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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禪負責的只是大方向和大政策。
遷民和教化的方面不能省,其他如何防止作弊,
如何盡量平衡關系,如何盡量彰顯大漢的天威就是新任庲降都督潘濬的買賣了。
潘濬已經一路南下趕到味縣跟劉禪會和,
劉禪還是第一次見到潘濬面對自己居然露出一絲如釋重負地表情,頓時有點奇怪。
“都督,發什么事了?”
“沒有”潘濬非常欣喜地道,“一切如常,一切都很順利。”
劉禪:……
總覺得怪怪的,這是怎么回事。
潘濬這次南下真是飛奔到劉禪身邊,
無他,他實在是快被諸葛喬和阿會北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嚇出毛病來了。
這兩人抵達牂牁之后,稍稍一合計,立刻開始另類撫夷政策——
牂牁有很多當地的大姓跟朱褒狼狽為奸,一直等著朱褒帶著人殺回來,所以一直跟諸葛喬作對。
他們不僅拒絕提供當地的地理水文資料,拒絕提供土地情況,還勾結山上的夷人下山,讓他們襲擊諸葛喬。
等諸葛喬的部隊出現損失,他們才主動提著禮物上門陰陽怪氣,說這邊的夷人確實厲害,外人還是不要管比較好。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諸葛喬的反擊居然異常兇狠猛烈。
阿會北學了幾句本地夷語,和手下眾蠻兵精赤上身,趁著夜色開始破家殺大戶。
那些大姓還在慶祝諸葛喬吃癟,萬萬不曾料到一群野蠻人神兵天降,
他們趕緊跪地求饒,說自己認識某山的大王、某地的夷帥,平素就交好,準備共同對抗朝廷。
阿會北見證據確鑿,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當天晚上,那幾家大姓血流成河,舉家都被蠻夷殺光抄掠,那慘狀讓潘濬看了幾乎要吐出來。
“咳咳,這邊的蠻夷果然厲害啊,
既然如此,朝廷更不能不管——撫夷先得剿匪,誰知道這邊夷人的情況速速報來,知情不報,同通匪論處!”
諸葛喬和阿會北聯手,用這樣的手段在牂牁境內快速推進,殺的那些大姓落花流水,控制了當地的土地命脈,也有了跟山中夷人談條件的機會。
阿會北殺的興起,為了追殺那些逃走的夷帥,他還率軍一路到了朱提(因為沒有地圖,他也不知道跑進了朱提郡境內),正好看見孟琰正帶著一大堆禮物前進。
一看此人居然裝了這么多的奇珍,阿會北頓時大喜。
啊哈,牂牁那些所謂的大姓都這么窮,終于找到一個有錢的了。
這群人跟世子為難,就別怪我神兵天降了。
他自稱牂牁阿會南,一頓操作,他把孟琰搶了個精光,
后來聽說自己長途跋涉居然跑到了朱提境內,這孟琰又是劉禪的支持者,阿會北頓時傻了眼。
還好有諸葛喬給他支招——
“怕什么,我等都是奉都督之命行事,這種事先盡量瞞著,瞞不過去了,在讓都督出面調停便是。”
潘濬:……
就算是面對劉禪,他也不想再面對這些人了,
好在劉禪早早征召,潘濬也樂呵呵地跑到味縣,正式接掌了庲降都督的帥印。
南中四郡被劃分為七郡,都由潘濬調遣,
潘濬可以在這自行設立官員、懲治不法、調節賦稅、招募民兵,這比之前的治中從事可是升了不止一截。
雖然地偏了點,但想想看,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大權在握的感覺嗎?
他虛心地聽完劉禪的講解,頓時連連點頭,在胸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方案。
比起之前剛剛在五溪開始撫夷的手足無措,潘濬閑雜可是積攢了很多的經驗。
自己手上還掌握一支超過五千人的精銳部隊,怎么講道理,都是自己占優勢。
而且在牂牁待久了,南下不管走到哪里都覺得風景如畫,這讓潘濬的心情好了不少,又覺得劉禪的安排相當不錯。
嗯,這考試的法子倒是不錯,
都尉手下還有屬官,這是給夷人極好的機會,
這三十年內,這些人都得好好學習漢話,比之前確實有不少的成效。
“只憑這些是不夠的,
潘都督在此地還要教會夷人種糧、種茶,跟漢地多多交易,
首先要威之以武,之后是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和融之以族都是之后的長遠手段了。”
潘濬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把劉禪的話又仔細默念了幾遍。
在武陵時,劉禪就一直強調這十六字方略,
潘濬也不敢怠慢,一直牢牢記住。
這庲降都督府肯定也不能靠潘濬一個人操持,劉禪已經上表請求諸葛亮支援一些人才。
在等待益州支援的幾天,劉禪又帶著潘濬跟那些南中大姓和夷帥多多走動。
這些人盡管心里已經照著族譜把劉禪家罵了一遍又一遍,但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跟劉禪關系非常熱絡的模樣。
聽說劉禪安排完在這的種種事情就要返回,這些人更是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
“世子這么快就要走了啊?
