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逆天身下的百畝良田,被一陣罡風吹過,頓時四分五裂,化為烏有。
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上百里外,平江君身下剛剛造出的良田,同樣也被他降下的雷霆打成一片焦土。
兩人隔空相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繼續施術而斗。
上百里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也都在攻擊范圍之內。
此時他們一心二用,一邊造田,一邊毀田。
或是直接轟射巨力,或是抄卷五運六氣,又或者控制天象變化,施展變化之術。
一時間,風云變化,雷霆閃電,霰霧成霜,冰雹如雨。
其間還夾雜著變化莫測的術法攻擊,龍猿巨力,飛沙走石。
凡人肉眼,只見這數百里地的上空,烏云籠罩,灰蒙蒙一片,仿佛有兩條巨大的手臂,在其中翻卷風云,相互攻擊。
轟隆隆……一道刺眼的光柱,猶如劈天之劍,隨著龍猿又一次交手,斜著從天而降,砸向一百八十里外的一座山頭。
占據這座山頭的看客——赤陽府的掌門和兩名真人境長老,以及三名核心弟子,臉色大變。
“護陣!”
赤陽府的府主下意識大喝道。
可轉眼間,他意識到不對,急忙改口:“不!撤陣!這陣擋不住!”
“可那神符和法寶……”
“來不及!都不要了!”
說話間,他與兩名真人已經各護著一名核心弟子,向外飛出。
六人剛離開……轟隆!
白光劈中山頭,花了數日時間布下的法陣,頃刻之間,分崩離析,而充當陣眼的祖傳法寶和神符,也被白光劈裂,靈氣溢散,冒出絲絲黑煙。
赤陽府府主顧不上心疼,一臉劫后余生般的僥幸。
而三名赤陽府的弟子,則無不腿腳發軟,面色蒼白。
“掌門……他們也太強了吧。”
“簡直就是陸地神仙啊。”
“這還沒到地仙境,真正的地仙又有多強?”
赤陽府府主輕嘆口氣,微微搖頭:“造化萬千,挪轉乾坤,神通廣大,手段無窮,豈是我輩所能揣度的。這里離戰場太近,即便余波,也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走吧,再退三百里。”
隨著時間推移,兩人的交手愈發激烈,釋放出的余波亂流,不受控制地涌向四面八方,遇山山塌,遇江江沸。
轉眼一天時間過去,原本在上百里外,結陣圍觀的各路高人們,生怕被波及,也早已和赤陽府一樣,紛紛離開原本的駐扎之地,向更遠處飛去。
唯獨有一道人影,非但沒有遠離,反而不斷穿梭于龍猿所在的百里之地間。
他穿著一襲雪白的僧袍,周身浮動著淺淺一層金光。
無論雷霆風暴,術法巨力,還是龍猿交手的亂流余波,尚未觸及他的肉身,就會被護體金光震開。
他穿梭于這風云變化、氣象萬千的百里之地,如履平地,毫不費力。
遠處一道道目光向周逸探來,無比復雜,感慨萬千。
“難怪他能成為公證人。”
“不愧是人間圣僧,他的修為,怕是不在南江龍祖之下啊。”
“那是當然,南江龍祖出手,也不過與他在伯仲之間。”
“想想還真是可笑啊,此前我等竟然覬覦過這大戰公證人,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發出感嘆的,都是中土上道門的高人,以及一些山河神祗。
他們大多都知道蕩魔真人劍斬天鵬的駭人戰績。
如今又先后見證了蕩魔真人獨闖南庭江府,一劍劈斬龍宮,包括眼前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心中對于蕩魔真人已然驚為天人。
哪怕知道了蕩魔真人其實是蕩魔法師,是一位碩果僅存的佛門高僧,他們心中也只有敬畏。
南江南岸,再往西三百里的一座峰頭,數十名來自海外的長生異人們,神色凝重,目光復雜。
他們的身形相貌本就十分怪異。
有的長手長腳,有的全身漆黑,有的生有兩面,有的人身犬頭,有的則背插雙翼。
若是海外諸國的國民們在此,定會震驚而拜,眼前的這些長生異人,竟與他們本國古老傳說中,那些開疆辟地,建邦立國的老祖們,長得一模一樣。
而為首之人,乃是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他的眸子無比深邃,眼底隱藏著一股黑氣。
一閃而過,并未有人察覺。
“諸位,且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
他向眾異人傳音道。
君子國乃是海外諸國之首,他身為君子國國師,自然也是眾長生異人的領袖。
可此時,他心中卻生出一股莫名的忐忑與不安。
“僧人……蕩魔竟然是僧人……可為何之前沒有發現?太詭異了。”
這座山峰,再往東,相隔四百里的孤峰老樹下,一名身穿華袍、臉色蒼白的斷臂少年,冷眼遙望向君子國的國師,牙齒咯吱咯吱作響。
包括海外眾長生異人們在內,所有人的關注點,全都在龍猿之戰上,并沒有發現那個隱匿氣息而來的斷臂少年。
唯獨兩人是例外。
南江龍宮中,敖欽猛然睜開雙眼,眸底泛起一絲紫色波痕,微微皺眉。
“金翅大鵬鳥?又一頭應劫大妖!”
