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東西合戰(上)
在倭軍看不到的地方,在唐軍軍陣隊列縫隙間,有一隊隊的人馬在不斷來回巡視。
這是蘇大為以都察寺的人為底子,最近才組建的督戰隊。
普通的督戰隊,就是在隊后手執銳器,有逃回來的逃兵,就上前斬殺,以此做威懾。
但蘇大為的督戰隊不同。
他們主要的職責,一是規整隊列,維持唐軍的組織建制不亂。
第二,就是以剛學會的倭語,向那些倭人仆從一遍遍的重復:打敗眼前敵軍,殺入筑紫,所有人將分得數之不盡的錢財,王族的庫藏,田產,應有盡有。
此戰獲勝,所有戰利品,蘇都督將會賞賜給每一位作戰英勇的勇士。
一遍又一遍。
不論是洗腦還是什么,倭人仆從們的眼睛都紅了。
既為保護既得利益,又為即將搶掠的更多的財富。
戰意在心中沸騰。
倭人仆從這邊,只差喊出搶錢、搶糧、搶女人的口號。
這是權宜之計。
在蘇大為心里,排名最高的軍隊,當是后世的人民軍隊。
以極高的榮譽,極強的紀律,極高的思想來武裝自己。
為了守護而生,為了保家衛國而生。
千錘百煉,軍魂不滅。
次一等的,才是如日軍,以劫掠、殺戳、重賞來激勵士氣,保持戰力。
蘇大為眼下的條件,也只能組建一支如后世日軍般,以重賞和殺戳而生的軍隊。
好處是成軍快,短時間內戰力強。
弱點是軍紀差,在一定情況下,容易失去控制,造成下面的軍人獨走。
不過蘇大為征倭,也只是為了消除身后隱患,穩固百濟這個基地,同時增添一筆滅國之功。
并沒有想法替倭國錘煉一支人民軍隊。
而且這幾個月的時間,也不足以訓練出真正的精銳來。
事急從權。
盡管如此,唐軍這些仆從的氣勢,也遠遠高出對面的倭軍一截。
后世倭人喊出什么共榮的時候,其仆從軍二鬼子,也往往比正軍士氣要高漲,殺戳也更加瘋狂,正是為此。
對面倭軍中,藤原鐮足騎在倭馬上,瞇著眼睛觀察著唐軍的軍容。
他的年紀在六旬上下,頭發已經花白。
但是一身華麗五彩的漆甲,依舊襯得他威風凜凜。
可惜的是,倭馬太過矮小,平均一米二的肩高,和唐軍那種一米五肩高的西域良駒比起來,就像是個玩具。
只是此時的倭軍,并不這么覺得。
藤原鐮足身后,有著七彩的車駕。
馬車上,旗幡招展。
一身正裝的高市,正襟危坐其上。
左右兩邊,是鵜戶神宮派來的十二位大神官。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修持超過三十年的異人。
實力非同小可。
若不是有這些神官守護,高市未必有勇氣親臨筑野來督戰。
之前在白江口一戰,真的差點把他嚇破膽。
但是眼下,不比在百濟白江。
退無可退。
高市心中再怕唐軍,也得裝出個樣子來。
否則一旦倭國落敗,只怕天下之大,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他并不想做被滅國的倭王。
“藤原大臣,唐軍軍容雄壯,此戰,我們有贏的把握嗎?”
高市姣好如女子般白皙的面龐上,折扇輕輕擋住半張臉,用壓低的聲音,向策馬來到身邊匯報的藤原鐮足問道。
藤原鐮足則是微微欠身道:“大王放心,唐軍人少,而且大半都是我們倭人,倭人久慕王化,不敢與我們正軍對抗。
而且唐軍強擄這些農人,他們心中必然也怨恨唐軍。
就算他們真的敢與我軍作對,這些拿慣了鋤頭的農戶,又有幾分戰力?”
