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見林卿卿與許楉桐聊了許久,又見她匆匆出了門去,柳悅琴與柳韻琴也不便多問,只在家里等消息。
聽到門口有車子的聲響,原本還在沙發上打盹的柳悅琴忽地就提了精神。她這么些年來第一次主動想要去找林卿卿講話,可又覺得面上掛不住。躊躇了一下,她喊徐嫂道:“你去門口迎一下少奶奶,讓她過來坐坐。”
徐嫂會意,便往門口走去。
“七少奶奶,您回來了,我們太太和黃太太都在客廳里等您呢。”徐嫂一臉笑意。
一路上林卿卿思前想后,龔家瑤的一言一行都觸動著她,她不知道許楉桐的堅持能換來怎樣的結局,可是舊式的思想還是禁錮了她。
林卿卿對著徐嫂微微一笑,只在門前猶豫了一下,便隨著她入了客廳。
“卿卿,你去哪里了?你姨母讓人做了些綠豆糕,我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一道吃。”柳韻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柳悅琴,知道她抹不開面子,便先開了口。
“謝謝母親,姨母…”林卿卿道。
“大著肚子跑來跑去的,別站著了,過來坐下說話吧。”柳悅琴講話的時候并沒有抬眼。
“謝謝姨母!”林卿卿說話間,徐嫂已經走近前扶她坐了下來。
“卿卿,你先吃些點心,吃好了我們再聊。”柳韻琴道。
“母親,我等下再吃。”林卿卿知道她們兩個迫不及待的心,也不想去賣什么關子拖延時間。“我出門前同楉桐談了…她那天雖說有些同姨母賭氣,可是她講過的那些話應當是真的。”
“什么叫應當是真的?”柳悅琴心里一顫,忍不住道。
“姨母,楉桐是真心愛家瑤哥…”林卿卿道。
“什么愛不愛的!她那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柳悅琴有些激動起來。
“卿卿,我們來上海就是為了幫你姨母排憂解難的…”柳韻琴提醒她。
“母親,姨母,楉桐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她幸福與否我同您二位一樣關心…婚姻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楉桐是個有主見的人,她愛憎分明,倘若真的嫁了一個不愛的人,豈不是讓她遠離了幸福?”林卿卿懇切道。
“什么叫幸福?楉桐要是跟了那個窮小子,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還會有幸福可言嗎?你們這些年輕人,追求所謂的自由與愛情,那都是盲目不切實際的東西,能當飯吃嗎?”柳悅琴質問道。
“姨母,您講的道理是沒錯,可是楉桐是什么樣的性格,您還不了解嗎?”林卿卿道:“在楉桐心里,唯愛情至上。她從小沒吃過苦,不會,也不能理解您剛才講的那些話。我講一句不應當講的話,無論楉桐嫁給了什么人,您當真會舍得讓她去受那份清貧的苦嗎?”
林卿卿的話,柳悅琴心里不置可否,她張了張嘴,還是垂下了眼眸,一句話也沒講。
柳韻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便開了口:“卿卿,你講的倒也是實話…楉桐是你姨母的掌上明珠,哪有當母親的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去受那苦日子的?我們只是擔心楉桐一時沖動,被那個小子給騙了。”
“可不就是嘛,從古至今攀龍附鳳的大有人在,誰曉得那些個出身貧寒的人是不是別有用心?”柳悅琴抬了頭,定定地望著林卿卿道。
柳悅琴話里帶話,林卿卿不是聽不出來,只是她此刻心里只裝了許楉桐的事,也懶得去計較。“楉桐對家瑤哥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相信她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只是…”
林卿卿忽然收了聲,她抬眼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許楉桐。
“楉桐!”林卿卿喊了她一聲。
“卿卿,你見過家瑤哥了?怎么樣,他什么意思?”許楉桐飛奔著下了樓梯,全然不顧柳悅琴姐妹也在場。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林卿卿的臉上。
“楉桐,我可以等下和你談嗎?”林卿卿道。
“是他有什么問題嗎?難道…難道他不愿意?”許楉桐遲疑了一下,臉上已經現出了緊張與擔憂。
“那個窮小子又耍什么花樣?他會能不愿意?那是騙你的一種手段罷了!”柳悅琴恨道。
“母親!您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窮小子?您這話要是被父親聽到了,恐怕他也不會愿意!”許楉桐不悅道。
“你還敢搬你父親出來?他要是曉得你…曉得你這樣任性胡鬧,看看他不打斷你的腿!”柳悅琴道。
“那我們就到父親那里去理論理論!父親向來主張不以出身高低論英雄,他自己也是寒門學子出身,只是您嫁給他的時候,他已經入了官場…您怎么就知道家瑤哥日后不能有所作為?”許楉桐不依不饒。
“還有,我怎么就任性胡鬧?現在是民主自由的時代,父親身為政府要員,難道您要他去違背政府提出的主張嗎?”
“你…你簡直強詞奪理!”柳悅琴漲紅了臉。
“楉桐,怎么能這樣跟你母親講話?”柳韻琴蹙了雙眉,“你母親雖然講話直白了一些,可這都是為了你好。剛才卿卿的話,我不曉得你有沒有聽到,她講的也都是實話…”
“咱們這樣的家庭,并非真的在乎對方是否有錢有勢,只是擔心你意氣用事,到頭來發現所托非人…”
“姨母!”許楉桐打斷道:“您怎么也不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意氣用事,家瑤哥也不是您想的那樣貪圖我們家權勢…他…他甚至拒絕了我!”
許楉桐的眼眶濕潤了,她極力的克制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他還敢拒絕你?”柳悅琴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拒絕了我…”許楉桐憂郁道:“我和他之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你…你不是說…”柳悅琴茫然起來。
“我是和他私定了終身,可那是我主動的…這下您滿意了?”許楉桐咬緊了嘴唇。
“楉桐,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往前看。”林卿卿輕撫她的背。
“所以…”許楉桐一字一頓道:“卿卿,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家瑤哥還是拒絕我,我不怪他。我預備好了,不能嫁給他,我就落發為尼,終身不嫁!”
“我的祖宗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柳悅琴一聽這話,瞬間嚎哭起來。
“您也不用這個樣子,”許楉桐淡淡道:“我已經把身心都交給了他,您不是說我這樣辱沒了名聲嗎?那我選擇離開,這樣您也不用再擔心您和父親失了顏面。”
“你出家做尼姑,難道我們就有面子了?你這樣做,不如拿把刀先把我殺了!”柳悅琴道。
“所以,您要么接受他,要么讓我出家…”許楉桐道:“還有,我要跟您提個醒,您不要試圖去傷害他,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您看到的一定是我的尸體!”
“天啊…”聽她這樣講話,柳悅琴嚎了一聲,便伏倒在柳韻琴的懷里痛哭起來。
“楉桐,雖然我曉得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可如果是強扭的瓜,吃下之后也許并不甜蜜。我支持你尋找真愛,可真愛并非一廂情愿。”林卿卿望著許楉桐道。
“卿卿,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決定的…”許楉桐不敢看林卿卿的眼睛。
“楉桐,你當真想好了?”林卿卿并沒有正面回答她。
“是我自己選的路,不論怎樣的結果,我都接受!”許楉桐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