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政事廳的氣氛霎時間為之一凝,本是用來降溫的冰盞,此時卻讓人覺得渾身發寒。
幾位使者欲出言,蘇季暗中相阻,此刻他已經適應了貼身的寒涼,且樂在其中。是以,以更加閑適的態度回話。
蘇季不緊不慢的回道:“楚王這倒是想岔了,若真是那樣,季何苦帶著四位使者,來走上這一遭。韓王、趙王、楚王、齊王他們將大軍集結,在楚國邊境便是。”
出口的話,卻教楚王揮神色一凜。旋即將先前身上那骨子桀驁不馴,給丟到了九宵云外。不復先前的狂傲。
楚王揮氣息上的變化,自是沒能逃過蘇季的感知,心中暗道:總算可以正常與人交流了,這灼熱的天氣,真是讓人不安生啊。
天氣熱了也有一個好處,那便是雙方皆想早早的將事談完,比之春秋二季,耐性是差上了許多。
蘇季看出了楚王揮的心思,因此他直言,將四國合縱的事,先是與楚王揮備細說了遍,復又問道:“楚王以為如何?”
楚王揮當然是不以為意了,早些年前,秦國沒落成什么樣了,六國合盟都未曾將其拿下,如今竟如眼前這年輕的蘇季又想出一個合縱來,雖說聽著不錯,可是他覺著與秦國相親,或者更容易取勝。
只是如今這四國合四為一,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他不小心惹了不快,見下還沒朝秦,四國便出兵來襲,恐獨木難支也。
因此,楚王揮也不也明言拒絕,在這外間躁熱,內里冰涼的政事廳中,與其委婉的周旋。
蘇季先前還暗中揣摩過,楚國若是假以時日,或有與秦國勢均力敵的一日,是以合縱楚乃是必不可少的,可如今看來,這楚王揮暗中有了心思呀。
且與五國站在了對立之面,這可不是蘇季愿意看到的,幸而來前早已有了準備。
心中有了打算的蘇季,瞧著是半分不著急。還隔著幾案,端起酒爵遙敬楚王揮,面上還帶了三分笑,俗話說得在理,伸手不打笑臉人。
蘇季這番作派,楚王揮瞧著也極是舒服,盛夏帶來的那股子煩悶,也隨之而消散。
二人這廂你來我往的,可急壞了四國的使者,可是他們在蘇季的示意下,并不曾插嘴,幾人只得悶著頭喝起了悶酒,一爵酒水下肚。
本來些著急的使者,瞬間便不急了。眼眸中光亮蹭的亮起,這酒入喉,竟然如斯美味,莫非是楚國近來聞名的蘭陵美酒?
只是這和諧的畫面,忽然之間,傳來了陣陣哭泣之聲。
眾人循聲望去,竟是蘇季在哭泣。
幾位使者瞬間便覺得,爵里酒不怎么香了。更遑論上首的楚王揮,這哭聲讓他心中為之一悸,方才還面上帶笑的人,怎么的突然之間便哭了起來。
楚王揮問道:“蘇季丞相,因何而哭泣?”
蘇季回道:“我是為了六國的未來而哭泣啊,只要一想到會與季的家鄉,遭遇同樣的下場,季的心中便十分的難受,再也忍受不住了。”
蘇季的家鄉在雒陽,來訪的文書上有寫明。是以楚王揮知曉其家鄉乃是上古周國的都城,上古周國早已亡國,上古九鼎,亦隨之而消失不見。
如今六國與秦國仍是暗中遣了人,去雒陽尋上古九鼎,得九鼎者得天下,但凡有幾分野心的國家,都勢必要得到上古九鼎。
上古九鼎是一回事,上古周國便是另一回事了。早已亡掉的家國,比作六國,這如何不教楚王揮心驚。
楚王揮驚疑不定的問道:“蘇季丞相何出此言?”
蘇季一抹臉上兀自灑著的淚珠,他回道:“楚地單從輿圖之上來講,便有五千余里之闊,季此次與諸位使者一道前來,亦是深有體會。”
可不是么,一路人不止無人,也無別的物可參照,險些迷了路。只不過這些話,只是在他們的心中轉了一道而已,與楚王揮說道的是:“正是如此,楚國之大,我等便是幾年也走不完啊。”
楚王揮乃是四下逃亡過的,是以對楚國的了解程度,沒有十成,也有八成九成,見幾人并未有直言,心中也少了那些許的尷尬,多了兩分感激。
因此他十分配合的問道:“這與先前蘇季丞相所言,有何干聯?”
蘇季又接著說道:“楚國不止地廣,人亦多,雄獅可是列國聞言,軍士足有萬乘,且有戰車千輛,戰馬數萬匹。便是見下不事勞作,楚國的存糧,亦夠上楚國支用十余載。
而這些物資與軍士,便是楚王你稱霸天下的堅實后盾,可是我觀楚王近來與六國走得不甚親近,反倒與那虎豹豺狼,多有親近之意。如此一來,天下誰人還不服膺秦國?”
言下之意,便是說楚王揮不愿與五國合盟,而是準備侍奉秦國,這樣一來,秦國便真的成了銳不可擋之勢。
蘇季一言戳中了楚王揮的心事,楚王揮此刻心中天人交戰,面上的神色亦是變幻不定,若是貿然與秦親,方才蘇季說的只怕都會成為真的,可是這樣一來,他楚國也不能再稱霸了。
不過片刻,下了決心的楚王揮,問道:“蘇季丞相將五國合縱起來,難道還不夠與秦國抗衡嗎?”
蘇季起身與楚王揮,拱手一揖,道:“這便是季非來楚的理由不可,楚王應當知曉,見下秦國最大的憂患,并非是其他幾國,而是楚國。
若是楚國強大起來,則秦國便是弱下去;秦國強熱起來,楚國又會弱了下去。秦楚有一種此消彼長之勢,是以并不能共存也。
楚王愿與四國結盟,合縱便算是成功了,將來楚王便能稱帝,可是合縱失敗的話,最終則會秦國成功稱帝。”
楚王揮的一顆心,教蘇季說得十分的火熱,即便有冰盞,還有宮人打扇,徐徐而來的清風,亦滅不了心頭的那一顆火苗。
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瞬間便沖上楚王揮的頭頂。
是以他問道:“蘇季丞相可否先說一說,本王應當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