表情,在和諶仲關系愈發友好后,就算諶仲扛出一枚蠢蠢欲爆的核彈他都不會感到一丁點震驚。
傀儡尚未靠近,池塘就炸開,一頭剝了皮的大蛇升起,光露出的一截軀體就有一百多米,背部覆蓋了一層像肋骨的黑色晶體。
五階魔物!
“走吧。”諶仲頭也不回地轉身。
“唉,還是太弱了,在魔窟根本就是寸步難行。”霍尋道感慨道,只好跟著離開。
三天后。
兩人從一處血湖里躍出,大口喘息,相視一眼后一起笑了。
“這次收獲不小啊,五品功法,五品靈技,還有五品靈器,”霍尋道朗聲道,“還是多虧學弟你足智多謀,竟然從地下進入。”
沒錯,他們探索的遺跡仍是先前那個,只不過進入的方式截然不同,硬生生挖了一條地道。
畢竟諶仲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功法靈技歸你,靈藥靈器歸我,可行?”諶仲商量道。
“OK沒問題,”霍尋道點頭,皺起眉頭,“咱們是時候回去了,我已經有點難以承受血魔氣的侵蝕了。”
然而諶仲卻悵然若失地望向遠方,“學長,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霍尋道納悶了,咱們一起進來的,也沒分開過,怎么你就莫名多了要處理的事?
不過瞧見諶仲的堅定,霍尋道把自己身上的好幾枚保命靈丹與靈器拿了出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想自己也勸不回你,這些拿去,我在天演殿等你。”
諶仲擺擺手,“你留著,回去時萬一能用上。”
說完,諶仲默默邁開步伐,朝著血海深處走去。
霍尋道無奈低嘆一聲,直到諶仲消失才離開。
諶仲并不知道,此刻的他渾身散發出至高的規則力量,但凡他所到之處,沒有任何一頭魔物敢靠近。
“這就是渡魂血海嗎?”
身前,是無邊無垠的血紅色海洋,無波無瀾,沒有礁石,沒有沙灘,更沒有一點點活物存在的跡象。
絕望而凄美!
反倒沒了刺鼻的血腥,彌漫著清雅的淡甜,在畫面襯托下,無比詭異。
轟隆隆——
忽然,寧靜的血海陡然震顫,竟然從中分開出一條向下的血色階梯。
“在等我嗎?”
諶仲沒來由地生出一種無與倫比的輕蔑與自傲,有一瞬間他覺得這渡魂血海不過是個炸魚的小池塘。
精神恍惚間,他已經走入了血海深處。
光亮被黑暗取代,接著是血紅的燭燈閃爍。
海底的一排排燭火……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在漫長的行走面前,時間已經毫無意義,諶仲的瞳孔緩緩浮現暗金色流紋,質感竟然與神技庫的漫天星辰一模一樣。
嗡……
綠尸寒持續啟動,血海內的上百只五階魔物盡皆僵硬顫栗,一些三階、四階魔物難以承受恐怖威壓,絕望地選擇了自爆。
不僅僅是綠尸寒,各種被動技能同時開啟,諶仲儼然成為了一尊行走的天地大道化身。
終于,到了深淵般的盡頭。
諶仲看見了幻象中的“人”。
她的腦袋是一盤肉質向日葵,里面的“葵花籽”全都是滴溜溜的眼珠子,上半身和人類無異,甚至分外的火辣。
而下半身呢,則讓人沉默。
至少是一萬根觸手從她的腰部長出,如同老樹的根莖肆意縱橫。
“九階魔物……的魔魂!”
諶仲自然而然的就感受出來其境界。
這魔物不是本體,而是終年不散的魔魂,沒錯,可供淬魂境靈武師吸納的魔魂。
只不過一般來說,淬魂境都是吸納一階或者二階魔物的魔魂,然后慢慢培育。
向日葵女人看著諶仲,眼神極度復雜,有歸順,有仇恨,有感激,又有憤怒,像個矛盾集合體。
“你是個什么玩意?”
“我又是個什么玩意?”
諶仲發出了靈魂迷惑。
雙方持久地對視著,向日葵終歸無法承受,卑微地低下了頭。
諶仲伸出手作為靈魂的媒介,然后靈魂之力將其卷入自己的靈魂之海!
嘭——
下一秒,諶仲感覺自己快要被撐爆。
但也只是一秒,自己浩瀚無邊的靈魂之海很快就把向日葵女人擠壓得像個史萊姆,肆意蹂躪。
淬魂開始!
諶仲盤腿坐下,進入自動修煉。
功法自行運轉,接著奇跡出現,無盡的魔氣竟然也被功法吸納,再轉換成純粹的力量。
諶仲心中已經毫無波瀾,這點驚喜能算驚喜嗎?
而在玲瓏山脈的山洞里,諶仲的本體也被包裹成一個厚厚的血繭,血色的脈絡從中生出,遍布洞穴,猶如盤絲洞。
此刻的魔窟之外,也是滿布恐慌。
因為一直未曾改變的結界入口竟然開始收縮,在眾人愕然的注視下,入口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尋道呆呆佇立,面色難堪,他有種直覺,這一切與諶仲有關。
一年后。
魔城城墻上,幾個軍官在閑聊。
“聽說白塔聯邦聯合了神教帝國對赤炎邊境發動了小規模戰爭!”
“我也得知了,看來和平一詞在這個時代就是烏托邦的幻想。”
“感覺未來的局勢不妙啊,加上血海的突然消失,我這是夜夜失眠啊!”
幾人說的正起勁,整個海洋一陣劇烈顫抖。
緊接著,在他們難以置信的眼神下,血海入口又一點點重新浮現。
“有沒有看見一道光飛了出來?”
“沒啊?你眼花了吧!”
萬米高空中,諶仲自由地翱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