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柳韻琴晨起已經讓黃福良將備好的各式禮品裝車,以便兒媳們早飯之后能盡快出發。
黃鴻煊昨晚和黃鴻燁下了整夜的棋,林卿卿見他睡得香甜,便不舍得驚動他,只身來了餐廳用早飯。
林卿卿向柳韻琴問了安,又同在座的每個人打了招呼,這才入了座。
柳韻琴并未放下手里的叉子:“卿卿,你是頭一年在家里過年,我忘記同你講了,恐怕鴻煊也忘了…咱們家有個老規矩,過年這幾天,從初二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是不用像往常一樣準點來餐廳吃早飯的,所以今天早上我就沒有等你們。”
她話雖如此,可林卿卿還是聽出音來:“是我來晚了,母親…”
柳韻琴并不答話,只招手示意尤嫂為自己添滿了熱牛奶。林卿卿見狀也不再出聲,接過蘭萍為自己盛的紅豆湯圓,低頭吃了起來。
佟玉梅與廖玉鳳相鄰而坐。她邊吃邊問廖玉鳳道:“玉鳳,你那里還有多余的紅紙嗎?我昨晚包壓歲錢用光了,今早起來細細數了一下,還少幾個。”
廖玉鳳笑道:“有的,我現在就讓小玉去取。”交待了貼身婢女小玉回房取紅紙,她又接著道:“大嫂心真細,不像我做事情總是大大咧咧的。”
佟玉梅道:“難得回去一趟,我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要打發呢。”
廖玉鳳道:“是呢,是呢,大嫂家里家大業大,親眷多,幫傭的更多,可不就要多準備些紅包啊。”
佟玉梅瞟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林卿卿,對廖玉鳳道:“恐怕你家會更多吧?我記得你嫁來的第一年回娘家,我和芳菲還帶了杏桃去幫你包呢。”
廖玉鳳知道佟玉梅話里的意思,笑道:“大嫂記性真好!只我來的晚,沒能幫大嫂的忙。”
佟玉梅道:“你是弟妹,怎么來得及幫上我?這不是現成的七弟妹,你倒是跟得上幫忙呢。”
席間的人都知道林卿卿是個孤女,僅有的娘舅家也鮮少來往。佟玉梅方才的話,無疑是要讓林卿卿難堪。
廖玉鳳心里鄙夷,卻笑而不語,并不接佟玉梅的話。
起先林卿卿并不在意她兩人的對話此時聽到佟玉梅話里帶話,明白她是故意講給自己聽。她從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覺得低人一等,只她并不是多事的人何況講話的是自己的妯娌。
“大嫂果然愛操心只是沒用對地方。卿卿家里人口單薄我們原本也沒打算要回去,何況家里今天要搭戲臺子,人來客往的我們留下來也能給母親幫幫忙。”不知道黃鴻煊什么時候已經進了餐廳且聽到了佟玉梅的話。
佟玉梅沒料到黃鴻煊此時會出現,聽到他的話,忽地一怔隨即放下手里的碗:“七弟妹家里當真是省事我們是羨慕不來的。”
黃鴻煊正要接話卻看見林卿卿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柳韻琴看得真切這才開了口:“黃管家已經替你們備好了禮品都趕緊吃好飯出發吧。鴻煊你們不回余杭也好,你阿姐、姐夫們回來也能多個人陪著。”
佟玉梅聽婆母這樣講話,轉頭對著黃卓騏怏怏...
卓騏怏怏道:“阿騏,快點吃,免得你外公外婆等著急了。”
見黃鴻煊在林卿卿身邊坐了下來柳韻琴道:“鴻煊今天你阿姐們都帶著孩子回來你如今已經成了家是要給孩子們發壓歲錢的。”
黃鴻煊道:“卿卿已經準備了,您放心吧,母親。”
柳韻琴笑了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道:“你們房里進帳少,倘若不夠,讓黃管家去賬房給你們支一些。”
黃鴻煊道:“謝謝母親,我們沒有什么大的花銷,房里的月錢總有盈余,夠用的。”
姚氏接過話道:“瞧瞧我們鴻煊,當真是會過日子了。”
黃鴻煊道:“三姨娘,我哪里懂什么過日子的門道,這都是卿卿料理的好。”
姚氏道:“平日里從不見卿卿施過脂粉,只這一項就能省下不少錢。到底是年輕啊,我們羨慕不來的。”
柳韻琴道:“你跟晚輩們比這個做什么?”接著又轉過頭對黃鴻燦道:“鴻燦,今天你就自己去趟岳丈家,剛好也對他們講一聲,我同你父親請他們明天過來聽戲。”
黃鴻燦道:“好的,母親,我一定將您與父親的意思轉達給岳丈岳母。”
張氏接過他的話:“為了一天能把這個戲臺搭起來,太太囑咐匠人們一早就開了工。今天家里忙,多虧了鴻煊他們留在家里,你也早去早回,好回來幫忙。”
這一整天,不但是黃廷承夫婦忙的不可開交,就是黃鴻煊與林卿卿也跟著忙前忙后,片刻不閑。
直到落日時分,一應事項準備停當,眾人才歇下一口氣。黃芳蕙姊妹幾人聽說家里明日要請戲班子來唱戲,也都留宿在了娘家。
吃了夜飯,回娘家的黃鴻燁夫婦與廖玉鳳母子都回來了,眾人乘興又開了幾桌牌局,熱鬧起來。
林卿卿惦記著許楉桐,只白天被幾個外甥們纏著陪他們玩耍,剛才又親自為他們做了些糕點,此時得了空,就獨自留在客廳里預備著給她掛個電話。
不等林卿卿在電話機旁坐下,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你好,哪位?”她接起電話輕聲問道。
“請問你家七少奶奶在嗎?我找她!”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卿卿一怔,除去許楉桐,從不曾有人會打電話給自己。“請問你是哪位?”林卿卿一邊擺手示意聽到鈴聲跑來接電話的女仆離開,一邊問對方道。
“我是她的一個老朋友,麻煩你讓她接個電話。”那個女人的聲音依然平平淡淡。
林卿卿細細回味著這個女聲,似乎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到過。“要怎樣稱呼你呢?”林卿卿又問了一遍。
“你同她講,我姓香,花香四溢的香。”那個女人答道。
香!是她!林卿卿猛地一怔,她記起來了,這是香凝的聲音。怎么會是她?香柔不是說她因為得了瘟疫被攆出了掩香閣,她又如何曉得自己嫁到了黃家?
“有人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林卿卿回過神來:“是凝姐姐嗎?我是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