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忙忙碌碌之中消逝的飛快,一晃之間,又過去了三年。
兒時的楚靈犀,厭學便索性不學,可如今的她,外表看著仍有妖女戰神的張狂邪氣,但是性子收斂了不少,雖然每日早起上朝時鬼哭狼嚎,每夜批閱奏章時叫苦連天,但總體還是兢兢業業地在圣尊大道上前行,一如當年在修道之路上艱難求索的柳芽。
除公務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交際應酬筵席需要參加,不甚有工夫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
她時常在心中默默鼓勵自己,再熬五年,大局完全安定,到時候她也可以效仿腹黑魔尊,三日一朝或者五日一朝,那日子可就爽歪歪了。
細細回想,這些年來,她最大的消遣,就是和魔尊明里暗中地互懟互斗。
小樂天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功法大有進益,不過任性刁蠻暴脾氣猶在,和對頭玉柔并稱為“華胥雙霸”,雙方爭斗不休,不過她們不再使用昔日吵架打架的低端手段,而是升級成為學業競爭的高端模式,兩大校霸向著學霸的方向不斷前進。
在偶像崇拜方面,她倒是還和從前一樣,是楚靈犀的骨灰級鐵桿小迷妹,有空便會約女帝一同出游,這次她提出了一個很妙的想法,那就是去人間探望八歲的歷劫小林澤。
樂天一向古靈精怪,很好奇兒童版的干爹是什么模樣,楚靈犀也起了興致,欣然同意。
此刻的人間,大清朝已亡,進入了民國。
二人入凡間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直奔林澤的家,而是買買買。
她們的專屬購物天堂,是上海灘最豪奢的仙都商廈,幕后的大老板為陳曉,擴建時楚靈犀也投資參了股。
她原本對于“仙都”這個名字不甚滿意,不過因為此金字招牌的名氣太大,改動很有可能會影響生意,所以只能繼續延用。
楚靈犀暢游在華服美飾的海洋之中,隨口問道:“今日你爹那位老怨婦為何沒有跟著來?”
她和樂天的忘年姐妹聚會,魔尊時不時會來插一腳,雖然屢屢遭嫌棄,可還是執拗地次次主動討嫌。
她口無遮攔慣了,話已出口才覺不大合適,畢竟魔尊是樂天的親爹:“‘老怨婦’這個稱呼我是開玩笑的,你別往心里去。”
扎心小棉襖樂天黑父親從不嘴軟:“這個外號十分貼切,我的那位可憐老爹,總是淪為你的手下敗將,常常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婦模樣,可他偏偏就是不長記性,隔不了幾天就主動送上門去再被你虐一回。”
楚靈犀不禁會心一笑,其實不是她的手段高于魔尊,只是很多時候魔尊會心甘情愿地讓著她。
她和魔尊君棠的關系越來越微妙,二人以互懟互斗為樂,楚靈犀是贏了才開心,而魔尊卻是輸了也歡喜,只不過臉上非得擺出一副怨婦表情求安慰。
樂天是爭強好勝的性格,華胥山的男道生都沒幾個能打得過她,但在審美風格方面,她始終保持著萌萌公主心,既不喜黑色,也不喜白色,頗為偏愛嬌嫩的色調,今日也不例外,挑了一身淡粉紅色的蓬蓬裙,配binglingbingling的水晶發箍,甚是嬌俏動人。
楚靈犀是標標準準的妖族品味,獨愛紅色,選定朱紅色洋裝長裙,用法術把發型變為時尚時尚最時尚的大波浪,再搭配金邊黑色天鵝絨發帶,搖身一變即是上海灘最靚的萬人迷。
她從鏡子里發現樂天正扯拽著蝴蝶結衣帶苦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你有什么心事嗎?”
