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暗紅花紋的大蜘蛛兇狠地沖向烏巖等人，尖利似長槍般的長長足尖剎時刺透了烏巖的胸口，鮮血不斷噴涌。
木結、黑巖、碎土看得驚恐萬狀，掙起身拼命想要逃跑。
但大蜘蛛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
帶著粘性粗如繩索的蛛絲嗖地一下彈出去，將三人捆得結結實實。
三個人無法動彈，在地上翻滾哭號。
大蜘蛛不為所動，口中噴出墨綠色的汁液，澆在三人身上。
“滋！！！”
青煙升騰，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刺鼻的怪味兒。
莫塵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瘦弱小孩心中的壓抑與憎恨，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強烈。
“呼呼！”
蕭苛的胸口不斷起伏，呼吸也變得粗重。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他從來沒有想過，殺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看著烏巖、木結、碎土和黑巖的尸體，蕭苛的心中并沒有想像中的暢快，卻無端地生出一種空虛之感。
“感覺怎么樣？”
莫塵這時才開口問道。
蕭苛沉默一陣，回答道：“不怎么樣。”
莫塵道：“他們兇狠，殘暴，一定欺負過你很多次，甚至想要殺死你。”
“現在，你已經殺了他們，不是應該感覺很好嗎？”
蕭苛的目光從烏巖等人的尸體上收回來，看向莫塵，“我不知道。”
莫塵點點頭，道：“說不定，是因為殺得太快了，要不要再來一次？”
在蕭苛驚愕的眼神之中，地上烏巖等人的尸體漸漸消失了。
而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四個人，正用一種無比驚懼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
蕭苛呆呆地看著眼前又變得活生生的幾個人，他們明明已經在大蜘蛛兇猛的攻擊下，血肉橫飛，毒蝕腐體，一命嗚呼。
怎么可能又再活過來？
過于簡單的人生經歷，無法讓他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難道，你是魔皇？”
“不，難道，你是魔神？”
在蕭苛的認知之中，只有神，才能夠像這樣無所不能。
莫塵淡然笑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覺得剛才還不夠，你可以再來一次。”
盯著再度“復活”的烏巖木結幾人，蕭苛心頭的憎恨再一次被點燃。
“好！”
烏巖四人再一次被蕭苛殺死。
這一次，蕭苛沒有殺得很快，而是用盡辦法慢慢折磨他們。
直到他們在無比凄慘之中咽氣。
莫塵沒有看向那些支離破碎尸體，卻對蕭苛道：“現在呢？”
蕭苛覺得有些煩躁。
他已經用了許多手段來折磨這些可恨的人，可是到了他們死的時候，他也依然并沒有感覺有多么的好。
想像中通達快意的暢快，并沒有出現。
莫塵靜靜說道：“我們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經把這幾個人翻來覆去殺過多少次，蕭苛卻覺得這個過程越來越煩躁，越來越無趣，也越來越空洞。
“夠了！”
終于，蕭苛沖著莫塵發出一聲怒吼。
“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莫塵淡淡問道：“為什么？”
蕭苛喘著粗氣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經不想再來了。”
“再繼續殺下去，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莫塵輕輕點點頭，道：“有些人死有余辜，殺死他們，會釋放你心中的壓力和情緒。”
“但是，這個過程卻并不會讓你覺得真的快樂。”
蕭苛盯著莫塵，嘶啞著嗓音道：“為什么？”
莫塵道：“因為，讓真正你難受的，是你從前承受的一切。”
“即便殺死他們，那些東西依然不能改變。”
蕭苛有些木然道：“就算不能改變，難道，就任由這些人，繼續猖狂下去嗎？”
莫塵搖搖頭道：“當然不是！”
“我也殺過人，我也并不反對你用自己的方式復仇。”
“我只是單純的不希望，你在這么小的時候，就只會用殺人這一種手段來解決問題。”
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冷風，吹得蕭苛不由得身體一縮。
莫塵撿起一根木柴丟進火堆里，柴火立時旺了許多。
地上烏巖等人的尸體又再度消失，滿眼驚恐的他們仍然縮在角落里，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用充滿驚恐和畏懼的眼神看著蕭苛，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
而蕭苛也驚訝地發現，原本漆黑的夜空，已經透出微微的亮光。
自己剛才這一陣，原來已經過了整個晚上。
“想要復仇或是懲罰他們，還有很多的方式。”
莫塵看著蕭苛道：“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權力，你會怎么做？”
