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總裁先生所說，攝影師的擔心是多余的。
江棠并沒有被其他人的小心謹慎傳染，就算戴上那頂珍稀冠冕，她也照樣神情自若，還晃了晃腦袋觀察是否固定牢實。
殊不知她這動作把周圍人嚇得汗水都出來了，連口口聲聲追求效果的攝影師，也跟著驚得一背冷汗，害怕江棠把冠冕摔了。
唯有江棠和總裁先生最為淡定，總裁先生更是早有預料的面容含笑，還在江棠起身之后為她送上贊美。
江棠欣然收下。
她提著薄紗裙擺，肩上披著羽絨服，腳下踩著毛拖鞋，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艱難轉移到室外。
迎面寒風吹來，把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冷得渾身哆嗦，隨后更是忍不住去看江棠，卻見她神情還算從容，并沒有因為寒冷而露出痛苦面具。
尤其是她那身皮膚，在脫去羽絨服后，仍然像是感覺不到凜冽寒意，反而越發凝白如冷玉，像是和周遭雪景融為一體。
跟著出來的高越忍不住問了句：“你不冷嗎？”
江棠表示：“還好。”
冷當然是冷，但不至于那樣冷。
何況她最擅長適應，遠比現在極端苦寒的環境都過來了，現在又算得了什么？
按照拍攝提綱，接下來她應該要站在雪地里，沿著長長臺階往前走。
江棠先按著提綱嘗試一遍，攝影師盯著看了會兒，卻覺得有些不滿意。
轉念想想，應該是原定的拍攝計劃是針對之前安排那套珠寶來的，卻跟江棠現在身上佩戴的珠寶并不契合。
攝影師決定臨時更換拍攝提綱，靈感如火花不斷在腦海里迸濺跳躍，飛速冒出新的念頭，決定把拍攝場景換到水池邊。
這座莊園作為拍攝地，最出名的就是它的花園，自稱靈感來自莫奈畫作，翠綠的草坪和堆砌的鮮花，顏色繁多卻不雜亂，而是層次遞進的非常漂亮。
現在是冬天，許多花都已經凋零，花園也顯得有些蕭瑟，但是在落雪之后，又呈現出另外一種美感。
枯枝冬雪帶給人的萬物寂寥，和頂著積雪冒頭的翠色植物，處于深冬和初春的交界，是萬物從沉睡到復蘇的過程，感覺很奇妙，充斥著別樣的生命力。
要把拍攝換在這里，所有的設備當然也要跟著動，工作人員又開始一擁而上地忙碌，而攝影師則拉著江棠商量等會兒的拍攝計劃。
盡管套著羽絨服揣著暖寶寶，但是江棠仍然在冷風里吹了小半小時，原本溫熱的手腳凍到麻木，才終于聽到可以拍的聲音。
江棠原本穿著一雙高跟鞋，在平地上走著沒問題，可在水池邊的草坪上就要艱難多了。
而且草坪被積雪潤濕之后變得越發松軟，江棠基本一腳上去一個坑，走得很是艱難。
她干脆主動提議：“要不然把鞋脫了？”
攝影師當然沒問題，他更擔心江棠：“你不怕冷嗎？”
江棠搖頭，連兩條腿都已經露在外面了，穿不穿鞋又有什么區別？
事實還是有區別的，沒有鞋底的阻擋，江棠的雙腳不免沾上一些泥土。
正好她距離水池很近，便提起裙擺，用水池的水輕輕蕩走腳底的草葉泥土。
“等等！”
無意中瞥見的攝影師，突然發出暴喝。
江棠以為是出了什么問題，低頭確認裙擺沒被弄臟，才詫異看向攝影師。
攝影師激動得臉頰發紅，握著拳頭說：“就是剛剛那個畫面！太美了！”
江棠：……
于是拍攝計劃又變了。
攝影師在征得總裁先生同意后，讓化妝師把手鏈取下換戴到腳踝。
又讓江棠一手抱著艷麗花束，一手提著裙擺，重復剛才用腳撩水的姿勢。
這次的拍攝總算沒再出現紕漏，攝影師手里的快門咔嚓咔嚓就沒停過。
“對！就這個樣子！”
“眼神再冷漠一點！漫不經心一點！”
“手稍微放低！對的對的！實在是太漂亮了！”
“江棠你簡直就是真正的女神！”
江棠有瞬間流露出無奈，又在其他人的輕笑里，收斂神色，擺出攝影師說的冷漠和漫不經心。
雪粒自天空向下墜落，白霧在花園里彌漫，讓這里仿佛人間仙境般靈氣美麗。
江棠穿著雪色薄紗抹胸長裙，細細紗帶纏繞在手臂，大朵大朵的淺色緞花開在裙擺上，裙角斜里開叉直到大腿。
她左手抱著一束尚帶露珠的淺色玫瑰，顏色與她裙擺上的花如出一轍，右手輕輕提起裙擺，露出勻稱細長的兩條腿，和赤著的雙腳。
腳踝纖細骨感，套上銀白鏈子后，明黃色寶石點綴在雪一般的皮膚上，越發的靈動可愛，隨著她用腳尖撩水的動作，寶石與水面上粼粼的光交相輝映。
這樣浪漫美妙的場景，偏偏江棠的神色是冷漠隨意的，就像是女神隨意停下在水池邊濯足，發絲在臉頰兩側慵懶垂下，烏黑發間巧奪天工的花枝冠冕璀璨灼亮。
別說攝影師激動得跟渾身打雞血似的，周圍的工作人員何嘗不是看得都不敢呼吸了，好似水池邊上的真的不是人類，而是云端的女神，山野的精靈，稍微大一點的動靜便會驚走她，讓她像虛無的美夢一般消散無蹤。
在眾多注視著江棠的視線里，有一道格外的繾綣溫柔，像是羽毛輕輕撥弄著她的肩頭，想要驚起她的注意，卻又怕打擾她。
江棠似有所感，一抬頭，便在不遠處看到西澤爾的身影。
他站在人群里，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是江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還不止是他，母親蘇鈴竟然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見她看來還興奮到揮手。
江棠眸光不覺變得溫和，眼角眉梢都自覺流露出暖暖笑意，與先前冷若冰霜的女神判若兩人。
攝影師卻沒有大聲讓江棠保持冷漠，而是鬼使神差地按動快門，在光線最好的時刻捕捉下這一畫面。
等拍完之后，他翻動前后兩張照片，只覺得這兩張照片最有故事感，生動得幾乎要破開屏幕走出，便想也不想拍板定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