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游俠客第三十八章明爭暗斗青碧色的茶湯,從壺嘴里傾瀉而出。
壺身造型精致,上面圖案靈動,栩栩如生,繪的乃是竹林七賢。
一看這壺與滿室茶香,就知不是凡品。
“說來好笑,你我二人在這里品的這茶,據說還是那蘇大為改良之方。”
“蘇大為?”
坐在嚴守鏡對面的中年人,微微皺眉。
嚴守鏡年約三旬,看上去面皮白嫩,皮膚細膩如婦人。
臉上涂著珠粉。
當真是一個面如冠玉,唇如編貝的美男子。
只是未免有些陰柔過盛。
若是右相在此,自然會一眼認出,這位嚴守鏡,正是之前他書房里的坐上賓。
嚴守鏡年紀雖輕,但已經是都察寺內位高權重之人。
都察寺如今共分八部,為工、理、刑、訊、傳、驗、暗、明,八部。
這八部各司其職。
在八部之上,還有三位都察寺少卿。
最上還有兩位正卿。
權力架構與蘇大為在時,已經大不相同。
這已經是歷經數次改制后的結果。
之所以如此,就是防著有誰一家獨大,獨攬都察寺大權。
而這嚴守鏡,正是都察寺八部中,“訊”部主事。
訊部,指信息與情報收集。
所以這嚴守鏡,又稱都察寺耳目最靈之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背后,還有一層右相的關系。
他還年輕,若有貴人提攜,再過幾年,便可望少卿之位。
甚至今后連正卿位置,也可以期待一下。
嚴守鏡對面坐的中年人,乃是八部中“刑”部主事,杜義慈。
刑部乃都察寺中,專掌刑獄之部。
凡是都察寺查的案子,抓的人,收集的情報線人,都要經由刑部審問,再由驗部堪定,方能定下來。
這八部主事,無論哪一個都是實權在握。
可稱大唐長安情報系統的無冕之王。
任何人的決定,都足以掀起天翻地覆的動蕩。
“就是蘇大為。”
嚴守鏡笑道:“之前茶道都是將茶磨成細粉,再熬制茶湯,欣賞茶花,偏這蘇大為不依常理,居然改良了制茶之法,并且將泡茶之法傳出。
這法子制成的茶,不用熬制,用沸水沖泡即可飲用。
口感更加清淡甘甜,入人心脾,可以解俗。”
“呵。”
杜義慈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他對蘇大為并無太大的好感:“都是些小道,他這人……”
想說什么,一時又找不到措辭。
就算是心中厭惡蘇大為在時的專權,壓得都察寺一眾人抬不起頭來。
只能仰仗蘇大為鼻息,在其劃定的規則內行事。
現在都察寺沒了蘇大為,雖然也幾經改制,但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身上的枷鎖限制,比過去卻輕松多了。
好日子來了啊。
誰會懷念蘇大為在的時候呢?
那個家伙,太過強勢,壓得大伙喘不過氣來。
收起心神,杜義慈斜眼看向嚴守鏡:“你找我來,不是為了請我喝茶這么簡單吧?”
“哎,杜郎君目光如炬,什么都瞞不過你,我這次,是想請杜郎君幫一個小忙。”
“幫忙?什么忙?”
“我手上抓到一些人,但是口風甚緊,這方面需要杜郎君相助了。”
嚴守鏡陰柔的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自從長安刑名術第一的老鬼走后,這長安,就沒人比杜郎君更擅長此道。”
提起刑名之術,杜義慈臉上露出傲然自矜之色:“這是自然……”
他的舌頭打了個突:“等等,你要我幫你審的是什么人?該不會是……”
“嗯,蘇大為的人。”
嚴守鏡手捧茶杯,舉杯相邀,臉上流露出危險的笑意:“杜郎君,該不會怕了吧?”
右相府。
李敬玄盤坐于竹席上,身邊絲竹之音,不絕如縷。
他的雙眼微閉,似睡似醒。
仿佛沉浸在音樂聲里,不愿醒來。
“阿郎。”
一名身著華美衣衫的下人,從外面匆匆跑進來。
小碎步到李敬玄耳邊,附耳輕聲說了幾句。
李敬玄的眼睛張開,揮了揮手。
“萬姬,你們都下去吧。”
桌案旁負責彈琴與吹簫的數名歌伎,站起身襝衽為禮,手捧著樂器,倒退而出。
過了不多時,只聽堂下有人發出清朗的笑聲。
“每次來右相府上,都見右相日理萬機,實在太過辛勞。”
人雖未至,笑聲先到。
待笑聲過去,嚴守鏡已經跨步而入。
不忙著上來,先是叉著手向右相行禮:“守鏡,見過右相。”
李敬玄看到他,微微頷首。
“守鏡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最近也頗為辛苦。”
嚴守鏡提起衣擺,踱步上來,在相府下人的安排下,在李敬玄對面坐下。
“為右相辦事,不敢稱辛苦。”
“哦,不知事情辦得如何了?”
“我這邊沒什么問題。”
嚴守鏡抬頭又問:“只是不知右相這邊?”
“唔,我讓豐主事去辦了。”
豐主事,是刑部七品主事。
也是右相的人。
看起來品級不高,職權卻不小。
關鍵時刻,能有奇效。
最重要的是,豐主事掌著狼蛛幫會。
在長安黑道上風聲水起的狼蛛幫,不過是豐主事手中一件工具。
也即是右相的工具。
許多事,不方便拋頭露面,總需要一些工具,去做些臟活。
嚴守鏡微微頷首:“只要能抓到蘇大為的人,這邊定能做成鐵案。”
李敬玄微微一笑:“那便好,到時,老夫便欠嚴郎君一個人情。”
“好說,好說,哈哈”
“嚴郎君不如與老夫手搏一局?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嚴守鏡知道李敬玄是棋道高手,剛好他也比較擅長。
當下欣然應下。
“九叔!”
