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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曄對大魏的忠誠確實是讓人感動。
可他總是跟另一位大魏純臣常雕搞不好關系,甚至一直認定常雕是漢軍在大魏朝中最大的細作,隨時都會要了大魏的性命。
可事實是……
不等這個細作下手,大魏就已經在瓦解的邊緣。
連劉曄自負多智,也只能想出避禍北國這極其冒險的主意。
而常雕明明可以作壁上觀等待大漢宰了大魏,然后自己順手投降,可他圓滿完成了招募匈奴五部的任務,正在急速返回的途中。
常雕已經派人來告訴曹叡,讓曹叡召集大魏宗室聚在一起,就算是風里雨里,常雕也一定要保護大魏到底。
這是常雕當年對曹丕的承諾,
就算再危險,常雕也一定要堅持到底。
曹叡收到這封信的時候立刻潸然淚下,
曹魏的宗室中,有人已經動了投降的念頭,現在洛陽城中經常有人說劉備仁德,絕不會戮殺前朝宗室。
就像漢室宗親在大魏也不是活蹦亂跳。
曹叡之前提議遷都,已經有一群人瘋狂反對,甚至還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表示之前曹叡都已經說過不會遷都,這次又要遷都,這種左右反復的行為不可取。
而且,曹丕的陵寢就在偃師附近首陽山東,難道要一起挖了帶走?
反對最為激烈的就是剛剛打了敗仗逃回來,據說是回來報信的夏侯楙。
此人不愧是六賊之一,連曹叡自己都覺得任用夏侯楙是自己最大的戰略失誤,如果當時任用常雕,應該不會遭到這樣的滅頂之災。
夏侯楙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錯,
相反,他還串聯了一群曹魏宗室,口口聲聲表示說不能跑,
不然曹丕的陵寢又該如何是好。
曹叡身為人子,如果放棄了父親的陵寢,這是巨大的不孝。
常雕在信上表達了對曹叡的絕對支持,
他手上的匈奴兵,加上忠心耿耿跟隨曹魏的許褚禁軍以及大量的還終于曹魏的兵馬,曹叡有信心完成一次遠征。
就算這些人反對自己也顧不得了。
逃難,
現在是逃難,
既然是逃難,自然要只聽一個聲音,
如果聽所有人胡亂擺布,他說不定連洛陽都走不出去了。
遷都!
一定要遷都!
誰阻攔也不行。
趁著劉備和劉禪還沒有兵臨城下,遷都是最后的手段。
“敵人還有多遠?”曹叡問。
“陛下,劉備已經攻入潁川,不過現在孫權從壽春出兵,正跟劉備相持。
倒是劉禪這一路來的飛快,現在已經攻破函谷關,就要進攻洛陽,
是走是留,還請陛下早做決斷了。”
曹仁離開洛陽之前將洛陽的大軍交給張遼、胡質、蔣濟三人,
讓三人一定小心應付,為大魏做最后的屏障。
胡質已經竭盡心力用命,在這樣的危局中他還在及時偵查敵人的動向,為曹叡提出準確可行的參考。
現在夏侯尚、臧霸率領的大軍正在緩緩北退,如果進行洛陽保衛戰的話是還有那么一點點的機會。
但曹叡決心已定。
他要跑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要先拜拜曹丕的陵寢。
曹叡對父親的感情非常復雜。
自己年少時深得父親和祖父寵愛,堅信自己的前途無比光明,以后將成為大魏的驕傲。
可后來母親失寵,自己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在后來母親干脆被父親殺死,自己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有一天自己也會接到一杯鴆酒,屈辱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好在……
上天對他不錯。
漢軍的威脅當時已經非常恐怖,曹丕的身體江河日下,又被吳軍偷襲了合肥,他也只能被迫將大魏的江山交給了已經失寵的長子,希望他能繼承大魏的事業,抵擋住大漢的恐怖攻勢。
當時的曹叡也是信心滿滿,即位之初,他罷斥有巨大奸細嫌疑的輔政大臣常雕,積極任用忠良,大魏這幾年一直連年豐收,府庫充盈。
九品官人法的推廣也讓大魏得到了大量賢良的鼎力支持,哪怕是隴右淪陷,都有不少世族愿意暗中對曹魏效忠,繼續為大魏效勞。
只可惜……
只可惜在正面戰場上頻頻不敵,
大漢百戰百勝,都不用劉備和劉禪進攻,小小的丁奉就把大魏攪得天昏地暗,大魏這么強大的兵力居然毫無用武之地。
而且劉禪不知道學了什么妖術,短短的幾年時間就把荊州建設的如此繁榮,尤其是那恐怖的雙季稻……
有了這個,大漢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這也是曹叡為什么焦急展開進攻的原因。
只可惜曹叡誤信吳質。
從關中逃回來戴陵將吳質的各種丑事帶回了洛陽,更把吳質跟甄皇后的各種不得不說的故事也傳了回來。
現在大魏的威信已經不復存在,大家都很熱衷傳播關于曹叡不得不說的種種故事,甚至已經有人暗戳戳把曹叡稱為“吳叡”,認為他之前信任吳質貶斥常雕,完全是因為對生身父親的信任。