“所得斯內。”
高市聽了藤原鐮足的話,心下稍安。
他站在車頭,環顧左右。
比起唐軍,倭軍的軍容更盛。
三萬余人,是對面唐軍的三倍。
而且因為在本土作戰,倭軍主力又都是親近倭王的近藩貴族。
一線部隊,俱著漆器彩甲,看上去五顏六色,十分奪人眼球。
而且倭軍喜歡多置旗幡。
這些旗幡密集如林,在晨風的吹舞下,如燎原之火,給人一種蓬勃向上的生氣。
倭軍排在隊列最前的,也都是各藩最精銳的武士。
這些武士膽量奇大,手持著倭刀,向著對面的唐軍吐著口水,發出笑罵聲。
對唐軍擺出不屑一顧的架勢。
在高市身邊,十二位神官也在安撫著高市。
“一會戰起,我們中六人會直接以秘術潛入唐軍中,陣斬唐軍首腦,奪回那件‘東西’,大王請放心,保管萬無一失。”
“有諸位神官相助,本王就放心了。”
高市微微頷首。
咚咚咚咚
從唐軍陣營中,陡然響起重重的鼓聲。
這是進兵的信號。
果然,隨著戰鼓響起,唐軍陣腳開始前移。
藤原鐮足面色微變。
他雖然說得輕松,卻從不敢對唐軍有任何輕視。
之前白江口之戰的例子放在那里。
倭軍自白江口一戰,元氣大傷,至今未能完全恢復。
絕不能輕視唐人。
藤原鐮足深吸一口氣,最后向高市道:“大王放心,其實除了這三萬軍馬,我還聯系了中條氏,他率領的三千人,已經到達預定位置。
今天這一戰,中條氏將做為奇兵出現在唐軍后面,到那時,前后合擊,我軍,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聽到藤原鐮足斬釘截鐵的聲音。
高市的臉上涌起亢奮的紅暈。
他激動的站直身體,伸手握住馬車側面藤原鐮足的一只手,動情的道:“一切就拜托藤原大臣了。”
本王的生死榮辱,天照大神子孫的傳承血脈,全系在藤原大臣你的身上了。
藤原鐮足臉上涌起潮紅。
這一瞬間,他像是從六十歲,回到了三十歲的年紀。
那個熱血激昂,敢做敢為的年紀。
騎在馬背上,他向著高市重重的鞠躬:“哈依!”
言罷,他撥轉馬頭,輕馳向隊伍前列。
令旗招展,旗幡搖動。
從倭軍中,響起嘹亮的牛角長號之聲。
倭軍以中軍為首,向前移動。
天風四合。
激烈的西北風卷起彤云。
烏云翻滾。
戰鼓與號角聲,在九州上空此起彼伏。
喊殺聲漸次響起。
唐軍以蘇大為身邊的精銳為首,唱起蘇大為定下的軍歌。
開始只有千余人唱,后來連萬余倭人仆從,也跟著一齊納喊。
他們不懂唐音,但卻會跟著調子,跟著類似的發音,一起吼叫。
狀如野獸。
這一幕,令倭軍中的將領一個個面面相覷。
感覺大家本來各擅勝場。
唐軍擊鼓,咱們就吹號。
唐家逼近,咱們就迎上。
現在唐軍居然開始唱歌吼叫,那咱們也不能落后啊。
此時倭人中,并沒有統一的戰歌,什么君之帶也是沒影子的事。
藤原鐮足眼珠一轉,被人稱足智多謀的他,吟出一首倭國古詩。
身邊將領都是各藩武士貴族,都是學過詩詞的。
只是沒想到傳到后面,這三萬人喊出的也不是什么詩歌,一樣的鬼哭狼嚎,怪叫連連。
比眼前的唐軍更加不堪。
好在總算在氣勢上沒被唐軍壓住。
“藤原慶次在哪?”
鐮足看著越來越近的唐軍,心頭感到沉甸甸的壓力。
只有近距離,才能感受到唐軍的強大。
這種強,不止是前鋒唐軍那人人鐵甲。
也不是唐軍的高頭大馬。
更不是唐人身材雄壯。
而是整體。
除了前排最精銳的唐軍,左右翼唐軍的騎兵。
在中間那些倭人仆從,前進的隊列居然絲毫不亂。
這是非常可怕的事。
上萬人,進退如一,嚴整得好像一個人。
這種秩序和組織,無聲,但卻是最可怕的一種力量。
名為秩序的力量。
令行禁止?
