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枚跟韓曉武一樣很想在漢武舉行非常有意義的婚禮,可她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投行人,也是輝泰證券去年剛設立的固定收益部經理。不但自個兒手頭上有一堆債要賣,更帶領團隊承攬、承做、承銷。
客戶一天打十幾個電話,大老板和固收部的同事也總是問她什么時候回去。
韓曉武不想為了一個有意義的婚禮影響她的事業,三月二十六號,市疫情防控指揮部一公布“簡化省內外人員離漢手續”的相關規定,就請社區副書記姜琳幫著申請做核酸檢測。
可光有健康證明不管用,更要聯系東海那邊的社區甚至街道。不過這些事不用他們小兩口操心,公司楊總安排專人去街道防控辦咨詢相關政策。
在疫情防控這一問題上,實行的是屬地原則,各地的防控政策不一樣。有些地方一聽說有人打算從漢武回來,不但不開接收證明,甚至都不回復。
東海這方面做得非常好,不但很快就有回復,并且很痛快地開了接收證明,但要參照過去十四日內有過韓國、意大利、伊朗、日本、法國、西班牙、德國和美國等重點國家旅行或居住史的人員,一律轉送至集中觀察點進行十四天的隔離觀察。
隔離費用需要自理對韓曉武和張枚而言算不上什么,事實上楊總在電話里不止一次說過這點錢由公司承擔,但隔離政策有些不夠人性化,已經擁有結婚證的合法夫妻居然要分開隔離,一個人一間,不可以住大床房。
這讓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的韓曉武和張枚難以接受,再加上去東海的動車和飛東海的航班都沒恢復運營,想回去只能自駕。
他不但沒車而且不會開車,張枚雖是擁有十年駕齡的“老司機”,可事實上考到駕證之后幾乎沒開過車,所以回東海的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四月九日高速卡口解封,長途客運站、火車站、機場打開離漢通道,二人才踏上回家之旅。
無論對他倆還是對在漢武的人們來說,今天都是回歸日常生活的第一天!
火車站廣場上的人不多,但為了防控疫情人與人之間要保持一米以上的社交距離,所以隊伍排得挺長。
測體溫,出示健康碼,過了安檢一看,偌大的候車廳里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但想到很快就能回家,張枚依然很高興,拖著行李箱一邊打電話,一邊往檢票口走。
“余總,我們已經到車站了,挺順利的。這幾個月給您和嫂子添麻煩了,大恩不言謝,回頭請您和嫂子吃飯,以后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盡管跟我開口。好的好的,不跟您客氣了。”
張枚回頭看了一眼韓曉武,接著道:“麻煩您幫我跟嫂子說一聲,門卡我放在物業那里,里里外外我全打散干凈了,我們用過的床單被褥也全扔了,還請物業幫著消了兩遍毒。應該的,不把房子收拾干凈、不好好消兩遍毒,我過意不去。好的好的,也歡迎您和嫂子帶孩子去東海玩,到時候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她正在感謝的那位余總,韓曉武一樣認識,不過只是認識,沒什么深交,他正打算過去說幾句感謝話,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大老板打她電話打不通,直接打他這兒來的,連忙劃開通話鍵接聽:“楊總,我們到車站了,挺順利的。下午一點二十左右到虹橋站,可能是今天剛解封,坐高鐵的人少,所以班次也少,這是最快的一班。是嗎,太好了,謝謝謝謝,那我們再過十四天見,她正在給余總打電話,我跟她說,好的好的。”
剛打完電話的張枚好奇地問:“大老板說什么?”
“大老板說東海那邊的防控政策有了新變化,雖然部分小區明確表示,像我們這樣的漢武返滬人員可憑借健康碼綠碼或隨申碼綠碼通行,但有些小區仍嚴格執行隔離要求。畢竟城市規模大,小區數量多,條件千差萬別,而屬地社區又承擔部分疫情防控的主體責任,每個社區的要求都不一樣。”
“什么意思?”
看著她緊張的樣子,韓曉武不忍心再賣關子,不禁笑道:“雖然一樣要隔離十四天,但不需要再去隔離點,更不需要分開隔離。”
張枚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們可以居家隔離?”
“也可以去社區指定的酒店,大老板問你是想回家隔離還是想去酒店隔離,要是想去酒店,他這就讓安排人跟社區聯系。”
“當然回家了,能居家隔離誰會酒店!”