如果是之前,曹叡一定早早抓住這些造謠的人狠狠處死。
可現在他自顧不暇,也懶得管這些煩心事了。
“讓伯仁抓緊后退,拱衛洛陽,
朕……要去鄴城了。”
夏侯尚和劉曄兩人搭檔鎮守洛陽,能多脫一天,就能給曹叡多增加一份力量。
雖然早就下定決心要走,可真的到動身的時候,曹叡心中還是頗為不舍。
現在還有時間,
他要去最后拜見一下自己的父親,葬在首陽山中的曹丕。
曹丕早早就跟隨在曹操的軍中,見過發掘大墓的場面,他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埋下終究是一堆枯骨,而被盜墓的主要原因就是墓中的珍寶太多,這才引起了好多盜墓者的貪念。
他特意寫了一本《終制》,要求子孫后人必須按照自己的規范處理后世,他的首陽陵不僅沒有珠寶,不封陵堆墓,不建寢殿,園邑、不修筑神道,連自己的棺槨和下葬時候的衣服也不許太過奢華,只要能遮蔽尸體就行。
作為大魏的開國皇帝,這樣的處置可以說是非常寒酸,
按照曹丕當時的意思,再過個幾百年的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葬在哪才好。
如果大魏能一直永世綿延,這倒是一件好事。
可他們現在要去遙遠的北國展開一段未知且極其冒險的征途,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沒法預料。
如果大魏真的能在遙遠的北國定居,再過百年,就算曹叡的子孫還能打回來,還能找到首陽山,卻不一定還能找到曹丕的墓地。
雖然跟父親不睦,
但臨走之前,曹叡說什么也要祭拜一番。
他叫來群臣商議和祭拜的禮儀,又抓緊準備了大量的貢品,
群臣都是默默無語,只有一臉老態的陳群在眾人退走之前默默問了一句:
“陛下真的要去鄴城嗎?”
陳群為曹魏的事業奔波勞苦,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不管是當尚書令還是當司空的時候都是如此,
他也是曹叡最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曹叡知道這位老臣的心中所念,他嘆道:
“現在賊人群起圍攻洛陽,朕不過是稍避鋒芒,以黃河天險……”
“陛下真的要走嗎?”陳群打斷了曹叡,目光灼灼如電,瞪得曹叡陣陣心虛。
“不錯,常太尉很快就會回到洛陽,到時候會和太尉的兵馬,我們立刻出發趕赴鄴城,由伯仁將軍統帥洛陽中軍,抵擋蜀軍。”
提到常雕,曹叡居然生出一股難得的安全感。
常雕也許打仗一般,但絕對是忠心耿耿,有他在,抵達洛陽,然后兵法北國應該毫無問題。
現在就看劉曄的謀劃能拖延多久了。
陳群聽說曹叡下定決心,也不再勸,他緩緩拜了拜,慢悠悠地轉身離開,那背影無比落寞,看的曹叡多有幾分慚愧。
當時罷斥常雕的時候,陳群就多次表示了不滿,只是常雕當時怕影響曹魏內部的團結,請陳群不要繼續聲張他才作罷。
想起當時的事情,曹叡心中又是一陣陣后悔。
只不過事情已經無法回旋,他現在也無可奈何了。
好在,太尉受了這么多的委屈依然對大魏忠心耿耿,不愧是大司馬的結拜兄弟。
如果真的有機會到達北國,我一定把與太尉共同主宰天下,這次……絕不讓忠臣再受委屈。
陳群一臉陰郁的回到府中,他飛快地來到后院,將所有家奴通通趕出去,讓心腹四下把守,這才緩緩鉆進書房。
書房里空無一人,他就這么靜悄悄地坐在這里,
入夜,他不吃不喝,自己點上一根火燭,一個人在屋中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書房里突然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
這黑漆漆的屋中傳來這樣的聲音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可陳群居然沒有絲毫的畏懼。
等了一陣,又是砰的一聲,墻壁上的一個空洞打開,一身戎裝的曹宇從里面費勁地鉆出來,見陳群秉燭危坐,拱手拜了拜。
他也不說話,直接坐在一邊,又過了片刻,又是一陣響聲,一個消瘦的身影從空洞里爬,陳群和曹宇這才站起身來,沖那人點頭致意。
“準備妥了?”
“就算準備妥了。
朝中支持我們的人不少,就算去鄴城,以后也不能任由天子胡鬧了。”
司馬懿一臉疲態,可眼中卻忍不住透出幾分光彩。
陳群和曹宇都是孤注一擲,可他還有后手,而且他自信用這后手可以控制最危險的局面。
曹宇擔憂地道:
“朝中支持我們的人不少,可伯仁和巨鷹的大軍正在趕來洛陽的路上,而且仲康將軍護衛天子身邊,這可如何是好?”
司馬懿見曹宇優柔寡斷的模樣,冷笑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天子已經不只是想逃到鄴城,還準備直接逃去萬里之外的北國。
現在還有最后的機會,
控制朝堂,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