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雕擊退鄧銅后，奉命趕赴雒陽述職。
他的好大哥曹仁早早在雒陽城外二十里迎接常雕，見了常雕，曹仁快活地迎上去，緊緊握住義弟的手。
“巨鷹，這一仗打的不錯，愚兄心中著實歡喜啊！”
常雕翻了個白眼，差點以為曹仁在陰陽他。
不過考慮到曹休打成這模樣，夏侯尚和徐晃還被俘虜，自己還確實是打得不錯了。
“多謝兄長提攜，多謝兄長提攜。”
“哎，我等是生死兄弟，何必如此見外？
先去拜見魏王，今晚來我府上，我兄弟二人共話天下事！”
說罷，曹仁還壓低聲音道：
“汝在新野擊退鄧銅，魏王決定拜汝為征南將軍，
日后還要用汝討伐劉禪！”
什么玩意？
常雕頓時傻了。
曹丕即位魏王之后拜曹仁為車騎將軍、陳侯，
曹仁空出來的征南將軍自然準備給好兄弟常雕留著。
常雕這會兒可嚇得魂飛魄散，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去年，他還是偏將軍。
后來直接被提拔擔任奮威將軍，奮威將軍的屁股還沒坐熱又要被提拔為征南將軍。
這特么升的也太快了。
沒人嫌自己升官快。
但有一點常雕非常擔心——
眾所周知，征南將軍是要征南的。
他征南的主要對手，就是現在已經渡過漢水的關羽軍團。
以關羽的作戰風格，只怕進攻的時候又要叫人，
想想漫山遍野的盜匪今天燒自己糧草、明天毒自己戰馬，常雕真是頭皮發麻。
他現在深得曹丕信任，說實話已經不怕關平惡心自己，
但他還是害怕劉禪啊。
常雕確信劉禪絕對有天神相助，早晚是天下的主人。
而且世子心胸寬廣，用人不拘一格，
虞翻這種沒口德的無用文士、丁奉這種沒背景的純粹武夫、諸葛喬這種什么都不會的庸碌之才居然都在他的手下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之前任用孟達更是神來之筆，直接坑哭了名將徐晃。
當然，常雕認為世子用的最好的，就是發現了常將軍這個人才。
作為世子的忠實走狗，常雕舍不得現在的榮華富貴，卻也不敢跟劉禪剛正面。
我之前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要是當了征南將軍，再跟世子交戰，怕不是要被世子打死。
他可是聽說徐晃和文聘被俘之后可是被押到江陵種地，被一群蠻族恥笑。
我常將軍不能做這種事啊。
“兄長，萬萬不可啊。”常雕苦笑道。
“某此戰寸功未建，焉能擔當大任，這征南將軍還是讓魏王另請高明吧！”
“哎，休要胡言，子桓一貫唯才是舉，
汝忠心不二，作戰英勇，深得軍心，連張文遠、賈文和都屢屢夸贊，誰還敢多嚼舌頭！
有愚兄在，汝放心便是！”
常雕：……
我謝謝你啊。
不行不行，我一定得想個辦法，這征南將軍，我特么絕對不當！
按照章程，常雕應該先拜見曹丕，
可曹丕正忙著跟陳群制定九品官人法，讓常雕先安心等待明日再見。
于是當天晚上，曹仁請來一群親朋友人、手下走狗，共同舉杯邀常雕共飲。
席間除了曹仁，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鄢陵侯曹彰。
曹彰在曹丕即位之后受到了極高的待遇，曹丕稱贊他有雄才，當年出擊北邊，保護大宗，英雄了得。
只是曹彰不傻。
有些話聽聽就行。
曹丕要是真信任他，這次領軍作戰偷襲東吳應該讓他負責指揮。
而不是性格暴烈的曹休。
今天曹仁設宴款待常雕，曹彰推脫不過，也只好來曹仁府上。
他坐在一邊自斟自飲，用小刀輕輕割著烤熟的鹿肉，完全不愿意參與一群人的奉承巴結。
前幾天他收到石亭之戰的情報，心中有喜有憂。
憂地自然是己方大敗。
此戰雖然沒有太慘重的傷亡，但偷襲被東吳識破，以后想要再走這條路幾乎沒有可能。
而且這算徹底把孫權逼到了劉備一方，以后壓力會更大。
曹彰作為曹魏的宗室，有極大的話語權。
賈詡向曹丕設謀時也沒有避諱此人，曹丕也假惺惺地邀請曹彰共同參詳南征的計劃。
