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洛頃望著眼前的人,沉吟不語。
玄應離還以為洛頃年歲日長,記性不如往昔。遂再將方才店家送進來的湯鼎,從頭淋到腳。掛了滿頭的菜葉肉沫一類的東西。
玄應離此時的模樣,更像是常年不曾換洗過衣物,乞討度日的叫花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長發,衣衫不整。
洛惜賢瞧了眼自家師父的神色,默默的縮在了角落里。秦昭世婦唱夫隨,抱雙生生小亦跟著縮在了一起。瞧了眼掛在洛頃身上的兩個孩子,二人識趣的不曾上前。
陸清塵見秦王昭世、洛惜賢二人龜縮在后,本著君臣之義,亦攜家帶口的站在一處。陸逢年則是逗弄小孫孫,不亦樂乎,其余甚事,皆不知。
秦文謹則是瞧著幾乎在自我虐待的玄應離,長大著嘴,默默的捂著兩個孩子的雙眼,跟妻子一起退避三舍,生怕孩子學壞了似的。
冷小帥一蹦三尺高,望著玄應離一身的湯湯水水,嫌棄的離了老遠,說道“阿離大哥,你莫不是瘋了耶?”
玄應離不語,固執的望著洛頃。洛頃則是陷入了沉思。
那是十余歲前發生的事,在一個炎熱的季夏。洛頃為尋一味藥,四處尋找。聽聞楚地寬廣富饒,徑往去尋。
輔一入楚地,先是去到最為著名的蘭陵,暫時尋不著藥,索性嘗嘗蘭陵美酒,好似也不錯。
美酒若寒食散,一經淺嘗,不可輒止也。遍嘗蘭陵美酒的洛頃,幾乎忘記尋藥一事,幾番打聽,當地百姓不待問詢,齊齊回答皆道“若要另尋美酒,老人家且往新豐便是。”
習以為常的當地百姓,回答了洛頃的問話,腳不停留的繼續往前行。洛頃無法,只得轉道新豐,正合眼下他的饑渴之癥。
一路尋尋覓覓,口干舌燥的步入了新豐城,望著迎風招展的酒肆牌坊,洛頃大喜過望,兜兜轉轉的進了一家聞香便知味兒的酒肆。
知曉醫理的洛頃,先是來了一碗白凈的開水,隨后點了店家的拿手小菜,跟著點了酒肆的招牌酒。
酒足飯飽的洛頃有幾分微醺,身體微晃著出了酒肆,哼著山中不知名的小曲兒,顯示心情極為美麗。
然不知是否日頭太烈,晃花了他的雙眼還是怎的。竟未看見眼前的小巷子中,地上躺著一人。險些將他絆倒,酒性上頭的洛頃正要回頭教訓兩句這人。
轉身卻是望著地上的人說不出話來,地上的人頂著滿頭的菜葉子,渾身一股子餿味兒,頭發亂若鳥窩,但是痕跡卻很清晰,不似常年累月造成的,地上這人,應是不久前才遭遇了這些事。
只是誰人教你受了這些苦,你應當當著此人的面討回來才是,倒在他洛頃面前算個什么事兒?趁人之危亦不是他的作風,可地上的不人不受教訓,又難消他方才那一個趔趄,丟人的行徑。
思來想去,都無甚好辦法的洛頃,用銀針在地上之人的身上扎了幾下,地上之人呻吟一聲兒,悠悠醒轉來。
腦中有片刻空白的玄應離,望著眼前的滿頭雪白的老者,喃喃說道“莫不是,小子升天了,否則如何得以見得老神仙了。”
老神仙聽著教人大為舒心,只這升天一語,教人不敢恭維。洛頃打斷他的遐想,道“小子,你還未升天呢,是老夫將你救醒的。”
玄應離大感失望,竟是還在人世嗎。望著暮氣沉沉的少年郎,洛頃頓時有了主意,佯作掐指,假意一算,道“小子,老夫觀你面相,本應是將死之人。只是今日你我二人相遇,乃是天定的緣分,老夫為你指一條明路。”
頓生希冀玄應離立時撐起身子,稽首道“懇請老神仙賜教。”
洛頃一捋胡須,搖頭晃腦,儼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說道“小子,你乃木火之骨,應行于東,金水之血,當發于西也。”
玄應離亦是玄門世家出身,基本的五行了然于胸,當下便明白了。起身復又躬身一禮,道“東在齊也,小子這便起身前往。再謝老神仙。敢問老神仙名姓?”
久久無人應答,玄應離抬頭一看,哪里還有方才的老者身影。在原地站了許久,將老者的身形樣貌,牢牢記在了心中,玄應離這才動身前往齊國。
而玄應離未曾尋找到的洛頃,此刻正在某家不知名的房頂,喝著方才順手拿來的新豐美酒,口中嘀咕道“希望小徒兒莫要辜負師父的大禮呀”
而被念叨的二人,在不久的將來,相遇在了齊國。便是不久前,玄應離遭到他人重傷,洛惜賢沾沾自喜的相助。
而此時玄應離每說一分,洛惜賢的臉色便黑上一分。好個師父,竟是捉弄起她來了。自身不好打擊報復弱小,便將人譴送至她眼前來,教他好生鞭打,又磨煉了她的性子。
好個老謀深算,一舉二得之計也。她應當夸獎一番自家師父嗎?
牙齒咯咯作響的洛惜賢,望見長女秦玄水伸長的脖頸上掛著的物什,又縮了回去。算了,形式比她強,當她敬愛長輩罷。
聞見洛惜賢咬牙切齒的聲音,秦昭世眼神示意何事,后者搖了搖頭表示無礙。
而洛頃其實一開始在玄應離抓亂頭發之時,便已認了出來,陷入了沉思當中,正要與他說道,便見他下手極快的,潑了自身一鼎湯,當真費了好好的一鼎吃食呀。
在玄應離一股腦的說道當初的事,心道要糟,自家徒弟,定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半晌不見其有任何動作,好奇的扭頭望去,正好見洛惜賢望來,循著視線回望正好落在了秦玄水的脖頸之上。
頓時得意起來的洛頃,嘿嘿一笑道“小子,經年不見,長進不少,如今觀你面相”
呃,望著玄應離眉眼幾不現的面色。剩下的話語,洛頃咽了下去,遂改口說道“小子,老夫略掐指一算,你的死氣已除,如今生機磅礴,尤如汪洋之水,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