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到底是什么意思……”
克勞倫喃喃道。
“等等……這是什么?”
就在他思考的空檔,眼前的那兩個方形淺坑的中間竟然浮現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水晶沙漏,一縷細細的暗青色水晶砂正從上面漏下,沙漏的底部已經積了滿滿一層。克勞倫順著水晶沙的地方向上看,卻看不到沙子的源頭,仿佛那些沙粒是從虛無空處憑空出現的一樣。
“倒計時?如果沙子漏完了會怎么樣?”克勞倫不知道為什么上一次來的時候沒有觸發這樣的計時裝置,也許是自己無意之中觸發了什么機關。盡管不知道倒計時結束究竟意味著什么,但這湖底祭壇是存放太初之石的核心所在,自然不能隨便進出,如果到了某一時間還遲遲解不開封禁術式,恐怕便會引發什么自動反擊的魔法。
以流沙注入的速度,以及水晶沙漏的大小來判斷,他剩下的時間不超過三分鐘,甚至可能更短,他必須在這個時間之內,解開這里的封禁術式。
面對著不斷流逝的倒計時,克勞倫的心跳都開始加快了,似乎那流出的不是水晶沙,而是靈魂在不斷地被抽離出身軀。三分鐘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但如果只是盯著這流沙看,只能夠徒然心生惶恐。
“平衡……”
克勞倫再次呢喃了一句石板上的提示,但仍然毫無頭緒。
時間不等人,如果最終觸發反擊魔法,引起本地魔法協會管理者的注意最終被發現的話,“破壞太初之石守護陣列”這樣的罪名,即使是他的導師沙魯曼理事長處理起來也會非常麻煩。
該怎么辦才好呢……
“呵呵呵,有趣,真是有趣。”
此時此刻,大約五百米外的一塊湖底圓石上,一個穿著酒紅色裙褲的女孩正坐在那兒,搖頭晃腦地望著湖心祭壇的方向,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眼里閃爍著紫紅色的光輝。
這一切自然是卡爾穆諾搞出來的把戲,嘉措前輩封禁此處是出于安全考慮,留下的封禁陣列只要打開的方式得當,就絕對不會有什么危險。更不可能設置什么倒計時來為難自己的后輩。
“哦?找出來解法了嗎?不錯嘛,可惜,這里的陣列已經被我改過了呀”看著遠處的克勞倫開始移動祭壇旁的那兩尊石像,卡爾穆諾微微一笑,“不管你怎么費力都是沒用的,想要看到石碑上的內容,只有暴力破解這一條路呢。”
“怎么會這樣……”克勞倫注視著眼前的石碑,上面繚繞的幽藍色水霧還是沒有散去,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了起來,沙漏里的沙子已經積累了三分之二,“可惡……沒辦法了。”
“終于準備暴力破解了嗎……這樣才是好孩子啊。”卡爾穆諾滿意地點了點頭,“動手吧。”
克勞倫的手中浮現出了一根尺許長的桃紅色魔杖,純黑的晶線在他的腳下縱橫交錯地向著四面展開。
“嗯,真不錯。”少女抬起了右手,五根手指的尖端陡然間亮起了色彩各異的輝光,整個冰湖的湖水驟然急速旋轉了起來,“也該把那些后知后覺的家伙叫過來了呢。”
“什么人!”一聲厲喝從頭頂上方傳來,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湖面上的堅冰爆碎開來,湖水向著兩邊急速推開,一個背著鐵棒的僧人凌空站在分成兩片的湖水高墻之中,神情嚴肅。
“什么?”克勞倫面色大變,湖水的突然旋轉本就已經給他的陣列刻畫增添了不少難度,堪堪完成之際竟然被本地協會的分會長抓了個現行,一時間方寸大亂。
畢竟,他不過是個剛剛年滿十八歲的青年。
既然暴露已成定局,克勞倫把心一橫,當即單膝跪地,魔杖直抵祭壇,魔力毫無保留地傾斜而出,身下陣列頓時放射出漆黑如墨的光,剎那間便將整個湖底染成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然而,那黑色僅僅只出現了一瞬,便被鋪天蓋地的紅芒所取代,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如同狂風海嘯一般席卷而出,逼得天空之上的僧人也不得不立刻往高處退避。
“這是……不可能!每五十年協會都會清理封禁陣列中積攢的惡念,距離上次清理才過去了不到十年,怎么會有如此濃郁的煞氣?!”