藤原鐮足眼角微微跳動。
反觀自己這邊的人馬,人數雖然更多,但和唐軍比起來,就像是喧鬧的菜市場。
各藩的人馬各為一體。
前移的過程里,有的藩軍進得快,有的慢,顯得參差不齊。
給人的感覺就是混亂,吵鬧。
光憑這一點,鐮足就升起不妙的感覺。
兩軍相爭,除了人數,組織度是極強的一個指標。
如果交戰時,唐軍的軍容依舊這么嚴整,只怕戰況會對本軍不利。
藤原鐮足再次高呼:“藤原慶次在哪?”
“我在。”
身邊一個低沉而雄壯的聲音響起。
聲如低聲咆哮的雄獅。
藤原鐮足轉頭看了一眼。
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隨即下令道:“慶次,你帶本部人馬,去沖一沖唐軍的銳氣,盡量擾亂他們的隊列,只用擾亂即可,不用死戰。”
“嗨依。”
血紅戰馬上的藤原慶次,身高兩米余,是倭人中罕見的長大之人。
他的戰馬,也是藤原費盡心力,替他從百濟找到的大宛之馬。
馬身血紅如綢緞,不帶一絲雜色。
馬肩高一米六有余,渾身肌肉虬結,完美得好像天神。
也只有這樣巨大的戰馬,才能馱得起藤原慶次這么雄壯的身軀。
藤原慶次。
又名花澤慶次,田原慶次,乃是藤原鐮足義子。
從出身時起,身上就有諸多異象。
乃是天生開靈之人。
在倭國,這樣的人,被稱之為神靈血脈。
倭人懷疑其為神靈后裔,甚至可能是須佐之男命,遺留在葦原中國的血脈。
在日本戰國時代,還有一位名叫慶次的猛將。
名,前田慶次,又名前田利益,出生于尾張海東郡。
剛好這兩位慶次,都是當時貴族的義子,又剛好皆為名動一時的猛將、名將。
還同時都叫做慶次。
被時人稱之為“傾奇者”。
傾奇者,就是舉止與正常人相反,行為古怪之人。
不得不說,歷史有時候,就是有無數種偶合。
第八十六章東西合戰(下)
藤原慶次騎著身下的血紅戰馬,帶著麾下千余人,在隆隆的號角聲中出列。
倭國大多以輕步兵為主,足夠使用的戰馬并不多見。
而藤原慶次這支人馬,千余騎皆是精選出來的戰馬和騎手,在倭軍里面,也算是獨樹一幟了。
拉下盔甲的遮面護具,他舉起手里的大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騎士。
號角聲越發激昂。
似是在向他做出鼓勵和催促。
藤原慶次目光落到倭軍前的藤原鐮足身上,向他微微頷首。
這才轉身向著越來越近的唐軍,用力一夾馬腹。
身上的戰馬“赤兔”仰天發出一聲嘶吼,邁開四蹄向前奔跑。
藤原慶次喜歡聽中國的三國故事,最喜歡里面的呂布與那匹傳奇的赤兔馬。
常以呂布自比。
也特意將自己的戰馬取名赤兔。
煙塵卷起。
身后千余騎組成一個松散的隊伍,緊緊跟隨慶次。
騎兵沖鋒,最重要的乃是速度。
而速度是慢慢提起來的。
唐軍隊型雖然嚴整,但是他們的騎兵沒有先派出來,這就給了藤原慶次機會。
高速奔跑的戰馬撞入陣中,會引起連鎖反應。