蕭苛轉頭看向烏巖等人，發現從前無比囂張狂妄的他們，現在完全沒有了以前的狂暴之氣，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懼，驚異，畏縮，怯弱，以及其他許多不明的情緒。
就連眼神與蕭苛的目光觸及，烏巖也是驚得渾身一抖，褲子一下子就濕了一大片，腥臊之氣撲鼻而來。
先前蕭苛將四人殺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畫面，每一幀每一格都清清楚楚地被他們看在眼里。
那種兇狠，殘忍，血腥，還有他們根本無法抵擋的強大，都深深地印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腦海之中。
即便那些畫面，并沒有真的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但那種充滿血腥的殺戮，仍然強烈地沖擊著他們的內心。
他們終于明白，這個看似瘦弱無比的小家伙，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存在。
他們的心中再也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戾氣，只想跪服在蕭苛的腳下，乞求他的哪怕僅有的一點寬恕。
蕭苛看著這些人，終于緩緩說道：“我想要讓他們，受盡我曾經受過的一切苦難！”
莫塵輕輕頜首，又撿了一根木柴丟進火堆，淡淡道：“你看，其實換一個方式，你同樣可以懲罰這些人。”
“而且……”
莫塵微微笑了起來，“你還可以讓他們被懲罰得更久。”
蕭苛的目光轉回到莫塵身上，注視良久，終于問出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難道，你真的是魔神嗎？”
除了魔域的神明，誰還會關心他這樣一個被遺棄的棄兒呢？
誰還會像他這樣，溫柔和善地跟他說這么多話呢？
更不要說那讓烏巖等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的神乎其神手段。
除了神明，蕭苛不知道還能有什么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魔神？”
莫塵覺得這個稱號很是有趣。
想了一下，道：“我會跟你說這些，只是……”
向緊緊靠在蕭苛懷里的小黑狗指了一下，“只是因為我看到，你對這樣一個小生命，竟也如此看重。”
“所以我想，你應該跟這魔域中的很多人，是不同的。”
蕭苛看著懷里的小黑，小黑漆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莫塵，像是在審視這個人一般。
輕輕撫摸著小黑身上的毛，感受著小黑身上的溫度，蕭苛低聲說道：“我從出生起，就被父母拋棄，棄寨里也沒有任何人喜歡我。”
“我在這世上最親的，只有小黑而已。”
莫塵也聽青木說過棄寨，專門收容一些棄兒和孤兒。
好像玉蓮香早產所生的那個孩子，就被青木送去了那里。
看來，那個孩子在魔域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好過吧？
不知道作為玄女后人，他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本領，可以支撐他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土地上活下去呢？
只是青木總共也就去看過兩次，因為那孩子太過孱弱，后面就再也沒有去過。
現在連那個孩子長成什么樣子，他自己也都已經不知道了。
這個同樣瘦小孱弱弱，眼神之中充滿憎恨的小孩，總是讓莫塵不由自主想到那個孩子。
不知道那個孩子，獨自在這樣一片魔域之中，會不會也變成眼前的模樣。
也許，這才是莫塵會不厭其煩跟他講這么多的原因吧。
撥弄了一下火堆，莫塵眼神之中若有所思：“你這么小，就可以召喚出這樣強大的異獸，殺死這幾個看起來比你強得多的小子，易如反掌。”
“可以想像，未來的你，一定會變得更強。”
“可是，如果你只會用殺人來解決問題，你就會不停地殺人，不停地殺人……然后陷入殺人的循環之中。”
“最后，你可能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但是，同時也是殺人最多，最兇殘的人。”
抬眼看向蕭苛，莫塵神色平靜道：“你本來憎恨這些人，憎恨他們的兇狠、冷酷與殘暴，但是，你自己，卻可能最終會變成你最憎恨的樣子。”
蕭苛聽著莫塵的話，半晌沒有開口。
對于面前這個少年模樣的人所說的一切，他并不能夠完全理解。
但是通過前面的種種，他竟然在心底對這個人生出一種信賴之感。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另一個人，生出這種感覺。
“那么，我應該怎么做？”
蕭苛終于開口問道。
莫塵淡淡道：“你可以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但不要成為你最憎恨的那種模樣。”
聽到這話，蕭苛的眼中涌起無比的自信。
“我一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
擁有一個神奇的異界，擁有召喚異界萬物的能力，我一定會越來越強，越來越強，超越世上的所有人。
莫塵的臉上浮現起一抹笑意，“那么，世界上最強大的人，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蕭苛正正看著莫塵，回道：“蕭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