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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囤鐵造兵器

更新時間:2021-01-29  作者:春夢關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囤鐵造兵器

趙盈環胸,好整以暇打量著孔如玏。

他盤腿坐著,她站在一旁,足夠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他。

其實從他轉醒,再到黃氏和孔承仁進到這間屋子里來,孔如玏大多時候都是面不改色的。

他神情始終淡淡,就連說起三日自查無果時都未見多大的情緒波動,然則此刻……

他眸色沉沉,面色凝重,分明在狐疑思索著什么,又不肯直言。

趙盈沉聲問道:“你想說些什么嗎?若還是不想,就只管好好休息,三日之期已到,接下來就是孤的本事了。”

“不——”

她的本事是什么,孔如玏心里有數。

他面上閃過痛苦:“我能和殿下單獨談談嗎?”

趙盈往后退了半步:“孤奉旨欽差,小宋大人他們也是奉旨隨行,黃夫人和大公子到外面候著吧,余下的,孤不能答應你。”

孔如玏微怔:“殿下……”

他抬眼,見了趙盈眼底的漠然,才住了口。

她是不在意他開不開口的。

畢竟以她的本事,大概是有足夠的自信能叫他不得不開口。

眼下還愿意給他留三分薄面,他若不知好歹,得寸進尺,那便連最后這三分也沒了。

孔承仁似有話想說,剛想跨步上前來,被徐冽橫出長臂攔下。

他低聲叫爹,孔如玏沖他搖了搖頭。

黃氏那里捏緊了手上一方素色湖絲帕子,咬緊牙關,同孔如玏四目相對,終是妥協下來,攜著孔承仁與趙盈辭過禮,轉身出了門,同府中眾人一起,侯在院中。

徐冽替趙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就挪到她站定的地方,她順勢坐下來:“你想跟孤談什么?”

“殿下手里那塊玉佩,是大郎的。”

他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話一出口,如平地驚雷一般。

薛閑亭鬢邊青筋凸起,還是宋懷雍在他手背上強按了一把,他才生生壓下胸腔處涌起的怒意,沒有開口責問。

一旁沈明仁見狀,清冷著嗓音道:“所以當日孔逸成喬裝入京,買兇刺殺殿下,是孔承仁授意的?”

“不是!”孔如玏一時拔高音調,卻也不看他,只急急忙忙同趙盈解釋道,“那玉佩是我交給孔逸成的,但是另作別用,而且當日我也并沒有欺騙殿下。

孔逸成離府,的確是往蘇州去做生意,只是那筆生意,不是替我們家做的……”

他的言外之意,趙盈聽懂了。

她左手食指的指尖一遞一下輕點在右手的手背上,一直等到孔如玏話音漸次弱下去,后話不肯再說,她才問道:“你把孔承仁的玉佩交給孔逸成,是讓他代表你們家去蘇州替別人做生意,孤沒理解錯你的意思吧?”

孔如玏點頭說沒有。

宋懷雍瞇了眼盯著他多看了兩眼:“替何人做何生意,要你取了孔承仁這樣貼身之物做信物?”

“他……什么都不知道。”孔如玏長嘆一聲,“那筆生意,是替孔如勉做的,不,不如說,是替大皇子和淑妃娘娘做的。”

他這么多年來,竟果真與京中有聯系!

趙盈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而且這間屋子——

怪道一進門她就覺得眼熟。

孔如勉的國公府,她年幼出宮時也曾去赴過一兩次宴,孔承開的長子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小時候和薛閑亭也還算能玩兒到一起去,幾個小孩子宴上坐不住,他就領著四處瞎逛。

這屋子的陳設布局,像極了孔如勉的小書房。

“國公府的二進院里,孔如勉在西北角有一個小書房,你九歲之前,住在那里嗎?”

孔如玏顯然也吃了一驚:“殿下怎知他的小書房?”

趙盈沒回他,也沒說話,靜靜的等著他的答案。

他抿唇,自知多此一問:“那原是我的書房。”

這就是了。

趙盈長舒了一口氣。

懸著的那顆心,稍稍落回肚子里一些。

“你面上幾十年不與京中往來,不同國公府的人打交道,外面多少人說你是恨透了國公府,原來都是裝樣子給人看的嗎?”

