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竟是被問倒了,窘迫。
“學了兩年就自稱醫生了?”季南風又問。
黛西窘迫地走了。
連同著她帶來的保鏢,也風風火火地退散了。
人一走,好像臥室里空氣都充分了。
穆以霖站在床邊,垂著頭,有點愧疚。
顧離看向季南風:“三哥哥,你給穆先生看病,我先出去了。”
她拽住了穆以霖的衣領往外扯。
房間里,只余下了兩個人。
季南風噗嗤一聲,失笑。
拉過椅子坐下,給穆川東把脈。
“季,季先生。”穆川東氣若游絲地喚他。
“嗯,穆先生請說。”
“人,人如果沒心,是不是,活得會舒坦,點?”他說幾個字就喘得厲害,缺氧得厲害。
季南風分明看出他挺難受,卻也不立馬讓人去準備氧氣瓶什么的。
他就這么寡淡地看著。
主要是……
這男人似乎沒什么好同情的。
“沒心啊,那就直接死了唄,穆先生想這么快走了?”
“死了也好,去陪她……”穆川東雙目迷茫地盯著天花板。
季南風聽他這話,可算是有了反應,掏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把氧氣瓶拿過來。”
顧離抱著手臂問:“咋回事?把你爸氣成心臟病?”
“我發誓,不是我,是蕭晴那女人!”
“嗯?”
“我給她點了易怒沖動的熏香,你昨天給我的那瓶香嘛!然后今天一大早,她就忽然受了刺激般,抱著穆文韜讓傭人打開了倉庫門。
“沖進去就要砸東西,我要阻止她,然后穆文韜這小破孩,正好就把我媽媽的琵琶……摔斷了。
“我爸回來看到后,打了她,然后就鬧成現在這樣了。”
顧離捏了捏眉心。
完全沒有按照她預設的情況發展。
她安排的人還沒有派上用場。
之前本來預想的是,派個算命的過來,忽悠穆川東。
倒沒想到這個蕭晴反應這么大。
“據我所知,你爸……是在你媽媽死后一年續弦,你們三兄妹為什么這么討厭他?”
這一家子的矛盾真奇怪。
其實穆川東是在穆輕寒的母親死后一年再娶的蕭晴。
和蘇鴻那混賬東西不一樣。
蘇鴻那可是吃著碗里的,還想著鍋里的。
“本來娶這個蕭晴,我們三兄妹都不同意!”
六年前,不說穆輕寒,穆以霖和穆安溪都已經懂事了。
不同意也是正常。
“可他非要娶,還很恩愛,我們就覺得他背叛了我媽媽!可他又一直珍惜我媽媽的所有東西,算個怎么回事?”
穆以霖越說越氣呼呼,“明明都娶了蕭晴,裝出一副很癡心的樣子,給誰看!”
“而且我媽媽剛死那兩年,我和我妹妹情緒都十分不穩定,尤其是安溪,經常發瘋,我爸就覺得我們是瘟疫,要把我們送去精神病院。”
“要不是我哥把我們送走,我和安溪這輩子都要毀了。”
這對一個大家族、一個上流社會的金字塔的家族來說,是污點。
穆川東要將他們送去精神病院,必然會轟動帝都吧?
顧離拍了拍他的腦袋。
“而且……我爸,今天看見琵琶斷了,就嚷著要跟蕭晴離婚。”
“這事兒,我當時才覺得有點愧疚。”
“是我,我把他氣出心臟病了。”
少年垂著頭,懊惱不已。
顧離斜倚在墻壁上,嘆了一聲:“嗯,沒事,這不是你的錯。”
所以……
穆川東其實還挺深愛穆輕寒他母親的吧?
畢竟是穆家這樣的世家,喪妻之后要再娶,也是形勢所迫?
門開了。
季南風看見他兩,招了招手。
穆以霖急忙上前,“我爸他……怎么樣了?”
“已經睡下了,最好別讓他再受什么刺激,中藥我讓人去熬了。”
“哦。”穆以霖低低地應了一聲。
“最好是……你或者他最信任的人貼身照顧他,最近也別讓你繼母跟他見面,以免又刺激他了。”
“好。”穆以霖當即拍了拍自己胸脯。
現在哥哥不在家。
那他就是大家之長!
季南風微微一笑,正要舉步走,又被管家攔住去路。
“季先生,您可否去給我們老爺子也把把脈?”
這可是國醫大師的大徒弟!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竟然愿意親自來給他們穆家人看病。
管家簡直要哭了。
顧離也在男人的身后探出個腦袋,還沒有等季南風開口,已經主動幫他開口了:“好了,我們正要趕過去。”
季南風:???
他錯愕地轉頭。
看見顧離眨了眨右眼。
他無奈,笑了。
一笑,化作春風,宛若畫中之人。
罷了,小祖宗都替他做出了決定,他還能說什么?
管家連忙朝著二人鞠躬:“太感謝季醫生了!”
新宅和老宅距離很遠。
需要開車。
所以坐進車里的時候,季南風不忘吐槽:“這穆家是一大家子的病秧子啊,又是心臟病又是精神衰弱。”
“三哥哥。”顧離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際,不滿地瞪他一眼,“這遺傳病,有什么辦法?”
“啊呸,遺傳病就更不好了。你要是真跟穆二爺在一起,那不是……”
顧離猛踩他一腳。
“說什么呢?”
季南風被踩痛,聲音戛然而止,臉部表情已經痛到抽搐。
可他還是有點不值。
穆家再家大勢大,這兩年情況不好了。
也就是最近穆輕寒接手了,才算是扭轉了一下局面,可……
他依舊不太看好。
穆以霖候在房門口,來回踱步。
猶豫了一下,轉身要走,房間內傳來了低沉的咳嗽聲。
穆以霖有點擔心,立馬沖進去。
“爸?”
不知何時,穆川東已經拔掉氧氣罩,咳嗽咳得劇烈。
穆以霖匆忙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了他,“爸,你沒事吧?”
“以霖,是你啊。”穆川東喘了口氣,松了一口氣,“安溪她……還生我氣吧?”
穆以霖臉有點臭,忽然撇開頭,不想看他。
穆川東抬起手,虛虛地想拍他,最終無力地垂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怪我。”
“我有什么法子?”
“當我知道……知道安溪……哈哈。”穆川東說著說著笑了,笑得癲狂,可眼角分明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