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賭氣
直到趙盈從未央宮離開,太后到底也沒松了口,更并沒有即刻派人到嘉仁宮收拾了趙澈的東西來。
趙盈知道這事兒也急不得,況也不是太后松了口就一定能成的。
劉淑儀不能再養著趙澈,只要太后心里有數,趙澈離開嘉仁宮,那就是早晚的事兒。
從未央宮出來,旭日東升,金盤已在天上掛了起來。
趙盈一抬手,遮在眼前,抬頭看向天邊。
白云游走,金光燦燦。
這樣大好的天,她卻一點兒也松泛不起來。
趙盈捏了一把眉骨。
揮春扶著她上了輦,打發宮人回上陽宮,趙盈才淡淡開口:“去清寧殿。”
丫頭本想問什么,一時惦記起趙盈總提點她的那些話,訕訕的住了口,只吩咐著往清寧殿而去了不提。
昭寧帝的習慣,下了早朝,是不會即刻回清寧殿的。
從前他下了朝,不是去劉淑儀的嘉仁宮用早膳,就是到姜夫人宮里去,等進了早膳,到御花園去逛一圈兒,才會回清寧殿來。
如今孫婕妤盛寵,趙盈算著時辰,眼下他八成在孫婕妤宮里。
她不急,也不叫人去尋昭寧帝,就立在殿前,掖著手靜靜地等,。
小太監陪著笑上來勸:“皇上眼下也不會回來的,公主您有什么事兒,不妨先回上陽宮,等皇上回來了,奴才替您回了話,您站在這兒等怪累的。”
趙盈不吭聲,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她朝著臺階下看,目光是縹緲的,沒落在實處。
那小太監待要再勸,揮春拽了他一把,警告的眼神瞥過去,壓了壓聲:“公主做什么,要你多嘴嗎?”
自然是不要的……
小太監訕訕的點頭又哈腰,便也不敢再勸,貓著腰重退回到了殿門外去,心下嘀咕兩句,也不知這位大公主又要做什么。
昭寧帝從御花園回清寧殿的時候,趙盈站在殿外,等了快半個時辰。
她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孩子,站了這么久,兩條腿有些發抖打顫,天也熱,雖還不至于到日上三竿,熱氣打頭,可她鬢邊還是掛著汗。
昭寧帝從臺階下上來,一眼就看見了一襲紅裙的她。
再看她小臉兒有些白,鬢邊掛著汗,面色一沉,腳下就更快了。
等近了錢,抬頭替她擦去汗珠:“等了多久?”
趙盈笑著要蹲身做禮,腿上酸麻那個勁兒就更厲害,她嘶了聲,倒吸口氣,卻還是笑:“沒等多久。”
昭寧帝臉色越發不好看,一眼橫掃去,殿門口的小太監瑟瑟發抖,就要上前來求饒。
趙盈扯著昭寧帝龍袍袖口搖了搖:“是我不叫他們去尋父皇,也是我不肯走,非要站在門口等的,不怪他們。”
昭寧帝哼了聲,叫了聲孫符,后話不說,拉著趙盈往殿中去,只是又惦記她恐站的久了,雙腿受不住,走的就極慢。
孫符沒跟著進門,趙盈走了兩步就不肯再挪動,軟著聲音叫父皇。
昭寧帝揉了把太陽穴,看著她,無奈嘆口氣,說了聲算了,她果然就重邁開了腿。
等進了殿中,昭寧帝扶著她去坐下,也并不往高臺寶座去,就順勢在她左手邊坐下去:“你有什么要緊的事情,非要杵在這里等?腿要不要緊,請御醫來看一看?”
知道她有事兒,但還是不放心。
趙盈果然就說不必:“真沒什么,這不就是站的久了,沒挪動,坐一會兒就沒事了。”
昭寧帝是凡事都肯順著她,也知道真沒什么十分要緊,拍了拍她手背,眼底噙著笑:“這么大的人了,一點兒不曉得愛惜自己,說吧,什么事把你氣成這樣,倒要拿自個兒的身子來賭氣,也不知你是氣旁人,還是氣我的。”
他不愧是當皇帝的人,一眼看穿她是故意為之,更像是在賭氣。
趙盈壓了壓心里的厭惡,不動聲色把手往外抽一抽:“澈兒自請要往西北去,父皇怎么不告訴我呢?”
昭寧帝一怔:“誰拿這個話去煩你?”
他這是明知故問了。
趙盈眼皮往下一壓,咬著下唇,只管搖頭:“您只跟我說,怎么不告訴我?父皇,您不是真的打算派澈兒到西北去吧?”
她再抬眼時,淚眼惺忪的:“朝堂上的事我是不該多嘴的,可我只有澈兒這一個親弟弟,那么多的大人都不去,難道要叫個十一歲的孩子去嗎?
這差事若是好的,只怕二皇兄的外祖父早上趕著攛掇他去,既不說這個話,就可見不是什么好差事,父皇,您……”
她越發哽咽起來,小聲抽泣著,昭寧帝心疼得不得了,拿了她的帕子給她擦眼淚:“好好好,都聽你的,你別哭,這事兒也沒說定,誰說就要派他去了?”
他柔著一把嗓子安撫人:“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替他擔心,你倒好,還特意跑來問。”
等替她擦干凈臉上的淚,昭寧帝又去揉她小臉:“是劉淑儀告訴你的?”
趙盈還是搖頭,又說不是:“您別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才剛去見過皇祖母,想求皇祖母把澈兒帶在未央宮教養。”
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皇祖母也沒答應我。”
昭寧帝眼皮一跳:“你還替劉氏遮掩隱瞞嗎?”
“真不是劉娘娘。”趙盈撇著嘴,“打從嘉仁宮受罰后,劉娘娘就不怎么到我跟前了,我好久沒見過她。”
那就只有趙婉了。
昭寧帝面沉如水:“元元,你拿他當弟弟,也替你皇妹遮掩,怕我罰他們,可他們是怎么對你的?我一向都說你心腸太軟,像極了你母親,總盼著你哪一日能心腸硬一些,別總顧著旁人。
只是你年紀還小,我也不愿意拘著你,只要你自己高興,無論什么事情,橫豎有我替你兜著,可眼下看你這個樣子——”
昭寧帝的聲音拖長了,那音調一時也沉了下去,砸在地上,擲地有聲。
趙盈眼中閃了閃,眼睫也抖了兩抖:“您生氣了?”
昭寧帝拍著她小腦袋:“父皇怎么會跟你生氣,只是你如實告訴我,婉婉是怎么跟你說的,不許再替她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