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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稚出兵心意已決,再無回轉余地,對于這些各種理由讓自己暫緩兵戈的,全都給折子燒了。
而那些上奏一次不夠,還來上第二次的,武稚也是不跟他廢話,氣的直接就讓人在外面拿棍子先打一頓再說。
宮中但凡不是瞎子聾子,都知道天子現在戰意已決,任何來說和的,都沒有好果子吃。
所以當一個御前宮女,聽到洛清郡主過來打探風聲的時候,很快就如實匯報了情況。
洛清郡主倒也不意外,天子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洛清郡主就犯難了,李廣勝雖然不是要主和,但也想著能夠勸說皇帝,先暫緩出兵,多等幾日看看情況,這匈奴與突厥,很可能另有圖謀。
至于圖謀什么,李廣勝的回答,把洛清郡主給嚇到了——長安。
“郡主,真的不是婢女不幫你,實在是……實在是陛下今日心情真的不好,您若是為了讓陛下暫緩出兵,陛下絕對會大發雷霆的,你這折子,還是別遞了吧。”
眼前的宮女,倒不是說真的擔心洛清郡主,她只是擔心她自己,宮女幫郡主遞折子?還是現在主和的折子?怕不是命沒了。
洛清郡主也知道這是昏招,但她也別無他法,讓李廣勝自己遞折子?聽說不少大臣主和都被打了,光是看到暫緩出兵這四個字,天子現在都給折子燒了。
李廣勝這時候來觸霉頭,怕不是又要去天牢蹲著了。
洛清郡主是清楚自己這個天子表姐的脾氣的,不過上一次冒死去求情,戰戰兢兢之下,天子來了葵事居然還沒有生氣,還答應放人。
上次的事情給了洛清郡主莫名的信心和勇氣,所以她想著,自己來說這件事情,沒準表姐不會太生氣,也提不到李廣勝的名字。
所以就借口自己想辦法,先穩住李廣勝,結果想來想去,居然想出了一個讓宮女幫忙遞自己這個郡主的折子的昏招來。
但現在臨到這里的時候,洛清郡主四下一打聽,天子的脾氣好像沒有上一次那么溫和了啊。
洛清郡主,有點慫了。
她剛準備回去,再繼續從長計議,卻見到一個侍女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隨后跟洛清郡主耳語了幾句。
洛清郡主一愣:
“什么?!”
乾坤殿前。
武稚坐在乾坤殿中,面前是紙片一樣的奏章,除了日常的奏章之外,還有就是主和的官員,寫來勸說武稚和胡人罷兵言好,大軍出征,做做樣子就好,千萬不要真的打起來云云。
武稚看到這些奏章,那是直接就給扔火爐子里燒了。
她即位之初,這突厥與匈奴居然聯軍進犯,還是夏天出兵,這分明就是要給她下馬威的意思,而且夏天出兵,不吃到大好處,絕對不會輕易離開。
議和?黃河以北,盡數割讓行不行啊?
此時若不出兵,更待何時!
她信心滿滿,必要立一番不世之功,創萬世基業,就從匈奴與突厥下手立威!
但總有人,和她唱反調。
上官女官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思慮再三,還是說道:
“陛下,李廣勝求見。”
武稚頭也不抬的說道:
“讓他有事遞折子。”
“他說……”
上官女官臉色有點猶豫,說道:
“他說他遞了折子陛下也不會看,所以想要當面和陛下說。”
“哦?好大的官威啊。”
武稚將手上奏章砸在了桌子上,還沒有見李廣勝,脾氣就已經被李廣勝這直腸子給激起來了。
“讓他進來,朕聽聽他的高論。”
“諾。”
上官女官退了下去,沒多久,李廣勝就被帶了過來。
李廣勝此時穿著一身朝服,走入乾坤殿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喊道:
“微臣李廣勝,叩見陛下。”
“起來吧,你說朕不看你的折子,想必你要說的也是緩兵之言吧?”
武稚坐在殿首,面色清冷,道:
“朕今日聽了成百上千個理由,讓朕不要出兵和胡虜決戰的理由,朕聽聽你的,有何不一樣。”
李廣勝站了起來,說道:
“陛下,這胡人與我們不一樣,他們秋季是農閑,首領才會聚集牧民,南下劫掠,現在是夏季,本該是放牧務農的時候,突厥卻和匈奴一同南下,還是十余萬大軍,可能數量更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南下劫掠。”
“朕知道,他們看朕剛登基,覺得朕根基不穩,想要在大周的土地上逛一圈,舞一舞他們手中的彎刀,以為朕就會,像那些主和的大臣一樣,給他們送去成箱成箱的金子。”
武稚眼神清冷,說道:
“朕偏不如他們的意。”
“臣也覺得,不能如他們的意,但陛下,還是不能出兵。”
“為何?”