“算了,都告訴你吧!”樂天講出實話:“我老爹終于走出了執念,決定把我娘的軀體安葬在華胥后山。”
楚靈犀正在打理頭發的手驀地停住,心中忽而翻涌起難以名狀的復雜情愫:“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樂天和盤托出:“前日定下的,對外公布消息之前,我爹想要先告訴你,昨晚我無意中撞見,他正在悄咪咪地組織語言,特意準備了好幾個版本,不過一個比一個更老土,為了避免他被你嫌棄,所以我就搶先一步代為轉達。”
雖然樂天一直笑著,可是楚靈犀卻莫名心疼,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以后無法再見到娘親的軀體,你想必很難過吧。”
“沒有靈魂的軀體,不是我真正的娘親”,樂天的笑意之中泛起幾分淡淡的苦澀,不過更多的是堅強的豁達——
“娘親的魂魄早已不在人世,我會把她放在心里懷念一輩子,但不會對其軀體生執念之心,因為執念是世間最痛苦的事,娘親為我取名為樂天,就是希望我能夠心無掛礙地喜樂渡此生,我快快樂樂地享受每一天,是告慰她在天之靈的最好方式。”
聽到這番話,楚靈犀恍然醒悟,小小年紀的樂天,竟比所有大人都活的通透。
“我爹在執念的苦海里煎熬了太久,好不容易才遇到你這艘船,靈姐姐你就當行善積德,把他收了吧!”樂天晃動著女帝的胳膊,用坑爹的方式推銷爹——
“雖然我爹有很多缺點,脾氣不好,情商不高,愛擺架子,喜好造作,可他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更重要的是,咱倆可以成為閨蜜式母女,到時候你就是人人交口稱贊的四界最強好后媽!”
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楚靈犀就算再爭強好勝,也沒有想過要做后媽界的典范,她第一次感覺自己年紀大了,完全無法理解年輕人的清奇腦回路,只得說道:“那個…我…我好好考慮一下你的建議…”
二人以法術獲知林澤就在附近,于是戴上最酷的墨鏡,挽手甩發,高調出街,成為魔都一道最亮眼的風景。
她們走入一家巴洛克風格的歐式咖啡廳,一眼便鎖定了林澤,齊齊瞪圓眼睛——
八歲的林澤,還未長成清雋挺拔的身形,嬰兒肥并沒有褪盡,小臉像極了萌萌胖胖的糯米團子,任誰看了忍不住想掐上一掐。
最有趣的是,他明明是個小萌娃,可是頭發卻梳成大人模樣,穿著一身板正的銀色小西裝,肉乎乎的脖子上還緊緊地打著純白的領結,正在斯斯文文地吃蛋糕,完全沒有普通孩子的調皮之態。
樂天感慨道:“我的天吶干爹不愧是華胥道生典范,八歲就和小老頭一般一本正經!”
小林澤聽到了聒噪之音,轉頭望了過來,正見二位漂亮姐姐沖著他滿面喜色地招手,熱情親切的樣子莫名與人販子有些相像。
歷劫的小林澤全無仙家記憶,不過他隱隱感覺眼前的小姐姐似曾相識,尤其是身著紅裙的那一位,笑靨比朝陽更燦爛,能夠驅散人心之中的一切陰霾。
他呆愣愣了好一陣,才聽到母親的催促聲,于是放下蛋糕銀叉起身。
待“小干爹”走近,樂天故意摘下粉鉆耳環拋在他腳下,小林澤彎腰撿起奉還,鬼馬公主抓住這一大好時機,掐著那肉嘟嘟的小臉蛋說道:“謝謝小朋友,你好可愛呀!”
“樂天你怎么能這樣呢?”楚靈犀嘴上說一套,手上卻做另一套,掐住另外半邊糯米團子臉,夸贊道:“世間怎會有這么可愛惹人疼的男孩子呢!”
小林澤慘被兩只“毒手”蹂躪,用嫩嫩的聲音發出嚴肅的抗議:“兩位姐姐,你們這樣未免太失禮了吧!”
楚靈犀和樂天又揉了幾揉那滑膩的小臉蛋,才依依不舍地道再見。
女帝讀過林澤的命書,簡直是集悲慘之大成,一劫更比一劫苦,生于鐘鳴鼎食之家,卻帶天煞孤星命格,身邊的親人會一位接一位地離開他,很快他便將親眼目睹母親被仇家虐sha的慘狀,而這僅僅是他一生悲劇的序幕。
神仙所歷之劫各有不同,越是仙階高的神仙,劫數磨難就會越多,林澤作為仙界之主,所需承受的劫難比尋常上仙深重十倍。
楚靈犀不由得悲嘆——好俊的一張臉,好慘的一世命。
她正望著小林澤離去的背影,目光卻被一個黑色的身影擋住,抬眼一看,乃是西裝革履的魔尊,隔著厚厚的玻璃,擺著一張臭臭的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