就像是一枚尖銳的釘子,狠狠鑿穿敵陣。
這是藤原慶次最喜歡的戰斗方式。
他手里的長槍隨著戰馬奔跑加速,在空氣中劃動著某種玄妙的弧線,隱隱有一種神秘的血光在槍尖凝聚。
先天開靈的異人,沒有太多花活,就是運轉元氣直接開片。
開靈的加持,足以使他們擁有遠超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還有一絲調動天地元力的異能。
這在戰場猛將中,已經是極為厲害的殺器。
戰馬速度越來越快。
一千余倭人騎兵,脫離大隊,如離弦之箭,電射向唐軍。
大地在戰馬的四蹄下,不斷向后飛掠。
整個地面仿佛變成了弧面。
狂風呼嘯,吹動赤兔身上血色馬鬃飛舞,如同燎原的烈火。
唐軍的戰鼓聲陡然變得急促起來,似乎被倭軍這次突然的沖鋒給嚇亂了陣腳。
藤原慶次內心平靜無波,甚至還有一點小得意。
看吧,就算是唐人,在我的騎兵沖鋒下,也會慌亂。
騎兵的威力,不是步卒能抵擋的。
戰馬的速度提起來后,一切擋在前面的敵人,都會被碾碎。
數里的距離,一閃而沒。
距離唐軍前鋒還有一里許。
這么點距離,呼吸可至。
就在這個時候,唐軍鼓聲突然一變,前鋒大旗一展,從中分成兩邊。
另一支裝束奇怪的唐軍,從后面涌上來,代替了之前步卒槍兵的位置。
藤原慶次在奔忙中,匆匆看了一眼。
原來是箭手。
唐軍把后陣的箭手移到了前陣。
但是對于這些箭手,藤原慶次并沒有多大畏懼。
騎兵速度快,而且他和手下人人披甲。
只要不是太倒霉被射死戰馬,沖到面前,這些唐人的箭手就是待宰的羔羊。
這種距離下,居然還把箭手推出來,豈非是找死?
唐軍的大將水平不行。
藤原慶次心中涌起一絲竊喜。
大聲喝叱驅策著戰馬,更快速的前沖。
快點沖到唐軍箭手前,收獲人頭和戰果。
天空驀地一暗,那是唐軍的箭雨灑下來。
此時此刻,做為交戰雙方的唐倭兩軍,對于這一次的接觸,心中都充滿了自信。
倭軍這邊,藤原慶次以下各騎兵將領,對從天空灑落的箭雨紛紛嗤之以鼻。
不就是玩箭嗎?
我們見過。
作戰時和弓那破玩意,最多射透咱們的衣甲,絕難深入。
同樣,唐軍這邊,擔當前鋒的黑齒常之和沙吒相如,對于倭軍的沖鋒也不當回事。
不就是騎兵沖鋒嗎?
我們見過。
在百濟之戰中,唐軍重甲鐵騎的沖擊,給百濟諸將留下深刻的印象。
比起唐軍的玄甲精騎,這些倭人騎著這些小矮馬,一身漆甲,簡直是過家家來的,開什么玩笑。
噗噗噗!
箭箭入肉的聲音,此起彼伏。
疾馳中的倭人騎兵,像是被鐵刷刷過,齊刷刷倒下一層。
前沖的隊列立時變得稀疏起來。
藤原慶次手臂上中了一箭。
這一箭直接穿透他的彩漆鎧甲,將皮和木制的甲浮動胄穿透,整個胳膊被一箭釘穿。
劇痛險些令他握不緊疆繩,從馬上墜下來。
藤原慶次心中劇震,猛夾馬腹。
好在戰馬未曾受傷。
否則他必死無疑。
直到中箭后,他才心中震驚的反應過來。
唐軍用的是鐵箭!
