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退朝,魔尊君棠仍久久佇立于戰局圖前,老將柏毅雄隨侍左右。
柏誠前來匯報楚靈犀病情進展,見父親在此,并沒有貿然開口,而是靜候在旁。
柏毅雄對于小兒子頗有恨鐵不成鋼之心,蹙眉問道:“你對于四界當前的局勢有何看法?”
于柏誠而言,嚴父一人遠比千軍萬馬更為可怕,驟然忐忑緊張,生恐父親會批駁自己的見解粗陋,腦中飄過妖女所言,決意暫且剽竊為己用——
“仙界與妖界縱然結為聯盟,也會矛盾重重,我方不如借力打力,正面戰場常規防御即可,關鍵是使用各種計謀加劇仙界與妖界的矛盾,對方聯盟破裂之時便是我方發動總攻之機。”
知子莫若父,柏毅雄古銅色的嚴肅面容愈沉幾分:“這絕非是你能想出的戰略。”
柏誠不好意思吐露實情,戰戰兢兢嘴硬道:“我…我近來重新研讀兵書…那個…收獲頗豐…”
柏毅雄直擊要害:“你具體講一講,該用何方法激化仙界與妖界的矛盾?”
“就…就在四界廣泛散布相關消息…然后…那個…那個…”柏誠勇有余而謀不足,最不擅長耍心機,緊張間一時語塞。
柏毅雄厲聲質問道:“僅憑流言蜚語就想瓦解對方聯盟,難道在你眼中,仙界與妖界的主帥是毫無主見的愚昧婦人嗎?”
魔尊君棠不愿見這對冤家父子再起沖突,圓場道:“柏誠經驗尚淺,柏老將不必過分苛責。”
柏毅雄乃魔界兩朝元老,鐵面辣手為本色,直言不諱真性情,重重拍下黑曜石茶盞:“如此詭奇招數,多半出自妖女戰神之口。”
浩浩四界,精通兵法詭道者并非僅有楚靈犀一人,不過柏毅雄的語氣分外肯定,他對于自己的判斷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魔尊君棠垂首輕嘆,他早有心理準備,復活柳芽一事很難瞞過老將毒辣的雙眼:“您因何而做此推測?”
柏毅雄寶刀猶未老,一番推論有理有據:“老臣偶然從好友處得知,楚靈犀死于生父楚國主之手,她麾下的忠心部將齊聚于煞魂谷,遍請四界陰陽魂靈師,幾乎用盡所有方法,都未能尋得妖女戰神的尸骨與殘留魂識,其后玄武族林澤上仙親臨,經過細致探查,認定楚靈犀極有可能借陰魂幡之力重生,而近半年來唯有魔界在谷中立幡招魂,時間恰巧就在妖女戰神身亡的同一天,此事辦的極為隱秘,老臣未能打到聽半點消息,不過…”
他故意頓了頓,密切關注魔尊的臉色:“老臣注意到尊上近來有精神倦怠之相,應是靈力耗損所致,加之柏誠突然被調入宮中執行秘密任務,鬼醫安皓白也現身,由種種跡象可知,是魔尊造陰魂幡復活柳芽上仙的軀體,招來的魂魄正是楚靈犀!”
魔尊君棠明白,接下來的內容將是陳詞濫調的勸諫,抬手制止其言,他不愿與心上人陰陽相隔,亦不愿失去忠耿老臣,一番感悟發自肺腑——
“我十五歲登魔尊之位,在風雨飄搖中苦撐大局,如無柏老將嘔心瀝血扶持,恐怕魔界江山早已易主,您是我最不愿欺騙的人,但是我不得不欺瞞,情之所系,心不由己,我僅想為愛人任性一次,千年來僅任性這一次,請您成全。”
無論仙魔妖人,均難逃情劫,柏毅雄深知尊主有雄才大略,亦知其癡情執拗,而今木已成舟,多言勸解全然無用,籌謀應對策略方為重中之重——
“柳芽上仙之死疑點頗多,或許與仙界內斗有直接關聯,倘若她成功借魂還生,仙帝必會發難;而楚靈犀是背負謀反之名的妖界楚州長公主,楚國主斷然不會輕易放任其重生,如此看來,仙界與妖界結為同盟的可能性更大了幾分。”
魔尊君棠權衡利弊,運籌帷幄:“林澤已向四界宣告,玄武神族不再參與仙族對外戰事,仙界因此實力大減,無足為懼;妖界分裂已久,諸國各自為政,好戰者為楚州、厲州與熊州三國,其中最有能力與魔族對抗的戰將是楚家兄妹,可如今楚云昊被囚禁,楚靈犀與家族徹底決裂,其余將領俱是烏合之眾。”
他重置布陣圖,繼續道:“總而言之,仙界與妖界獨戰魔界必敗,二者若聯手,愈發不堪一擊,我們可巧使計謀使其內部因相互猜忌而自亂陣腳,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大獲全勝,到時魔界將成為四界之主,至少可以吞并仙妖兩界的一半領地。”
“魔族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勝算極大,不過鐵騎攻城易,守城固土難,如何鞏固勝局才是關鍵,玄武族雖與仙帝不合,可是絕不會置整個仙界的安危于不顧,林澤定會率兵反擊魔族。”
柏毅雄縱橫沙場與朝堂近五千年,外可攻敵護國,內可安穩朝局,思緒自比年輕之輩沉穩縝密,邊說邊以法術在戰事圖中圈畫重點——
“楚家兄妹兩人落難,不過他們的舊部仍忠心不改,倘若楚云昊在戰亂中擺脫囚禁,接任楚州國主,實力不容小覷,如果他與林澤聯手,集精銳力量反攻,我方未必能夠取勝。”
柏誠思索仙界玄武族與妖界楚云昊結盟的可能性,心中疑竇叢生:“先前從未聽說楚家兄妹與林澤有交往,如今楚靈犀借軀重生,提起林澤時語氣也并不像是熟人。”
魔尊君棠亦存疑,詢問道:“楚靈犀講過哪些與林澤有關的事?”
柏誠吞吞吐吐不敢直言:“雞毛蒜皮的胡話而已。”
魔尊君棠命令道:“講!”
柏誠只得如實以告:“楚靈犀說…說…林澤上仙是四界首席綠帽王…”
話糙理不糙,魔尊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