孔如玏卻沉默起來。

這份沉默在眼下這個時候太不合時宜了。

但透露出的卻是另外一種訊息。

趙盈明白,宋懷雍他們也明白。

沈明仁便把話接了過去:“你是真的恨他們,但卻還替他們做生意?”

想來這生意,不會是什么能見人的,不然何必要揚州孔府出這個面,還要拿那樣的信物為憑才行,要不會惹麻煩上身,孔如勉或是孔承開自去談便是了。

薛閑亭眼珠一滾:“你究竟替他們做了什么生意?”

事到如今,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孔如勉深吸口氣:“蘇州的礦產開采,是齊家在做的,我每年出銀子,從齊家手上買下一部分的鐵礦所得,齊家靠這個賺了不少錢,鐵礦、銀礦,甚至是金礦,他每年開礦所得的量,報給戶部的都不實。”

他嗓音悶了悶,側目又去看趙盈:“鐵礦可做何用,殿下知道嗎?”

鐵礦可造兵器,她當然知道!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趙盈面色鐵青。

孔如玏見狀便知她心中了然,收回目光也低下了頭:“大皇子七歲那年開始的,至今有十一年了。

孔如勉這個人,心思重,城府深,每年也只買一點,但十一年下來,那些送到他手里的鐵礦,我曾粗略算過,若全造成兵器,已經可以供養八千余人的軍隊了。”

趙清今年才十八!

如果不是這次出事,事情牽扯到揚州孔府,她查到孔家頭上,照孔如玏這樣買下去……

平均一年所得可供八百人,若再過十年,趙清手上造出的兵器就差不多可以供近兩萬人作戰。

怪不得前世他自去了涼州軍中,越發在軍中如魚得水!

昭寧帝雖是殺伐過來的皇帝,卻并不是個重武輕文的,相反的,大約是登位之初兄弟叔伯興兵作亂的太多了些,他對軍中便更寡淡。

這些年軍餉克扣,軍糧不足之事屢屢發生。

趙盈隱約記得,大概是她九歲那年,云南駐軍便有強搶民糧之事發生,還一度鬧大過。

趙盈合眼,緩了胸口憋悶的那口氣:“你為什么會替他們做這種事?”

提到這個,孔如玏眼中分明染上更加明顯的恨意。

趙盈一眼心驚:“你這么恨孔如勉,還替他辦事?”

“他設計陷害的我,我不得不幫他做事。”孔如玏捏緊了拳,“十一年前,大郎剛過了十三歲的生辰,少年人誰沒有幾個狐朋狗友,何況是我們這樣的人家。

他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叫那些人挑唆著,在外面尋花問柳。

一夜吃多了酒,宿在青樓之中,誰知竟失死了人。

我恨鐵不成鋼,也知道可以花銀子平息此事,將他解救出來,可那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啊——”

他一時哽咽,干巴巴的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那時我已上了年紀,膝下只得二子一女,高僧曾為我算過,說我這一生親情緣薄,子嗣稀少,若不慎重,恐將來后嗣乏力。

黃氏她又終日以淚洗面,見了我就哭,哭的我心煩意亂。

后來……”

“后來你就想,別人的命,到底不如自己兒子的命重要,于是花了銀子上下打點,希望能救出孔承仁。”趙盈嗤鼻,不屑極了。

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旁人的命,便是命如草芥。

草菅人命他們向來是做的極好的。

目無王法,心無敬畏。

她別開眼,懶得看他:“所以孔如勉是以此事為要挾,逼著你替他做事?”

誰成想孔如玏竟又搖頭:“我是在兩年后才弄清楚,人根本就不是大郎殺的,整件事情都是孔如勉的手筆,是他算計了我們!

可是事情過去了兩年,我想給大郎翻案,那是異想天開。

而且孔如勉能做下這條毒計,將我們父子牢牢攥在手心里,我也是國公府出來的孩子,知道國公府的水有多深,更知道孔如勉他有多心黑手毒。

如果大家互不往來,兩廂清凈,倒也就算了。

可是他盯上了我,盯上了我們家,我們是沒處躲的。”

薛閑亭一拍桌案:“朝堂不是孔如勉的一言堂,太極殿上更輪不到他肅國公府的人只手遮天,你有心與他分割,當年既知此事真相,難道真的求告無門嗎?”

