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忙改革,武王忙著最后的反擊,朝堂上紛亂不休,大有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意思。
武王的人豁出去了,凡是太子提出的建議都要挑出毛病來。
一直以來維持隆承帝同武王之間平衡的蘇首輔這一次帶著他的門生們等文官退到一旁,讓出核心的位置。
他這一讓,看出不少的端倪。
難怪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自以為強大的文官體系早就被武王滲透的不成樣子了。
太子李湛雖然不得如今身居高位的官員們喜愛,李湛嘴巴毒,思維活躍,從不曾對朝臣們禮賢下士。
他是魏王時,文臣們看他不慣。
如今,李湛是太子了。
文臣們不得不承認這位就是未來的皇帝,讀書人是最重視太子儲君的一群人,太子的名分足以讓不少讀書人追隨李湛。
何況李湛并不是刻薄寡恩,卸磨殺驢的人,也不讓文臣們背黑鍋,太子很有擔當,改革的罵名都是他一人背了,官員們只要按照他設定的方案辦事即可。
李湛得到不少新進官員的認可。
年輕人都有改變世界的夢想,李湛的某些措施正好讓沒被官場侵蝕的年輕官員們激發起改變弊政的斗志。
太子在朝廷上的擁躉并不少。
蘇首輔望著依舊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門生們,人數同質量比預想的少很多,蘇首輔深知自己再沒有同皇帝抗衡的本錢了。
若是轉投武王?
“祖父,您最好想清楚了,我可不愿蘇家成為亂臣賊子,永世不得翻身。”
前些天,蘇白奉太子的口諭搬回蘇家,打著的名義就是為蘇首輔侍疾,誰讓蘇首輔報了個病假呢,長房長孫侍疾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蘇白一改過去不染煙塵的清高模樣,同蘇首輔的門生故舊們相談甚歡。
他或是引經據典,或是褒貶時弊,或是談論詩詞歌賦,甚至連哪家畫舫的名妓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不少依舊忠誠蘇首輔的人都勸說重視蘇白,放棄被蘇白比成拙嘴笨腮的二房孫子。
蘇白侍疾的賢孝之名傳出去后,越來越多的人登門拜訪,也襯托得二房父子越發不堪造就,支撐不起蘇家的門庭。
本來只是裝病的蘇首輔被朝廷上同家中的打擊得生了心病。
蘇白坐姿端正,手捧湯藥,在蘇首輔怒視下,繼續說道:
“不談國家大事,就是這滿府的人,祖父就絲毫不顧及了嗎?武王殿下已是窮途末路,這一點在安陽長公主回京之后已是板上釘釘,他原本就斗不過太子殿下,眼下不過是武王最后的瘋狂罷了。”
“不愧是太子的人,你倒是事事為太子著想,你就沒想過等太子除掉武王,掌權天下,他……”
蘇首輔咳嗽個不停,喘勻氣息后,聲音沙啞:
“你知道太子太多的事,又有滿朝的清名,你就不怕他下一個除掉的就是你?!做人臣子的,總是不希望上面的帝王權利太重,太過心很無情,太子可是都占了的。”
蘇白攪動著湯匙,眸子明亮,“祖父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大嗎?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嗎?”
“你是何意?”蘇首輔愣住了。
“太子是個天才,比我還要天才的人,追隨一個天才能看得更高,看得更遠,哪怕將來他對我生疑,而厭棄了我,這一輩子我都沒有遺憾,畢竟沒有太子,我怎能親眼看到更精彩的世界。天下很大,太子一個人再能干也干不了所有的事,我始終是他需要的人,就不會被他拋下。”
蘇白輕笑:“祖父一輩子怕是都陷在情愛同忠貞中無法自拔,自然眼里沒有祖宗,沒有身邊的親人,甚至再沒有當初改變百姓生活的志向。
祖父曾是我最為佩服的人,我學的第一篇文章就是祖父在十八歲時中秀才所寫。
祖父這輩子所有的文章,我能倒背入流,您書房的書,我也都看了。
您在書上的批注,以及對朝政的深思,我都是拜讀過,在我眼里,您本是一代名臣,是我追隨并超越的目標,哪怕您更疼二叔他們,我也沒有怪過你。”
蘇首輔面色蒼白,抓住蘇白的手,“你知道……不,你不可能知道的。”
“知道二叔才是您最內疚,最心疼的兒子,知道他不是祖母所生,而是您從外面抱回來的?”
蘇首輔仿佛被人點重穴道,整個人又木有僵。
蘇白:“在我搬離蘇家時,我就知道了,外人都說我聰明,您從來都沒往心里去,只當是奉承您的話,可我是真的聰明絕頂,只比太子差那么一點。”
“您對不起祖母,換了祖母真正的孩子,這換子的恩怨,故意設計祖母疏遠我爹,同我的恩怨,您以后自己同祖母去解釋吧。”
“您別忘了,您心心念念的人再好,祖母是陪著您一路走過的女人,在您只是農家子時就陪著您了,祖母一輩子所有的心思都在您身上,以您的喜惡成為她的喜惡,看出您疼惜二叔,她便舍棄了我爹,從不曾多看我一眼。”
蘇白苦笑一聲,“我爹怕是致死都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不得父母喜歡,真實的原因何其可笑,祖母為您不疼他,而您為了心愛的女人甘愿犧牲一切,連我爹……”
“沒有,我沒有!”
蘇首輔慌忙說道:“你爹的死同我無關,當喪信傳來時,我也是難受的,我……我怎會不疼他,他小時候,我也是手把手教他自字。”
“當然同您無關,若是有關系,您以為我還會坐在您身邊嗎?”
蘇白搖頭道:“那些襲擊父親母親的人都被我殺了,太子,小紅同我一起做的,祖父,你可知道若沒有太子殿下,我會如何做?”
“你……”蘇首輔慌了,不認識自己的長孫。
“我會支持您的二孫子造反,然后毀了整個蘇家,毀了你幾十年的積累同人脈,毀了前朝所有的隱藏勢力,讓蘇家斷子絕孫,讓皇上刨了祖墳,將蘇家徹底打入深淵。”
蘇白眼底閃過一抹瘋狂:
“太子總是說小紅不顧一切,他看錯了,小紅對他父親還是有情的,還是想著家族能綿延下去。
我不一樣,祖父想要的,我都會一樣樣毀掉,哪怕我被李湛千刀萬剮,我也不在乎!
我會讓他恨我,讓他忘記所有的情分,李湛的性子就是那種愛其欲其生,恨其欲其死,最是容不得信任之人的背叛。
我若是叛變,他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
蘇白聲音漸漸低沉,長濃的睫毛低垂,“如此,他就不會再記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