“我也是這么說的。”
“我得給我媽打個電話,讓她給咱們送菜送飯。”
“她離你那兒挺遠的,坐地鐵要四十多分鐘!”
“總比麻煩社區的人好。”
“也是啊,你給她打吧,我也該給我爸打個電話了。”
正說著,廣播通知去他們這趟車的旅客檢票等車。
去東海的人不多,隊伍排得很短。
上車之后,找到商務座的車廂,人不少更少,而是只有他們兩口子,像是坐包廂。
看看車票,見兩個位置離那么遠,韓曉武回過頭,一臉不好意思地問:“美女,我們是夫妻,可不可以坐在一起?”
乘務員楞了楞,為難地說:“先生,這是解封后的第一趟開往東海的車,等會兒列車長和乘警會來檢查防控措施,好像還有記者上了車……”
張枚不想讓人家為難,連忙道:“別理他,我就坐那邊,反正就幾個小時。”
“謝謝。”
“不客氣。”
生怕韓曉武不高興,張枚又笑道:“你趕緊給家打電話吧,我正好要整下底稿,整完底稿還要看看小雨做的PPT。”
“好吧,你忙你的。”
韓曉武幫著放好行李,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來,剛撥通老爸的電話,就聽見電話那天好像有丈母娘的聲音,下意識問:“爸,你在哪兒,剛才誰跟你說話的?”
本想給兒子一個驚喜的老韓見瞞不住了,只能嘿嘿笑道:“我跟你媽在東海,昨天下午坐火車來的,從安海坐火車過來兩個小時,很方便!”
“你們去東海做什么?”
“你跟小枚不是要結婚嗎,連結婚證都領了,這么大事我們能不來嗎?”
“張枚剛才給她媽打電話,她媽怎么沒說?”韓曉武哭笑不得地問。
老韓抬頭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親家母,撓著脖子說:“小枚太忙,說了幾句就掛了。不說這些了,說正事。我和你媽看新聞,以為你們有健康碼就不用隔離,沒想到有健康碼也沒用,只要是從漢武回來的都要隔離。你們這婚最快也要到月底才能結,想著在這兒也看不見你們,我們打算下午先回去,等你們隔離得差不多了再來,反正現在通了火車,方便!”
韓曉武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電話里傳來丈母娘的聲音:“曉武,是我讓你爸你媽來的。我讓他們多住幾天,正好陪他們出去轉轉,可他們非要回去。你放心,等吃完飯我就送他們去車站。”
“謝謝媽,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一家人不說兩句話!”
老韓有更重要的事想跟兒子說,接過電話急切地說:“曉武,結婚是大事,辦酒的錢不能讓女方出。還有彩禮,人家不要,我們不能不給,不然我和你媽以后都不好意思來東海!”
“爸,這些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老子,我不管誰管,再說這本來就是我的事!”老韓生怕被東海的親家瞧不起,干脆走出客廳,站在陽臺上說:“我剛買房子沒得錢,你大伯那兒有十萬。東海不是安海,更不是富安,十萬估計不夠,你再借點給我,等我有了錢再還給你。”
“跟我借錢來幫我娶老婆結婚,爸,你也太搞笑了!”
“我又不是不還你,我和你媽還沒七老八十,我們還能干個十幾二十年!”
“我知道你是怕人家笑話,你放心,不會有人笑話的,婚禮的事你就別管了,確定下日子,來喝喜酒就行。”
“不管不好……”
“都什么時代了?這些事用不著你們費心,下午回去時注意安全,我和張枚一下車就要去隔離,就不去送你們了。”
“好吧,那我們真不管了?”
“不用管,不用你們管,我們也不想搞太鋪張,疫情期間,越簡單越好。”
兒子結婚這么大事,作父母的卻幫不上忙,老韓想想還是覺得不好,權衡了一番說:“要不這樣,東海你們怎么操辦我不管。安海那邊我來,擺多少桌,花多少錢,全算我的!”
韓曉武意識到不給他的機會,他真會覺得在親家面前抬不起頭,一口答應道:“行,回去辦酒你來。”
“彩禮呢?”
“東海這邊不用彩禮,至少我跟張枚結婚不用彩禮。”
“一點彩禮都不送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買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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