風起云涌的戰場上,周逸目光一閃,向東望去,沒等金翅大鵬察覺,便收回了目光。
“他也來了?不過,似乎是被君子國中的天一真魔吸引而來的。”
周逸淡淡一笑,他隨手布下的離間之計,似乎是奏效了。
此前幽蕩山上,他隔空一劍,跨越滄海,劈中了隱于君子國中,化身君子國國師的真魔。
那真魔身受重傷,被另一頭真魔所救。
后來周逸讓黑無常小倩,傳信金翅大鵬魔王,讓這頭金翅大鵬鳥誤以為是君子國國師出賣了他。
眼下,風云際會,君子國師和金翅大鵬鳥,卻一明一暗,來到嶺南斗法之地,也不知接下來又會發生什么?
周逸暗暗留了個心眼。
此時龍猿大戰剛剛開始,無論那化身君子國國師的真魔有什么圖謀,都不會貿然出手。
轉眼間,三天時間過去。
敖逆天和平江君所造化出良田,也已經初具規模。
一座青峰上,方子期仔細地對著身前的輿圖浮影,進行勘測。
這三天下來,他也是不眠不歇,眼睛幾乎沒有閉上過。
龍宮送來了飽蘊靈氣的山珍海味,為方子期補充元氣,維持精力。
卻不知,早在數月之前,方子期前往江左游歷時,就獲得了平江君暗中饋贈的靈丹,體質早已不同于凡人。
金犼、白象、青獅三名妖王童子,呈品字形,守護于方子期周圍。
而周逸的榆錢葉子,更是化作金色小僧,圍結成陣,阻擋下了那一波又一波的大戰余力。
每一天過去,方子期都會整理并且匯報一番兩人的成績。
第一天,平江君造田兩千三百畝地,敖逆天造田兩千一百畝地,平江君略占優勢。
第二天,平江君造田三千一百畝地,敖逆天造田三千五十畝地,平江君比敖逆天多造田五十畝地,依舊占據優勢。
兩人之間的斗法,也變得愈發激烈。
轟隆隆!
一道巨雷從天而降,打向上路敖逆天剛剛造出五百畝良田。
與此同時,一道龐大的掌影,飛掠過百里之地,拍向敖逆天。
敖逆天仰天怒吼,從額頭直到脖頸,生長出厚密的黑色鱗甲,身形也開始拉長。
須臾間,一條通體玄黑的千丈真龍,出現在上路的半空中,輕輕吐出一口氣,吹散雷霆,堅不可摧的真龍之身,擋下了平江君的一擊。
五百畝良田穩穩出現在龍爪下方。
恰在此時,第三天過去。
方子期勘測完畢,透過傳音符,朗聲道:“第三日,龍宮一方造田五千五百五十畝,平江君造田五千一百畝,龍宮領先!”
聲音傳出,從四面八方響起陣陣喝彩聲。
不僅是龍宮水族大聲歡呼,就連受邀前來助拳的方外高人們,也都面露喜色。
三天之后,敖逆天,終于起勢了。
然而南江龍祖和幾名龍君眼里,卻都隱露擔憂之色。
李九娘低聲道:“這才第三天,小叔就被逼得化龍,平江君真有這么厲害?”
