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塵離開之后，蕭苛還在原地站了好一陣，才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意念微動，一只小狗忽地出現在床頭上。
那小狗通體雪白，額頭、耳朵和脖子一圈，卻又生著紫色的毛，看上去又是特別，又是漂亮。
這條小狗原本因為太臟太黑，所以被蕭苛一直叫作小黑。
如今雖然它還原了本來面目，跟“黑”這個字眼已經半毛錢關系也沒有，但蕭苛卻也沒有換它的名字。
因為小黑這個名字，記錄著他們兩個在最弱小、最無助的時候，互相依靠互相慰藉的珍貴時光。
蕭苛的手輕輕在小黑的頭頂上撫摸著。
小黑伏在蕭苛的身邊，把腦袋舒服地搭在他的腿上，似乎只要靠在蕭苛的身邊，就是最快樂的事情。
在源生之地呆了一段時間，小黑估計也吃了不少的靈草，毛色越發亮麗，兩只眼睛在黑暗中也泛著淡淡的光。
“小黑，你怎么看這件事？”
小黑只是一條狗，當然不會說話。
蕭苛也只是習慣性地跟它聊天。
在魔域的時候，他沒有人可以說話。
所有想說的心里話，都是對著小黑說的。
今天也是一樣。
小黑只是嗚嗚兩聲，便沒有了下文。
莫塵沒有選擇現在對他動手，不代表他們從此以后，就一定會成為朋友。
但是莫塵的話，卻一直還在蕭苛的耳邊回響。
“就算將來有一天，你真的成為縱橫天下的強者，站在我的面前，與我為敵，生死相見………”
“那也是將來的事情……”
“如果真的會有那么一天，我會等著，看到你成為最強的樣子。”
“到那時，你我再一決勝負吧！”
在這短短的幾句話里，蕭苛聽到了一種來自于莫塵內心的強大。
明知道有些事，已經是命中注定，卻依然選擇依從本心，不屈從于命運。
明知道自己的對手就在眼前，卻依然選擇放手，直面未來可能會有的強大挑戰。
在莫塵這里，天命也好，對手也罷，他都能無所畏懼，坦然面對。
這不是源自于他的修為，而是源自內心強大的信念。
異界的守護者說過，蕭苛的異界要成長，能力要提升，就需要強大的精神念力。
他的精神念力越強，能夠召喚的異獸就越強，源生之地就會越廣闊，他自己的能力也會更強大。
在此之前，因為種種遭遇，蕭苛的心中充滿恨意。
而他也發現，恨意，就是他目前為止生出的最強精神念力。
所有使他痛苦的一切，都將讓他變得更加強大。
但是今天，他從莫塵的心里，見識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精神念力。
平和，自然，淡定。
鋒芒不露，山水不顯。
卻依然在內里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蕭苛甚至感覺到，這種力量，比起他內心的恨意，更為磅礴，更為渾厚。
“也許，憎恨，也不是唯一的精神念力的來源……”
如果獲得超越一切的力量，需要憎恨世間所有的一切。
那就算有一天到達了世界的頂端，他的身邊又還能剩下什么呢？
來自全世界的仇恨嗎？
那無敵于天下的意義又是什么？
最后因為仇恨，而毀滅掉這整個天與地嗎？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我將來會成為被所有神明討伐的……大魔頭嗎？”
蕭苛的心頭猛然一凜，額頭忽地滲出冷汗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給他安排的命運？
自從獲得了異界之后，蕭苛無時不刻都在思考如何變得更強。
但今天與莫塵的一番對話，對蕭苛產生了極大的觸動，讓他停頓下來，開始思考新的問題。
“或許，我也可以重新選擇新的方向，獲取新的精神念力，擺脫天命的束縛，重新定義屬于我的命運……”
黑暗之中，蕭苛輕撫著小黑身上雪白的毛，雙眼漸漸泛出熠熠的亮光。
而異界之中的源生之地，在這同一時刻，竟然也開始緩慢地生長起來。
莫塵覺得心情極好。
長久以來，這許多的想法，都壓在他的心里，像一塊塊巨大的石頭。
今天一吐為快，忽然感到整個人都變得暢快通泰起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莫塵直接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大睡。
這一覺，莫塵睡得格外的平靜香甜，就像一個心無所念的嬰兒一般。
直到一只小腳丫子伸進了他的嘴里。
“噗！！！”
莫塵用力吐出口中柔軟滑膩的腳趾，迷迷登登睜開眼睛，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明明還在床上睡覺，卻有一種開飯了的感覺。
那只腳丫子仍然立在他的眼睛前面，小巧玲瓏，剔透白皙，而且還干凈清爽，不像鄭青山的臭腳丫子那般，總有股異味兒。
只是……
自己的床上，為什么會出現一只這種模樣的腳丫子？
莫塵的眼神迷茫了一會兒，才注意到，這只腳丫子，原來是有主人的。
小葉子正四仰八叉地橫在床上，衣衫凌亂，兀自呼呼大睡。
只是這丫頭雖然長得甚是嬌美可愛，但睡相卻是毫無美感。
但是莫塵很快就清醒過來。
現在的重點，不是這丫頭的睡相好不好看的問題。
而是……這小丫頭為什么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里，還跟自己睡在一張床上？！
莫塵腦袋猛地一激凌，翻身坐起，迅速把自己的身上檢查了一遍。
好像……跟昨天晚上睡下的時候是一樣的……
應該，也許，可能……自己什么也沒有做過……
“嗯……”
由于太過震驚，所以莫塵的動作幅度有些大，結果把小葉子也給弄醒了。
“哦，你也醒了啊？”
小葉子懶懶的聲音里透著不加掩飾的嬌憨。
原本應該是頗為可愛的聲音，但現在莫塵只覺得聽到的每個音節，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撲撲撲向他扎來，驚得他像只兔子一樣猛地一跳。
莫塵緊緊抱著被子，護在胸前，滿是戒備地看著她，“你……為什么會在我的房間里？”
小葉子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揉眼睛，道：“因為，房頂上沒有床上睡著舒服啊。”
莫塵的臉色越發地變得古怪起來。
房頂？
你又不是沒有房間！
誰讓你去睡房頂了？
想到這小丫頭時常用來威脅他的那個“禽獸兄長”的套路，莫塵隱隱覺得，這丫頭是不是覺得光是嘴炮不過癮，要開始玩大的了！
莫塵一個翻身，便要從床上跳下去。
誰知人還在半空，卻已經被小葉子以一種不可思異的手法一把抓住。
“你要往哪里跑？”
莫塵的身體重重彈回床上，砸得床板嗵地一聲悶響。
莫塵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語聲發虛道：“嘿嘿，不早了……該起床了……”
小葉子懶懶洋洋地癱在床上，眼角一抬，道：“急什么？”
將那塊世界的碎片遞到莫塵的面前。
“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