紅霧滔天而起,整個天空風云卷動,更有滾滾雷霆如同潮水般跨過四面八方雪山的峰頂而來,在這冰湖的上方,更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急速旋轉,卷動天地,散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感!
“因為,你們是不合格的清潔工呀我只是稍稍地往里面補充了一點而已,就達到了我想要的程度呢。”卡爾穆諾的身影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僧人的背后,一雙纖纖玉手輕巧地搭在了對方的肩頭,嗓音忽然從清澈的少女音換成了爽朗的男聲,“好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請休息吧。”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襲擊魔法協會!”
僧人立刻想要反制,可就在這時,少女的手上忽然亮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輝,他的身體剎那間便變得動彈不得。
“哎呀呀,魔法協會很了不起嗎?”少女的嗓音恢復了正常,一雙醉人的如同星辰般閃耀的眸子中散發著血紅色的光暈,不知是下方場景的倒影還是自身本就攜帶的色彩,“你說錯了呢,我不是要襲擊魔法協會。”
“你想做什么?!”
“我要,摧毀魔法協會。”卡爾穆諾附在他耳邊輕輕說道,隨后淡淡一笑。
只聽清脆的咔嚓數聲響起,僧人的下半身體瞬間四分五裂,上半身則砰地一下滾到了湖底的泥沙里。
克勞倫陷入了幻象。
這是一片微微有些起伏,但總體而言是平坦的原野。天色藍的透徹,云朵也潔白無瑕,遠處能隱隱看到山巒起伏,近處則是幾棵繁茂的大樹,以及一片映照著藍天白云,宛如明鏡一般的湖。
青草油綠,鳥語花香,一切都顯得很平靜。
最先出現變化的是天色,碧透的藍天轉瞬便被陰霾覆蓋。
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陰風,帶著詭異的灰塵,刮向了充滿生機的原野上。所有的植物,只要沾染上灰塵,便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分解。
在萬物凋敝的時候,大地也在震動,整個平原瞬間龜裂開來。
裂開的地縫中,有耀眼的橘紅巖漿噴涌而出。
在那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中,他隱約看見了一個站在云端之上的身影。
但太過遙遠,兩人之間又隔著數不清的火焰云煙和飛舞的塵土,因此,看不真切。
忽然,那人看了過來。
隔著遙遠距離的一眸,但在克勞倫的眼中,那一束目光卻被無限放大,就好像是自己整個人陷入了一只比太陽還要大的閃耀的金色眼眸之中,被注視著,審視著。
“呼——呼——”克勞倫從幻境中驚醒,此時此刻,他站在祭壇前,兩米外就是太初之石的石碑,原本繚繞在石碑表面的幽藍色光暈已經消散,顯露出了其下斑駁的刻痕。
“這是……殘缺的?怎么會這樣?”克勞倫站了起來,帶著驚詫環顧四周,湖底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飛揚的泥沙和紅色的帶著血腥味的霧靄,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心情躁動。
祭壇附近的保護魔法陣在此刻徹底崩潰,冰湖中寒冷徹骨的水一下子涌了進來,淹沒了祭壇,克勞倫猝不及防之下,被高壓水流一沖,身子向前一倒,撲在了石碑上,殘缺的圖案無比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可是,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圖案的石碑,已變成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沒有了魔力。
“尸體?這是!怎么可能?!”
