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平靜地聽完。
“哦,就這?”
“就……就這?”
裴紀以為他聽錯了。
江棠想了想,又說:“不用太在意這件事情。”
裴紀不解:“這么過分的話,難道你聽了就不生氣?”
“為什么要因為別人的話,影響我的情緒?”
江棠說得太坦然,太豁達。
有種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從容。
她說:“如果謠言是敵人對付我的辦法,那我陷進去就等于輸。與其憤怒,我寧愿把心思放在尋找敵人的弱點上,然后,一擊即中。”
她話說得隨意,就像是在探討今天天氣不錯。
但裴紀卻聽出她淡定話語下的果決,像是冷靜無情的絕世劍客,懷里的劍不出則已,出必見血。
他看著那雙沉靜安謐如夜色大海的眼睛,忍不住捏緊發麻的指尖。
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她……好厲害!
裴紀突然覺得鐵憨憨唐堂的那聲“棠爺”,真是貼切!
他強忍著興奮:“那你打算怎么做?打斷那群家伙的腿?”
看他這個樣子,要是江棠當真點頭說嗯,他立馬就能遞兇器幫忙善后一條龍。
江棠睨著他:“你想進少管所?”
一盆冰水澆了裴紀個透心涼。
他嘀咕:“你上次不也打得挺狠的。”
江棠:“我有分寸。”
裴紀:有分寸還打成那個樣子,要是不按分寸來呢?
他越發好奇:“那你打算怎么辦?”
江棠緩緩道:“當然是用法律武器解決。”
裴紀腦袋上冒出個問號。
威風凜凜的霸王少年,這會兒在江棠面前憨厚得像只金毛犬。
江棠輕笑:“據我所知,那群人敲詐勒索、校園暴力是常事?”
裴紀當即撇嘴:“那可不是,一群連小學生錢都搶的垃圾。”
他雖然頂著校霸之名,打架逞兇也挺厲害,可欺負弱小的事兒從來不干,反而還會偶爾幫助那些受欺負的人。
只是他脾氣不好,兇名太盛,就算幫人也沒誰會信。
“所以,我只需要請一位律師,讓他為被欺負的同學提供幫助,收集證據,告到教育局……”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
對抗霸凌這種事,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自然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
畢竟勇氣是一種會傳染的東西。
裴紀聽得眼睛發亮。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對付垃圾人,就不該用常規的手段才對!
他迫不及待道:“這件事情交給我,我這就給我的律師打電話!”
裴家在帝京根基深厚,不是乍富,而是掌握權財的老牌大家族。
裴紀從出生起就擁有獨立的家族基金與股權分紅,更有專業的律師團隊幫他打理事務。外人難見的金牌律師,對他而言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江棠不在乎是誰來解決這件事情。
裴紀想做,就讓他去做。
等裴紀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慢出現一道身影。
江棠頭也不回:“會長覺得這辦法如何?”
眉眼間寒意料峭的少年,忽而一笑,頓時春暖花開,草長鶯飛。
陸沉稱贊:“光明正大的陽謀,很精彩。”
江棠:“精彩不至于,裴紀不傻,就是太耿直。”
別人看裴紀不是個好東西,但江棠看裴紀,卻是脾性耿直、心懷熱烈的少年。
他單純而直接,糟糕的壞脾氣下,卻是一顆赤子之心。
很難得。
陸沉含笑:“手段簡單,但是有效。而且很多人都難以跳脫思維的困局,總以為別人潑臟水給自己,自己便要潑臟水回去才算解氣,殊不知最后只會成為他人眼中的笑話,就像之前的裴紀。”
在陸沉看來,裴紀就是蠢。
跟一群混混較勁,成天怨來仇去,這有什么用?跟他們比誰更沒下限嗎?
“所以他是裴紀,不是陸沉。”
陸沉竟也覺得這話有道理,還贊同點頭。
“對了,找我有事?”
五分鐘之前江棠就發現陸沉來了。
但她任他聽了一會兒墻角,沒有戳穿。
“下周就是月考,聽說你來上課,所以準備過來問問你目前的學習情況。”陸沉難得開起玩笑,“畢竟答應了當你老師,總不能學生成績太差,丟老師的臉。”
“……月考?”
陸沉抬眉:“你不知道?”
江棠揉著眉心:“最近太忙了。”
陸沉想了想:“我那里有套題,不如你試著做一遍,看看現在的水平?”
江棠覺得陸沉的提議很有道理,趁著午休時間還沒過,就跟他去學生會辦公室拿卷子。
兩人到學生會辦公室時,門外有人正在等陸沉。
那是位清雅又漂亮的少女,見到陸沉便露出輕盈溫柔的笑容。
“陸會長,你回來啦!”她尾音微挑,帶著些雀躍,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江棠身上,“這位同學是?”
陸沉沒接她的話。
“有事嗎?”冷淡而直接。
“這是校慶活動上要表演的琴譜,我特意給你送過來。”
陸沉看了眼少女抱在懷里的紙頁。
“麻煩發郵件給我。”
隨后稍稍側身,這是送客的意思。
少女像是感覺不到陸沉的疏離,乖巧地哦了聲,走前還特意跟江棠介紹說她是蘇依依。
江棠頷首,沒有要介紹自己的意思。
蘇依依只好失望離開。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成為江棠和陸沉之間的話題,他們不約而同地忘記遇見過蘇依依的事,倒是對那套試卷中數學卷的最后一道大題比較感興趣,還談論了很久,直到上課鈴聲提醒,兩人才各自回教室。
*
打過電話后的裴紀,遲遲沒有見到江棠進來,有些焦躁。
還時不時望向門外,總期待她下一秒就會出現。
唐堂悄悄觀察著他的表情,不慎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裴紀斜睨過來,眼里明晃晃寫著“找死?”二字。
唐堂頭鐵,故意湊上去。
“裴哥,你喜歡棠爺吧?”
砰地一聲,煙花在裴紀心頭炸開。
裴紀回憶起初見江棠時的觸動,心臟狂跳,像是裝了失控的起搏器。
但這份燥熱很快冷卻。
因為他的初戀早就無疾而終。
“你想多了。”裴紀不耐煩地推開唐堂的頭。
唐堂不依不饒:“明明就是,我都看穿啦……放心吧裴哥,我不會跟你搶的,兄弟妻不可欺!棠爺一定是你的!”
裴紀無語地看他。
這得多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