說起來還真是舍不得啊。”
“是啊,南中多年夷人為亂,我等深受其害,都是束手無策,
世子反手就能平定蠻夷,還一方太平,我等實在佩服萬分啊。”
五部都尉只給了他們兩個名額,內部還有一爭,這些人真是恨不得天上掉下個隕石把劉禪帶走。
不過劉禪也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更好的選擇——
跟孟琰一樣,率軍支援北伐。
參加軍隊,家人在都尉的考核中可以優先,
立下戰功,自然又有封賞,到時候五部都尉又不算什么東西了。
為了這個,他們一邊罵劉禪,又一邊抓緊盡力派人參軍。
劉禪還是抓緊走吧,走了,一切都平靜下來。
起碼這個潘濬名聲在外,是個注重名譽的文士,應該挺好對付。
劉禪見這些人歡送自己的感動模樣,很想流下來再破壞一下他們的心態,
可他隨即想到自己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也只能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道:
“諸君,后會有期了。”
劉禪率領眾人在南中翻山越嶺,辛苦作戰的時候,江陵城卻是一片安寧。
盡管上層已經通傳說大戰很快就要開展,可江陵城的眾人還是沒有太過慌張,生活依然在繼續。
江陵大營外,熱鬧的軍市已經開啟,一群商人殷勤地向正在操練的漢軍兜售各種日用品和一些新奇的玩意。
軍市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是常規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
當然那些餓昏了頭誰都搶的流民軍和軍紀松散見人就殺的匪軍周圍是不會出現軍市,
也只有那樣蒸蒸日上的部隊有購買力,也有一定的余力保護這些商人。
反過來說,這事一支部隊強大的重要標志之一。
理論上軍市里不允許出現女子,也不許售賣糧食,
可那僅限于戰爭地附近。
江陵不是前線,這里的軍市到處都是一片歡聲笑語,不僅有女子收錢為士兵縫衣服,還有男人挑來一籮筐的售賣。
雕版法流行之后,有些落魄文士開始學著《斗帝傳》的風格編撰,自己求人做幾塊雕版小規模售賣。
這些東西難登大雅之堂,可對軍旅寂寞,又沒什么消遣的士卒卻著實是精神食糧。
這些人越來越多,做雕版的工匠也越來越稀罕,
現在混不下去去江陵學雕版已經成了不錯的謀生手段,好多不認識幾個漢字的蠻人也紛紛加入學雕版的隊伍,順著花紋一路狂雕就完事了。
當然,現在軍市里最受歡迎的還是烤紅薯。
沙摩柯守著一個紅薯爐,將烤好的紅薯掰開,金黃色的紅薯瓤香氣彌漫,那香甜的味道似乎肉眼可見,讓過往人看著都口水橫流。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哦,
這都是五溪的上好紅薯,是世子親手賜下的,好吃地很,好吃地很啊!”
“掌柜,你這紅薯熟沒熟啊,這才八月,別不能吃啊……”
“嘿,你這話說的!”沙摩柯用熟練的漢話道,
“這可是世子親自賜給我們五溪人的紅薯苗,跟你們那些可不一樣——
世子說了,這苗有昊天之力,我二月栽下,現在都已經快9月了,誰敢說不熟我把他烤了!”
沙摩柯的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眾人紛紛上前解囊,頃刻間就把沙摩柯的紅薯采購一空。
沙摩柯忙不迭地把銅錢倒進布袋,又把其他紅薯塞進爐中,
趁著燒火的功夫,他悠閑地盤腿坐下,美美的伸了個懶腰。
劉禪要是看見游戲里天天“吾乃五溪蠻王,威震數懼”的沙摩柯居然在江陵太陽底下賣烤紅薯賣的怡然自得,估計得一口老血噴出去。
這特么讓外人見了,豈不是迫害蠻人的罪證?
可沙摩柯不管這個。
他是真心愛吃烤紅薯。
這天下怎么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當時世子賜給我的時候,我居然還懷疑世子的誠意。
現在紅薯大豐收,這玩意烤著吃或者制成薯干簡直是頂級人間美味。
他不允許這種吃法只有自己知道。
而且,賣烤紅薯確實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他漢話說的極好,又喜歡玩鬧平易近人,早就沒有人當什么蠻夷,一些跑到軍市來游戲的少年也不畏懼他,反而厚著臉皮問他要烤紅薯吃。
嘿嘿,這就是世子想要的吧?
你看,我老沙不是不務正業,我這是做個標桿,向眾人展覽一下世子撫夷的成績。
現在五溪除了一小撮冥頑不化之輩,其余大多數人都感受到了劉禪的誠意,開始紛紛從山上遷出,有的種水稻,有的種紅薯。
無一例外的是學習漢字、漢話。
他們知道只要學的好,就能改變自己和子孫的命運。
那些底層漢人見一群蠻夷都如此好學,也都在農忙之余稍稍讀書識字,絕不肯落后。
以前識字的機會不多,大多數人最多認識自己和家人的名字。
可現在印刷的需求與日俱增,對紙張的需求也越來越多,
造紙術愈發進步,成本也隨即下降,以前稀罕的紙張已經飛入尋常百姓家,書寫公文也很少有人再用竹簡。
沙摩柯哼著歌,又用鐵鉗把紅薯從爐子里小心地取出來。
一群少年鬧哄哄的圍上來,伸著手求他給紅薯吃,
沙摩柯也不小氣,挨個把紅薯掰開,白送給這些鬧哄哄的少年郎。
嘿,以后世子的地盤大了,我是不是就應該離開這江陵,去雒陽擺攤了?
好糾結啊。
離開了江陵,怕辜負了江陵父老的期待,他們吃不到這么好吃的烤紅薯一定很傷心。
可是不去雒陽吧,雒陽那邊的父老一定也是嗷嗷待哺,都等著我老沙去拯救。
私心想想,世子的地盤就這么大也挺好,起碼不用讓我這么糾結。
他又掰開一塊烤紅薯塞進嘴里,望向遠方的軍市,他突然察覺到了一絲古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