僧人尸體的上半身殘骸隨著水流的涌入,狠狠地撞擊在了祭壇上,在克勞倫的面前高高地彈起。
僧人大睜著眼睛,眼白像剛剛煅燒過的石灰一樣慘白,瞳孔散開,透出眼底暗褐色的凝血,嘴大張著,里面殘留著少許白濁的液體,整個鼻咽部都被洞穿。
血腥味彌散在水流之中,不斷地涌入克勞倫的腦海,他心亂如麻,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縷殺意,很想要肆意摧毀這湖底殘存的一切,但理智的一面在強行克制著這種念頭,各種錯綜復雜的念頭糾纏在一起,腦子里仿佛炸開了鍋,頭疼欲裂。
“喲,又是你呀。”
前方血霧彌漫的水中,一個穿著酒紅色裙褲的少女優雅地邁著貓步走上了祭壇,紫灰色的眸子饒有興致地望著這個年僅十八歲的長發青年。
“又是你……你到底是誰!”
“啊呀,我就是一個路過的普通魔法師,對于太初之石呢,又有那么一點點興趣,只是一點點哦”卡爾穆諾笑道,“沒想到,你也在這里呀。”
“是你殺了他……”克勞倫望著面前的少女,目光凝重,“短時間內擊殺魔法協會的分會長,還說得如此云淡風輕,如此實力就算是在各大洲總會的理事團中都有一席之地,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唉——現在你還能有空關心我,真是讓我覺得受寵若驚呢。”
克勞倫面色微變。
“這里動靜鬧得那么大,相信注意到的人不會只有我一個吧。如果被魔法協會的人看到這副場景,你覺得他們會怎么想呢?”
“一個月的時間內,去了四處太初之石的所在地,毀掉了四塊太初之石,還隱瞞了消息,這就是歐洲魔法協會理事長沙魯曼的得意門生嗎?真是心狠手辣呀。”用調笑的語氣說著最恐怖的話,卡爾穆諾很享受這種感覺。
“不是我……都是你做的!”
“哦呀哦呀,不要血口噴人嘛,你有證據嗎?還是說你親眼看到了?”卡爾穆諾微笑著說道,“現在嘛,前三處地方的隱藏陣列也快要失效了,加上這里發生的事如果被發現,那就是四顆炸彈一起引爆,不知道你和你的老師能不能扛得住哦”
“你!”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我只是說,‘快要失效’,不是‘已經失效’。”卡爾穆諾道,“我是來談條件的,當然,我個人覺得,你并沒有拒絕的權力,但是,你也可以拒絕,如果你相信你的老師沙魯曼先生的話。”
“條件?什么意思?”
“很簡單,我可以替你洗清所有的罪責,找到替死鬼給你背鍋。但是,你在創世之石上得到的信息必須要和我共享。我也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太久,只要兩年的時間就可以。”卡爾穆諾在祭壇邊坐了下來,兩條修長的腿輕輕地敲打著石壁,“怎么樣?這個條件不過分吧?”
“明明是你一手造成的屠殺,卻在那里冠冕堂皇地說著那樣的話,‘替我洗清罪責’,哼,真是不要臉。”
“唉——沒辦法,畢竟,我是你們眼中的反派角色咯,反派角色不是就應該做些很陰暗的行為嗎?比如栽贓嫁禍,編織謊言,制造混亂,等等。我已經很努力了,居然得不到夸獎,真是掃興。”卡爾穆諾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銀白色光芒,“你不答應也可以呀,我馬上就走,反正你也攔不住我。但是,你去過的太初之石全部被毀,守護者全部被殺可都是事實哦”
卡爾穆諾干脆利落地跳下祭壇,向著遠處一步一跳地走去,給克勞倫留下了一個天真爛漫的背影,但這背影搖晃在漫天的血霧之中,卻是構成了一幅極為詭異的畫卷。
“等等。”在卡爾穆諾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血海里的時候,克勞倫叫住了她,“我答應你的條件。”
“這就對了嘛,我也不是什么壞人,不過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普通魔法師罷了。”卡爾穆諾笑著轉過了身,“從這里往南兩百公里,有一座死火山,你在那里等我吧,這里,交給我來清掃就好。就當是作為我們合作的見面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