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的心，已經有些亂了。
在宗門牌坊前，與莫塵第一次交手之時，林晉初悟笙月流光，正值心志初張，道心方通。
就在那個節點，莫塵以一雙肉掌，間不容發之間詭異地穿過笙月流光，給了他重重一擊。
當時那一下，便打得林晉道心一滯，通達受阻。
后來在后山兩人再度交手，林晉以微弱優勢勝出，一掃前滯。
那次之后，林晉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掃清心中陰霾，從此通達于大道。
但今天在看到莫塵的表現之后，前般種種，竟是盡數翻涌回來，直上心頭。
一時之間，林晉的心中生出無數猜疑。
莫塵的修為竟然能令明悟境的武修都只能低頭認輸，當真只是所謂的“羊奶”功效？
還是他早就開始了淬體修煉？
宗門前，莫塵那詭異莫測的一掌，真的只是偶然？
還是他本身實力的靈光一現？
后山時，面對林晉的疾風快攻，莫塵那一連串怪異動作，真的是無稽之舉？
還是他其實根本就游刃有余？
從感受到自己體內強大力量開始蘇醒，林晉便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他相信自己終將站在世間的頂峰，笑傲天下，縱橫四海。
然而這一刻，他的自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和質疑。
他一直以為已經戰勝的對手，卻隱藏著他從來不曾看清的實力。
那么他以為的修行進境，是不是在莫塵那里，也只不過是一個笑話？
莫塵這般作為，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什么？
林晉找不到答案。
而越是找不到答案，他的心緒便越是紛亂。
修行之人，最怕道心不暢。
道心不暢，便無法圓融通達。
所有的修煉進境便會受阻。
更嚴重的，還會滋生心魔。
林晉現在心緒不定，猜疑頓生，雖然還沒有到滋生心魔的程度，但是道心已然蒙塵，不復從前暢然通達。
鐘小琬不知林晉心中生出如此多的念頭，只當自己一句沒問對，便引來林晉呵斥，不由得心中委屈。
自林晉上向陽峰以來，一直勤于修煉，與鐘小琬見面的次數并不算特別多，但每次見面，兩人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心有靈犀的默契。
就像鐘小琬一直感覺的那樣，一切就像上天早就安排好的那樣自然。
這么長時間以來，鐘小琬還沒有聽到過林晉這般疾言厲色。
當下抿著小嘴不滿道：“我就是看你臉色不好，隨便問問，你又何必這樣？”
林晉瞪著眼直直盯著莫塵，冷然道：“我不想再談論起這個家伙。”
鐘小琬有些悶氣地別過頭去，沒有應聲。
卻想著莫師兄不惜自隱修為，為林晉提點破境，這事究竟該不該向林晉說明呢？
那一記笙月流光，莫師兄不知道高出林晉幾個層次，卻還偏偏假裝不敵，為林晉領悟技能作引導。
沒有宗門前的領悟，哪有林晉后來一日千里的提升？
莫師兄這般為同門犧牲，實屬高風亮節，用心良苦。
偏偏他還要承受各種誤解與非議。
莫師兄，你真是太難了。
你告訴我，我是該講，還是不該講？
莫塵卻是不知道這些，他正抄著雙手，好整以暇地等著執事長老宣讀宗門安排。
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聲的糟老頭子，卻意外地在這個時候響起了聲音。
“莫塵……你的修煉，是怎么一回事？”
糟老頭子的聲音有些低沉，對于莫塵身上的變化，顯然有些不太適應。
莫塵許久沒有聽到糟老頭子的聲音，初時聽到，還愣了一下。
待得反應過來，呵呵一笑道：“怎么回事？難道你看不到嗎？”
糟老頭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又帶著一絲緊張，“你的修煉課業之中，并無煉體這一門，你是如何將身體淬煉得如此強悍的？”
莫塵淡淡道：“這還不是要感謝你給我安排的劇本？”
糟老頭子的劇情中，黑衣人前來強灌莫塵噬魂血蟲，要使他成為一個殘忍嗜血之徒。
但莫塵憑借前期積累的種種變數，生生用火藍元晶的元氣作賭，使出超越境界的笙月流光，斬下黑衣人一根小指，再由眾神之書從中解讀出一套完整的金鋆魔功的功法。
這才有了今日的莫塵。
要算起來，這套功法說是糟老頭子專程送來的，也不為過。
糟老頭子卻是暗自心驚。
他一直以為，莫塵的人生軌跡，一直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劇本在發展。
然而今天這一出，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而且莫塵今天的強勢表現，分明對林晉的心理形成了極大的影響。
最讓糟老頭子感到緊張的是，莫塵身上的這些變化，他竟然完全看不到出處。
宗門的軌跡里沒有，生活的軌跡里也沒有。
莫塵的這些變化，難道是憑空掉下來的嗎？
糟老頭子最近不是沒有來查看過莫塵，也知道莫塵買羊吸血的做法，但是他認為這只是莫塵徒勞無功的掙扎罷了。
青璃宗根本沒有辦法解決莫塵身上的噬魂血蟲，無論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扭轉最后的結局。
但是，這個比武修還要強悍的身體，是怎么回事？
“我安排的劇本里面，根本沒有這些，你是從何處得到的？”糟老頭子的語氣已經有些惱怒的意味。
莫塵輕輕一笑道：“你的劇本，恐怕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變數。”
從拿到的第一天起，莫塵的陰差陽錯，便崩壞了眾神之書封面上的機關
入世之后，發生的這許多的變數，都與那本眾神之書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可以說，從一開始，變數便已經產生了。
糟老頭子聽得一呆，不由自主地看向緩緩運轉的天命輪盤。
那上面，每個人的星位命格與命理伏線依然清晰可見。
但是，莫塵的星位下面，不知何時，竟多出一條淡淡的灰色線條。
糟老頭子的眼睛突地睜大。
為什么？
為什么莫塵的星位下面，會多出這樣一條灰色線條？
它預示著什么？
盯著那條灰線看了許久，糟老頭子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差，就連袖袍都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眾神之書，列眾神之名，書眾神之史，解眾神之義……”
“難道說，莫塵的名字寫在眾神之書上面……”
“卻是讓他從此擁有了神格？！”
這是一個無比震驚的結論。
可是，將眾神之書拿給莫塵，是天道之眼的決定。
天道之眼，是絕對不會出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