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異國他鄉的一片荒蕪戈壁之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快速略過,筆直的沖向遠方某地。
鶴發童顏,仙風道骨。
伴隨著自身的快速奔馳,張洞微能夠越加明顯的感覺到那種冥冥之中的窺視。
當他來到一片荒蕪斷崖前之時,那種奇特的感覺達到了巔峰。
他知道,威脅就在這里。
“出來吧,我來了。”
“千年前的恩怨,也該有所了結了。”
張洞微站在原地,脊梁挺直,身形如同出鞘的利劍,強烈的磁場之力彌漫周邊,風起云涌,天象變化。
轟隆隆!!
在張洞微站立之處,干燥的天空之中積聚起了龐大的陰云,雷電翻涌,似乎隨時會降下傾盆大雨。
仙人之姿,天象相隨。
“那里是怎么回事?!”
不遠處的高速路上,來往的車輛震驚的看著遠方的那奇特的一幕,發出了驚嘆之聲,并且拿起了手中的攝像設備拍攝照片。
山谷之中,張洞微的聲音如同洪鐘一般,不停的在山谷之中回蕩。
“恩怨?嘖,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嗎?如果不是我們,你又怎么會有機會能夠見到現在的世界,能夠仍舊沐浴這人間的陽光和微風,能夠仍舊感受血液的流動和生命的脈搏?”
與此同時,一道冷笑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仿佛來自山谷的四面八方,又仿佛就是從他的腦海之中冒出來的,顯得無比的詭異和難以琢磨。
辨認不出方位·······
張洞微的雙眼微微瞇起,以他對磁場的敏銳感知,居然無法分辨聲音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出來的。
“如果有可能,我寧愿堂堂正正的死在那個年代。”
張洞微瞇著眼睛沉聲說道。
“不,你不會的,即使重來一百次,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要欺騙自己了,一直以來,立場、堅守、道義?這些都是攔在前進道路前的無用之物,它們以最偏執和愚蠢的形態,在阻止你真正認知自己的內心。”
“它們讓你以為,你的選擇純潔無瑕,無比高尚。我知道,你的內心在怨恨和憤怒,但那都只不過是過往的愚蠢道義的束縛,而我,已經看透了你真正的內心。”
那個聲音再次平靜的響起,近在耳邊,張洞微知道那個人就在這里,但卻根本無法分辨出對方真正的所在。
“你在喜悅,不是么?”
“你在留戀這個世界,或者說,你在留戀那種生命所特有的際遇和悸動,時而驚喜,時而憤怒,時而悲哀,你希望長久的留存在世界上,永遠擁有這種感動,不是么?”
“其實,你早就可以解脫了,你有千萬種方法在遇到我們之前自我了斷,但你沒有。”
“你用一個個‘仁義’‘道德’的理由來麻醉自己,來自我安慰,需要我具體的說一說么?”
“你在對自己說,我想看看這個新的世界;你在對自己說,我想將自身的技藝進一步傳承;你在對自己說,你要與我們清算千年的恩怨······在這一條條持續不斷的自我暗示之中,你一直讓自身這個‘隱患’存活到了現在。”
“聽起來多么偉大與光輝啊,但是,就像人類自古至今都在用仁義和道德來粉飾罪惡與自私一樣,你的那些用于自我暗示而滿足自身私欲的大義,是多么的骯臟和可笑?”
“我已經看透你了啊,一個自以為是的偽君子,一個委屈求存的可憐蟲!正視你的內心啊!看看你的大腦、肌肉、血脈,都在因為生命的悅動而喜悅。”
“所以我說,即便讓你重來一百次,你還是會有現在的選擇!!”
那個聲音充滿了肆意的狂笑,混雜了不屑、鄙夷、憐憫等等諸多復雜的情緒。
每一句話,每一個詞匯,都仿佛是最鋒利的利劍,不停的刺入張洞微的身體,讓他的內心變得千瘡百孔。
是這樣的么?似乎是這樣的?
對方說的,似乎并沒有任何的錯誤。
他為什么沒有自我了結,為什么在明知自身是一個巨大隱患的前提之下,仍舊用一個個理由在欺騙自己,沒有立刻終結自身這錯誤的生命,反而一直拖延到了現在?
他在喜悅著什么?又在留戀和渴望著什么?!!
呼哧!!呼哧!!
不知不覺之中,張洞微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這一刻,他那堅定如同鋼鐵般的意志,居然出現了動搖。
就與上千年前,那個未知的聲音出現之時,如出一轍。
他的心,還不夠圓滿,所以,他始終無法達到周元覺那樣的絕對巔峰。
在對方的能力和直擊心靈的話語影響之下,他的內心出現了破綻。
這是上千年前,噩夢博士在親自誘導他墮落之時,為他遺留下來的深層的心靈破綻,也是源自血脈磁場最深層次的壓制。
但張洞微終究是張洞微,在將要混亂和沉淪的那一刻,他強行壓住內心的暴動,四目尋找聲音的源頭。
不找到對方的所在,他將必輸無疑。
“想要找到我么?你看錯地方了,我不在他處,我來自于你的‘心’啊······”
那道詭異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這一次,張洞微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影的來源。
那道聲音,居然是從他的胸膛處傳出的!
他猛地低下了頭。
他的胸膛處,居然裂開了一道黑色的口子。
無數由陰影構成的枯槁手臂猛地從這道口子之中伸出,抓住了張洞微的身體,猛地一拉。
一陣天旋地轉之感傳來,張洞微的神色略微恍惚,雙目再度清醒的時候,整個人已經來到了一處未知的境遇。
周圍一片灰黑之色,到處都像是籠罩著朦朧的灰霧,景象還是山谷,但這山,已經全都由森然的白骨所堆砌,釋放著森冷的白光,烏鴉的叫聲縈繞在天空,一切都仿若置身于噩夢之中。
這一次,在遠方的一處山谷處,張洞微終于看到了一個人影。
西裝革履,如同社會的頂層精英,頭發整齊的梳在腦后,英俊的臉龐上掛著笑容,輕輕的對他行了一個紳士般的見面禮,開口說道:
“初次見面,我是七摩羅之一,心魔之魘,灰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