“我……”

薛閑亭的話,正中要害。

怎么會真的求告無門呢?

趙清九歲那年,趙澄和趙澈兩兄弟都已經出生了的。

這是肅國公府的抄家滅門之罪,無論是姜承德,還是彼時的劉寄之,哪怕是宋昭陽,都在御前說得上話。

他派人悄悄入京,送上孔如勉這么大的把柄,有什么不能呢?

可他沒有。

于是趙盈懂了。

“揭發了孔如勉,你也照樣不能獨善其身,昔年無論是姜承德還是劉寄之,自能將你從孔如勉手上解救出來,可你卻料想著,那只怕又是另一筆生意。”趙盈黑著臉,不住的搖頭,“孔老爺經商幾十年,太懂得算計鉆營的門道了。”

孔如玏喉嚨一滾,艱難的吞了口口水,說了聲是,算是應下了她的話:“私囤鐵礦,私造兵器,都是抄家滅門的罪,肅國公府上下一個也別想跑,就連大皇子和淑妃娘娘,也脫不了干系。

那時我想著,就算我將此事告訴姜家或是劉家,自然能逃開孔如勉的脅迫,可以后呢?

我是幫扶姜家也好,幫扶劉家也罷,等到他們有朝一日上了位,難道我真的能賺一個從龍之功嗎?”

他苦笑一聲,繼續道:“只怕不成。為君者最要一個清名,而我,我們揚州孔府,那時就會成為他們登位前的污點。

等他們上了位,我們全族就頭一個得死絕。

既然如此,我為什么要告發?

我們和肅國公府雖然分宗幾十年,可畢竟骨血相連,是一門同宗的至親。

我不求著大皇子登位后能如何高看提拔我們孔家,但至少不會趕盡殺絕。

我……是有私心的。”

可是這樣的私心,本就該死!

囤鐵礦,造兵器,接下來呢?

那就該屯兵,再往后便是擁兵自重,起兵造反。

他什么都懂,但他毫無作為,甚至幫著趙清和孔如勉將這事兒一干就是十一年。

“除了這些,十一年間你應該也沒少孝敬銀子給趙清吧?”

他儼然就是趙清和孔如勉的搖錢樹,要多少銀子他不給,要什么珍寶他不去搜刮來呢?

孔如玏不應聲,用沉默表明了他的答案。

人在氣極的時候,反倒發不出怒來了。

趙盈更顯得平靜。

真相從來丑陋不堪,但這世上的丑惡她本就見多了。

她從來就沒指望孔如勉能有多干凈,這些人,哪一個是真的兩袖清風,雙手干凈的呢?

即便是沈殿臣,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她幾不可聞嘆了口氣:“那現在這出戲,又是怎么回事?”

孔如玏眼皮跳了跳:“藥是我自己下的,大郎院子里的藥,也是我讓人放進去的。”

揚州衛重兵把守,他還能從外面弄來這些東西。

趙盈眸色才一沉:“誰替你弄進來的東西?”

“是王青。”孔如玏聲音不大,“但王大人什么也不知道,他……他只是貪財了些。”

趙盈呵道:“你還有心思替旁人開脫?”

說著回頭去看薛閑亭。

薛閑亭會意,在心里暗暗記下此事,面上未提。

孔如玏那頭叫趙盈噎了一句,有些尷尬,緩了一緩,才又道:“我本想著,我中了毒,被人下了藥,藥又從大郎院中搜出,憑殿下機敏聰慧,就算拿了大郎查問,也能查到真相。

那時候殿下一定會想,有人不想叫我自查以證清白,要毒殺我,還要誣陷給大郎,我們家在殿下被人刺殺這件事里,是清白的。

就算不是全族清白,至少我,還有大郎,我們是清白無辜的。

事到如今,我未必能夠保全全族,我只要……我只要保全自己,保全我的兒子。

這案子太大了,我們擔不起,更何況還有這些年我替孔如勉做的這些事,我不敢叫殿下深查細究,之前孔如勉也給我飛鴿傳書過,叫我想盡一切辦法,動用一切手段,絕不能叫殿下查出私囤鐵礦之事,我這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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