敖辰低聲道:“平江君此人深藏不露,心思莫測,也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此戰小叔只能贏不能輸。好在看樣子,平江君他也快要撐不住了。”
敖辰話音剛落,一股磅礴的龍息,轟向下路的平江君。
平江君仿佛也承受不住重壓,仰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
他的身形迅速變大,撐爆衣袍,迎風而漲,須臾間,一頭身高千丈的白毛巨猿猴出現在眾人眼前。
白猿眸中射出兩縷金光,直插天際,巨掌輕輕一掃,三座山峰坍塌碎裂。
猛烈的龍息擊中它的身體,卻被散發著銀輝的毛發給震開。
身高千丈的黑龍和白猿顯然都已經殺紅了眼,變化成真身后,氣勢再度飆升,狂爆的妖息化作一圈圈攪動的氣旋,傾蕩向四面八方。
所到之處,山河粉碎,大地平沉,萬物皆寂!
短短幾次交手后,以它們為中心的方圓千里之地,皆變了模樣。
山不再是山,大河也變成了空谷,當真是滄海桑田,瞬息而變,看得周圍的高人們臉色煞白,心神震蕩。
“千丈法相!”
“不……不是法相,是大荒祖妖真身!”
“快退!這等威勢,至少還得再退百里!”
眾高人帶上各自弟子,繼續向外圍退去,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么一場舉世罕見的斗法之戰,不僅讓弟子們大開眼界,就連他們自己也是受益匪淺,感悟頗多,甚至有高人當場陷入頓悟之境。
可憂的卻是……這一龍一猿實在太強,強得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哪怕數十年前,各派的神游人仙老祖還在,似乎也達不到這等威勢。
最為可怕的卻是,那白毛巨猿平江君,乃是多年前那個天機預言里的應劫之妖。
萬一讓它贏下此戰,陰謀詭計得逞,世間必將再度陷入紛亂。
“師父,那位蕩魔法師真的好強,這等威勢的沖擊之下,都游刃有余。”
“師叔,您不是常說,佛門已經崩塌,世間再無真僧人,可那位圣僧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多年前的佛門,真有這么強嗎?”
“可為何還會崩塌?”
面對弟子們的困惑和疑問,中土術道高人們齊齊沉默。
遠處那道悠然游走于龍猿戰場之間的雪白僧袍,讓他們心中堵得慌。
當年佛門崩塌,各家上道門,中道門,包括山河神祗們,為了自保,大多都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未及時援救。
而佛門眾高僧,卻以寂滅為代價,施法封妖,換取了中土長達二十多年的太平。
他們何嘗沒有過羞愧。
如今卻突然冒出了這么一位神通廣大、高深莫測的僧人,他們內心之中只覺得愈發不安。
許久,云天宮宮主幽幽嘆了口氣,對身后的三名弟子道:“當年佛門固然強大,也有四大人仙高僧,可比起眼前這位似乎還要略遜一籌。并且,桎梏太多,遠沒有這位肆意灑脫。”
話音剛落,他臉色忽然一變,轉頭望向另一邊。
“那一路唐軍危矣。”
事實上,包括他在內,眾高人們早就發現了正在泥濘中疾行的二十萬唐軍。
此前由于他們及時撤軍,尚未被波及。
可隨著龍猿之戰愈發激烈,威勢輻射范圍不斷擴大,已然快要波及到那二十萬唐軍。
女弟子何海清低聲道:“掌門,他們都是中土王師,若能救下,或許還能收獲一場紫微氣運。”
“遲了。”
掌門微微搖頭:“你看這么多真人和山河之神,有誰去救的?”
何海清面露不解:“可是,以掌門和兩位長老的本領,外加這么上道門的高人一起出手,至少也能救下大半人馬吧。”
掌門輕嘆口氣:“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那二十萬唐軍的主帥,是受高人指點,這才提前撤軍。而那位高人,便是逸塵圣僧。那是屬于他的紫微氣運,又有誰敢與他爭?”
何海青愕然。
她再望去時,果然就見那位高深莫測的年輕僧人已經騰空邁步,向那二十萬唐軍撤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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