是鐵箭。
重六兩三錢的箭頭,從空中直墜的巨大勢能,可以輕松撕開皮木的鎧甲。
這種箭,哪怕是鐵甲也不能完全擋住。
何況是倭人的竹木鎧甲。
在鐵箭面前,跟紙糊得也沒太大區別。
倭島的治鐵并不算發達,后來煉出的所謂“玉鋼”也只是低溫高炭鋼。
在公元六七世紀,制備一身鐵甲是極其奢侈的,也完全沒有必要。
因為治鐵不發達,倭人的弓箭,一般也用竹箭或者獸骨做箭頭,還處在比較原始的階段。
對付這樣的箭,竹木鎧甲綽綽有余。
藤原慶次完全沒想過一枚小小的鐵箭頭,會帶來怎樣的傷害。
一時不察,頓時受到重挫。
但是他沒時間猶豫。
因為做為前鋒,他已經沖到了唐軍近前,眼看著那些眼中閃過驚慌的唐軍弓箭手,藤原慶次厲喝著,右手揮舞著長槍掃去。
不論多大的傷亡,只要能重挫唐軍前鋒,此次的任務就完成了。
一聲巨響。
藤原慶次覺得手里一輕。
定睛一看,一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唐軍兩翼的騎兵已經涌了上來,護著那些箭手向兩旁撤下。
這些唐騎雖然沒有速度,但他們都是重甲騎,身上的鐵甲堅實無比。
藤原慶次手里用的只是竹槍。
這支槍,還是經大匠人之手,用浸過桐油的老竹制成槍身,再用上好的玉鋼鍛成槍頭。
尋常作戰,簡直是大殺器。
無往而不利。
但是剛才他一槍掃出,擊打在一名唐騎的胸甲上。
對方的胸甲一塊磨圓的護心鏡,明燦燦十分刺眼,長槍擊上去,就跟擊在頑石上一樣。
藤原慶次眼角余光一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自己的槍,槍頭卻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剛才掃中對方,居然將槍頭給震斷了。
這是武器代差。
完全和個人武藝、勇猛又或者斗志無關,純粹的武器代差。
在這個時代,一件上好的鐵甲,在戰場上,是能多一條命的。
軍事武器的發達,就是最強的黑科技。
而大唐,正處于世界最巔峰的那一列。
藤原慶次咆哮著,扔出手里斷折的竹槍,隨手抽出佩刀,想要繼續斬殺敵將。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崩崩崩!
從兩翼射來的鐵箭,有唐軍騎手射的,也有撤到兩翼的弓弩箭手,不斷射擊。
前方的騎士向兩邊散開,露出后面密集如刺猬的槍林。
長槍向前。
不,那不是普通的長槍,普通的槍沒那么長。
是矛……
不該與大唐為敵。
藤原慶次最后一個念頭。
隨即,他的身體被無數鐵箭穿透,又被長矛從戰馬上挑起。
心愛的戰馬赤兔,隨著他一起倒在了血泊里。
做為主將的藤原慶次都死得如此憋屈,更別提其余的倭人騎兵。
大部份被唐軍箭雨給射落。
只有極少的騎士幸運的沒被射中要害,帶著箭,悲傷而惶恐的拍著馬,逃離主戰場。
成為游離在戰場外的孤魂野鬼。
整個戰場,一時安靜。
只有無主的戰馬,在血泊和尸體中繞著圈子,咬著主人的衣衫,發出凄惶的嘶鳴聲。
倭軍陣營,一片死寂。
藤原鐮足左眼瞼不斷跳動。
額頭已經是冷汗密布。
敗了,怎么會就敗了。
慶次是九州第一猛將,堪稱騎戰名將。
他怎么會,就這么死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藤原鐮足絕不敢相信。
但他眼下,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整個戰斗,結束得太快。
看上去就像是大人欺負孩童一樣。
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藤原大臣,大王讓我傳話問你,我們……能贏嗎?”
后方,一名神官騎馬上來詢問,帶來的是高市倭王透著恐懼的問題。
這個時候,藤原鐮足能說什么?
他什么也不敢說。
哪怕再無知的人,也知道想要戰勝唐軍,是不可能的事。
但藤原鐮足也無法說出認輸的話。
倭軍輸不起。
眼下這三萬人,已經集齊了整個倭國九州的精銳。
如果不戰而降,這些人會把自己撕碎。
倭王高市也絕不會饒過自己。
戰,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認輸,自己就死定了。
只是一瞬間,藤原鐮足就有了答案。
他向神官點頭,用堅定的語氣道:“請回稟大王,我軍必勝,若不勝,藤原氏愿向大王剖腹謝罪。”
如果打輸了,藤原家一定會被清算,所以這話基本算是一句屁話。
交代完這句場面話,藤原鐮足振作起精神,向著重新前移的唐軍,揮出手里的旗幡。
聲嘶力竭的喊道:“全軍出擊。”
“板載”
“依克素!”
號角喧天。
旗幡招展。
亂糟糟的倭軍,如鋪開的水銀,如黑色的潮水,瘋狂向前蔓延。
亂拳打死老師傅,就算是三萬頭豬,唐軍也不定能抓得完。
憑借兵員優勢,還有一搏之力!
這是藤原鐮足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