畢竟是宗親兄弟，又是領兵多年的穩重人，曹彰是絕不會泄露消息的。
當時曹丕還拉著曹彰的手，頗為感慨地說道：
“為兄不懂兵事，以后還要請子文多多指點。”
實在的曹彰當時還以為曹丕轉了性，一時竟稍微有些感動，還積極參與曹丕的謀劃。
可萬萬沒想到，賈詡三路大軍全敗，而曹丕的臉色也頓時變得極其難看。
今天白日他去拜見曹丕的時候，曹丕雖然沒有斥責他，卻問了一個讓曹彰火冒三丈的問題。
“子文可曾把太尉之計說給外人？”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曹彰哪里忍受得住這種猜疑，
他直接拂袖而去，心中暗自決定以后不妨做個閑散人，再也不管朝中諸事，省的惹來一身猜疑。
可看著石亭之戰的戰報，曹彰心中又不禁有些歡喜。
馬謖在這一戰中發揮極其亮眼，
他一個外人居然能猜到曹軍的進攻路線，而且堅持己見，要求吳軍上山，做出了最好的防御安排，一直支撐到吳軍的援軍主力趕來。
不愧是幼常。
若是我能跟幼常聯手征戰塞外，定能橫掃胡羌。
只是此生估計是沒這個機會了。
見曹彰在自斟自飲，常雕也憨笑著上來敬酒。
曹彰素來不喜常雕的為人，但此人在這次作戰中的表現非常不錯，還識破了劉禪的陰謀，
這讓曹彰對他有點刮目相看。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瞪著牛眼道：
“常將軍是如何識破劉禪的計策？”
常雕早有腹稿，跟曹彰講起了自己如何料敵先機，如何巧妙撤退。
至于放棄樊城固守新野，也都是常將軍的精妙謀劃。
說到興起處，常雕還得意地道：
“劉禪無謀，馬謖少智，便是本事通天，又能奈魏王如何？”
這話說得非常鄭智正確，現在曹魏上下基本都這么說——
這是為了給曹休遮羞，特意把馬謖提到了跟劉禪并列的高度。
可今天曹彰心情不好，聽常雕說這話，下意識的感覺他在陰陽怪氣。
誰不知道曹彰和馬謖交好，兩人共論兵事，互相佩服。
你常雕當著老子的面陰陽，因為老子聽不出來嗎？
曹彰緩緩站起身來，冷笑著看著常雕：
“我還道常將軍有多大本事，不過是在劉禪手中險死還生，扔下文仲業逃命，現在竟成了我國英雄。
說出去，豈不是讓吳蜀恥笑？”
常雕一張臉瞬間變得極其蒼白，他進退無據，又不敢跟曹彰發火，只能無奈地笑了笑，表示愿意接受鄢陵侯的教誨。
常雕不敢對曹彰發火，不代表曹仁會怕了這個族侄。
他冷哼一聲，肅然道：
“子文休要胡鬧，若是醉了，就先請回吧！”
曹彰一怔，他萬萬沒想到曹仁居然直接給自己下逐客令，臉上更是陰晴不定。
“哼。”
他轉身離去，眨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曹仁臉上卻毫無波瀾，
他大手一揮，道：
“諸君繼續飲宴，休要管他。”
曹彰跟曹丕的關系不好，
論起權勢，他可遠遠不如現在的曹仁。
兩人的沖突很快擺在曹丕的案頭，曹丕看的心中著實欣喜，又對曹彰隱隱增添幾分恨意。
“子文啊子文，虧我還把你當做親骨肉，想不到汝居然做出這種下作事來。”
曹丕喃喃自語，又忍不住輕聲咳嗽起來。
他身邊不遠處，陳群和司馬懿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由司馬懿開口：
“大王，現在大事未成，不可節外生枝，
鄢陵侯之事，還是暫且忍耐吧！”
曹丕也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候，決不能在曹氏宗族內部出現問題，
他緩緩地點點頭，冷笑道：
“我自然知曉——”
等了這么多年，曹丕已經等不及了。
九品官人法的風聲已經放出去，潁川、汝南、南陽、扶風等地的世家豪族都看到了此舉帶來的巨大利益，紛紛對曹丕表示絕對支持。
曹丕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