李廣勝神色不變,抬手道:
“因為他們要的,是天下。”
武稚沒有接話,李廣勝繼續說道:
“我曾跟隨先皇,數次與胡虜交手,他們不善攻城,每每叩關南下,都是來如風去如風,只劫掠物資,擄走百姓,燒掉一些沒有城防的村莊。卻很少會有圍城的舉動,即便是圍城,也都是調虎離山,圍魏救趙之計,讓我軍分身乏術,無法聚集優勢兵力。”
“但這次他們南下,不過才兩日不到,就圍了固原城,微臣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么做,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理由,他們,不想讓固原城的人出來。”
李廣勝說完,武稚皺了皺眉頭:
“你當朕是傻子嗎,他們圍城不就為了這個,想引朕出兵過去,想著野地擊潰朕的大軍,好跟朕談條件,朕相信耿忠,他不會輸。”
李廣勝抬了抬手,說道:
“正如陛下所言,微臣也曾跟隨過耿尚書,很佩服耿尚書的能力,他們若真的只是簡簡單單圍了固原城,耿尚書率領大軍前去討伐,胡虜絕對望風而逃,怕只怕,耿尚書派兵過去,碰見的并非是胡虜主力,耿尚書就算去了,也不過是被這假裝主力胡虜軍隊到處跑,耿尚書追,玩捉迷藏罷了。”
“呵,就算胡虜主力南下奔朕的長安而來,沿途要塞守軍也不會讓他們那么快南下的,耿忠也可率軍半路而擊,與各州守軍四面夾擊,朕正好在關中,吃了他們!”
武稚呵呵一笑:
“朕不怕他們沖著朕來,朕就怕找不到他們!”
“那他們不穿原州入關中呢?”
李廣勝一句話,讓武稚微微一愣,就聽李廣勝繼續說道:
“圍了固原城,長安精銳五出其三,長途奔襲,就算是到了固原城,留在固原城的恐怕也只是小鼓的胡人部隊,但他們游騎散開,胡人從不搭灶,根本無從察覺他們人數具體變化,甚至可能十余萬人都是假象,他們傾巢而出,二十萬,三十萬人,已先后入我關內都有可能。”
李廣勝越說越激動,左右走了起來,繼續說道:
“他們人數眾多,但終究不擅攻城,原州到長安,一路要塞守護,他們一座城一座城的拔,三五年也都到不了長安,縱使三十萬大軍,我們也不怕,但就怕他們不攻城,更不穿原州,就派人假裝圍著固原,其余人馬,取道隴右的涼州蘭州,稍稍繞行,便能直奔長安而來!”
李廣勝說到此處,情緒微微平復,拱手道:
“到時,把長安一圍,不出數月,天下大亂。”
“你是說……”
武稚的手指敲著桌面,眼神微瞇:
“西涼王,勾結了胡虜,要做千古罪人了?”
“沒錯。”
“那突厥可汗,匈奴可汗,就這么信任西涼王,認定了他不是故意借道給他們,而后與朕夾道擊之?”
“不會,突厥匈奴兩可汗,臣不是第一次交手,他們心思縝密,若無完全把握,不會如此行動。”
李廣勝說完,武稚就提高音量:
“憑什么?你憑什么這么認為?這不過是你的猜測,就聽你一席之言,朕就要放棄固原,你能保證固原一定不失守?你可知固原一旦失守,整個原州,靈州,徑州,三周再無幸免可能,他們若占著固原不走了,以后何止秋冬來劫掠,他們一年四季,都能把刀子,架在朕的脖子上!”
“再說了。”
武稚背著手,走了下來:
“朕的長安被圍數月,天下就亂了?你的意思是,朕當了十幾年的太子,天下人心,都不歸朕?”
“陛下,藩王勢大,天下初定,人心本就不穩,還有就是……您知道原因的。”
李廣勝毫不畏懼的看向了武稚,而武稚沉默了一陣,拂袖轉身。
“朕決心殺你之前,滾吧,朕不想看到你。”
“陛下!陛下請一定要聽我的,不可出兵啊!長安絕對不能被圍,突厥匈奴必定繞道隴右,奔襲長安,西涼是西涼王的底盤,不會有人給我們送信的,我們必須要留有足夠兵力,一旦胡虜靠近,我們能主動出擊,將其擊退,否則天下危矣,天命必失!”
李廣勝見到武稚沒有回心的意思,連“天命必失”四個字都說出來了,說完之后,武稚直接就拔出了腰間配劍,一劍就斬斷了案角。
殿內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跪了下來,只剩下李廣勝還站在原地。
“把他,打入天牢!”
很快有侍衛走了進來,架著李廣勝就往外走,李廣勝還自己在喊著:
“陛下!萬萬不可出兵!少則五日,多則八日,胡虜大軍必兵臨城下!耿尚書領兩萬五千人馬出城,再想回來,萬萬沒有可能了!有可能我們還要眼睜睜看著耿尚書全軍覆沒!只要長安沒事,固原不會丟的!長安被圍,天下必亂啊!陛下!陛下!”
“等等。”
武稚氣鼓鼓的抬起手,她沖著侍衛們喊道:
“別讓人知道朕關了他,帶走,帶走!”
看著被拖走的李廣勝,武稚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嚇得跪在殿內的所有人都不敢動彈。
武稚很快拿起了筆,開始在一張紙上寫了起來,上面已經寫了一些字了,是留給明天的吳瓊得。
就見到武稚在后面寫到:
“朕是女人,天下憑什么就不服朕了!憑什么!那李廣勝哪里來的能耐和膽子,在朕面前說這些?氣死了!氣死了!”
“朕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