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就像一片無光的大地，幽邃的黑色在訴說寂靜。這片沉默的黑暗中，一個自發光的寶石嵌在渾然一體的天與地的夾層中，異常到不屬于這片世界，異常到產生奇跡的美感。那些聚光水晶像是殘留著太陽的余溫，將水藍色覆蓋在金字塔表面，晶瑩通透，造成一眼就能望穿內部的錯覺。
一小團黑影在這片晶瑩山丘上挪動，聚光裝置進入待機狀態，那些水晶倒伏，踩上去不至于擱腳，就像沉眠巨龍舒張的鱗片。雖然這對妮婭類似蜘蛛一樣的爬行并沒有帶來多少影響。
萊爾的耳麥里傳出閃亮等人的驚嘆聲，嘈雜的叫喚把心里的緊張攪碎。雪球被他抓在手中，那間房間的大屏幕上呈現著和自己眼前一樣美輪美奐的景象。金字塔的外墻，波光粼粼如同落日沉入的湖面。
“通風口應該在你頭頂二十米的位置，萊爾。”
SS冷淡的聲音讓萊爾重回冷靜，他揚起腦袋，在妮婭的觸須縫隙中仰望頂端，絢爛的幻光看不到盡頭，綿延直達那片無光的夜空，萊爾感覺自己迷失在了一座光的迷宮里。
“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這些繚亂的光彩讓我頭暈目眩，那感覺就像在鉆石堆里找一顆白糖。”
SS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那是一種無奈的自嘲笑聲。“沒你想的那么困難，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一處瑕疵。還記得嗎？我的能力遠弱于執行者機型，我所設計的通風口，哪怕我全力掩蓋，也和名畫上的污點一樣顯眼。”
萊爾根據提示，果真找到了一個入口，那是一片光芒稍微微弱的位置，一塊象牙白的方形門扉擠在聚光水晶中間，它并不像SS描述的那么粗陋，但在一片完美中顯得有些平凡暗淡。
“我找到了，SS。”
“很好，現在把雪球放上去。”
嚴實無縫的斜面，萊爾抓著雪球慢慢靠近，只見小機器人探出小爪子，完美貼合到中心那個微乎其微的三葉草凹槽里，然后像個陀螺一樣在萊爾手中旋轉一圈，門彈開了，露出一條帶有微弱光芒看不到盡頭的管道。
“稍等片刻，我先將雪球接入金字塔的內部網絡。”
“不會被發現嗎？”
“如果是以前，可能會，但現在機械之神的運算力明顯下降，它如果能找到我們，就不會讓我提的炒飯的二十三種做法提問一直掛在等待隊列，遲遲沒有解答。”
炒飯的二十三種做法？
“你就用你們教團的機械之神來解決這種問題？”萊爾相當驚訝，這種行為，就像是……讓戰力天花板的雷蒙先生教導廚藝一樣。
活該機械之神運算力下降。
萊爾如此想著，踏進了通風管道。
第一步的感覺就超出了萊爾的設想，這條通風管道不像是一層單薄的鐵皮，也沒有換氣扇的旋轉聲以及空蕩的回響。金屬壁很結實，可它整體卻在搖晃，就像是一條搖擺的小船，又像是上下擺動的列車車廂。總之，很不安全，像一具搖搖欲墜的方形鐵棺材。
但身后的門已經關上，萊爾感覺自己像是鉆進了一個陷阱里。
“SS！為什么你家通風管道是活動的？磁懸浮？這只是一條用來空氣流通的管道啊！”
SS在頻道里安撫萊爾的情緒，在雪球的視野中，妮婭已經抵住了管道四角，隨時準備肉身破解。
“這是正常的，萊爾！不是磁懸浮，而是多點式懸掛，通風管道分為里外兩層，外層的圓環固定，里層的方形通道可以小幅度挪動。”
萊爾心里松了口氣，“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了旋轉。”
萊爾心里咯噔一響，他終于明白了那種熟悉的感覺，這不是站在一條通風管道里，而是站在一長條滾筒洗衣機里的浮沉感。
不詳的預感在腦海變成警鐘，萊爾壓著聲音怒吼著。
“你瘋了嗎！通風管道要什么旋轉功能！”
SS一直在安撫萊爾的情緒。
“放輕松，萊爾，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個設計項目，你應該能明白的，作為一個投入熱情的初心者，第一個實驗意味著什么，我想做到盡善盡美。”
“通風管道是為了空氣流通，在這個基礎上，我還增加了自我清潔的功能。這個世界存在魔力，而魔力是一種神奇的力量。這里是機械神教的中心，也是我們研究魔力的大本營。你能想象這條管道里融合了多少種魔法實驗研究的殘渣嗎？如果不增加清潔功能，這條管道的壽命會很低。”
萊爾的緊張感降低了一點。
“我還是不能理解為什么要有旋轉功能，有什么粉塵是風力無法驅散的嗎？”
“尋常的粉塵，確實不需要這些功能，但是萊爾，這是個魔法世界。”
“魔法世界？”
“這條管道的清潔功能，是用來清理粉塵元素和污漬軟泥怪的，他們是我們實驗的附屬產物，常年盤踞在通風管道里。”
這里有野怪？！爬管道的不止我一個？！
萊爾看著黯淡的前路，就像看著噬人巨獸的腸子。
“不用擔心，萊爾，清潔程序二十分鐘前已經啟動了一次，那些污穢生物在一個小時內不會對你造成威脅。”
萊爾吊起來的心還沒有放下。
“所以你要面對的只是一些我留下來的觸發式清潔機關。”
眉毛在跳動，天知道這個盡善盡美的設計師在里面加了什么。
“高速旋轉使污穢造物混亂失去抓取力，然后封閉式環境里，強力泵形成的強壓會將管道里的所有東西擠成一顆空氣炮彈彈射出去。”
“呵呵呵呵，”萊爾臉上掛著崩壞的笑容，“所以我還得隨時小心，否者自己就會被壓力擠扁炮轟出去？”
“……其實不止這些，這條通道是我盡善盡美的成果，內容太豐富，以至于我暫時忘了一些自己增添的清潔功能。”
好在SS還不算太過分，這些清潔程序只是針對那些沒有腦子的元素和軟泥，一些觸發陷阱都標注的非常顯眼，至少SS能夠很快提醒萊爾注意腳下。
“這是什么？”
“激光通道觸發開關，碎石用的。”
“那這個呢？”
“強酸扳機，溶解污物的。”
萊爾看著腳邊一團裸露的電纜，上面的斷口閃爍慘白電光。
“故障了？”
“這是被變異大耗子咬開的，高壓電擊很快讓其斃命，我也沒有修復這里，讓它成為了新的清潔功能。”
“盡善盡美？”
“嗯。”
橫向通道有驚無險地走了一半。
萊爾踏出一步，通道盡頭突然出現猛烈的轟隆聲，萊爾的耳麥中也出現了SS的驚呼聲。
“我突然想起來了！”
“你現在才想起來！那是什么鬼東西！”萊爾已經調轉方向，加速狂奔。
“那是……”
一大群圓球形的小型機器人像蝗蟲一樣朝萊爾沖來，它們將管道淹沒，中心的攝像頭閃著危險的紅光，腿足敲打聲像是一場傾盆暴雨，淹沒了SS的聲音。
“那是我留在管道的清潔衛士。”
“小雪球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