李客一身狼狽,看到出現的周良和一伙不良人,不由苦笑:“幸虧你來了,不然不堪設想。”
回頭看一眼,方才的紅衣女子早已去得遠了。
他心有余悸道:“沒想到狼蛛居然能請動異人,若非九叔及時出現,只怕小侄這次要失手。”
“我也是未曾料到。”
南九郎長呼了口氣,慶幸道:“不過他不是看我的面子,若真動手,我只怕非她一合之敵。”
“那是?”
“她是沖你師父的面子。”
“我師父?”
李客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只聽南九郎道:“方才的女異人,名孫九娘,十余年前,曾在長安,與你師父聯手破了一樁案子,頗有淵源,不過我還是去歲在蜀中知道此人。”
“蜀中?”
“去歲蘇郎君在蜀中治疫,曾有恩于這孫九娘,我也是遠遠瞧過一面,知道是她。”
南九郎吞咽了一口唾沫,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絲懼色。
“還好這九娘賣蘇郎君面子……她還不算可怕,她背后的人才……”
“她背后的人?”
李客越聽越糊涂了:“這女異人背后是誰?”
“不知你聽沒聽說過,蜀中張果?”
“蜀中張果?”
李客茫然搖頭。
“哎,你年紀輕輕自然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輩出……”
南九郎搖搖頭:“算了不談此事,先將這幾個狼蛛幫的人綁了,你快去辦你的事,別的之后再說。”
“失手了?”
李敬玄正與對坐的嚴守鏡,對坐下棋。
嚴守鏡執黑剛拈起一顆黑子,聞言看了一眼李敬玄的臉色。
沒有任何異樣,淡定如常。
再看看跪在堂下的豐主事。
年紀在五旬的豐主事,此時身體如篩糠般顫抖著,深秋季節,額頭上居然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嚴郎君,該你下了。”
李敬玄說了一聲,轉向跪在下方的豐主事,語氣溫和道:“為什么失手?”
豐主事的喉結蠕動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唾沫。
這聲音如此之大,以致于連坐在堂上的嚴守鏡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我們請的那個異人孫九娘,不知為何放過目標跑了。”
“不知為何?”
李敬玄重復了一遍。
“等等。”
嚴守鏡開口道:“豐主事,你說的這個孫九娘,莫非是蜀中的孫九娘?”
“嚴……嚴主事知道此人?”豐主事顫聲問。
“略知一二。”
迎著李敬玄投來的探詢目光,嚴守鏡不慌不忙的道:“我曾閱過都察寺內卷宗,查過長安登記在冊的異人名錄,其中,便有這位孫九娘。
她出自蜀中,師承散修張果,多年前曾在長安,與蘇大為有舊。”
這話一出,整個堂內,一片安靜。
只有豐主事粗重的喘息聲。
仿佛野獸絕望的呼喊。
李敬玄手里的白子隨手扔在棋坪上。
“豐主事,我對你很失望。”
“右相,對不住右相,我……”
“你請異人,居然不查清她的背景,找來的是蘇大為的故舊?你這樣做事,老夫怎能放心。”
“右相,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豐主事以頭頓時,呯呯作響。
數十個頭磕下去,額頭撞得青腫破潰,直至鮮血淋漓。
李敬玄沉默著。
他并不是一個很大度的人。
對于豐主事這種狗,若沒有用處,扔了也便扔了。
“右相,對了右相,我有一個消息,或可攀咬蘇大為。”
這話,令右相的眼神微動。
“說。”
“是……是五毒閻羅!”豐主事舔著唇,激動的道。
“五毒閻羅?”
李敬玄皺了皺眉。
這對他來說,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還是嚴守鏡道:“我聽說過此人。”
“哦?”
“此人曾為前任長安縣不良帥,因為殺了上官,犯了十惡不赦之罪,被下死牢,原本定了秋后問斬。”
說著,他轉向嚴守鏡:“五毒閻羅不是下在死牢里?”
“他……他出來了!”
豐主事顫聲道。
“我們狼蛛幫派了幾十個好手去抓從蘇大為宅中出來的人,不料這人居然是五毒閻羅魏破延。”
“等等,你是說,他從死牢里出來了?”
嚴守鏡一臉吃驚。
李敬玄卻是眼神一動。
以右相權傾朝野的身份,自然不會關心一名死囚。
但這個人若是蘇大為的人,那便有意思了。
“他是死囚,如今卻從牢里出來了,還曾去過蘇大為府上?”
李敬玄的嘴角微微上挑。
這使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冷漠刻薄。
“有趣,當真有趣至極,蘇大為難道真能一手遮天?”
嚴守鏡向著李敬玄抱拳道:“右相,若真是如此,說不定便是蘇大為的一處把柄。”
李敬玄撫須微笑,目光瞥向豐主事:“老夫再給你一個機會,把這人抓到,若抓不到,你也不必再來了。”
“喏!”
豐主事背脊一挺,才應了一聲,突然又像是被人重重在身上打了一拳,腰一下子塌下來。
“右相,這事,恐有些難辦……”
“難辦?”
李敬玄聲音平靜,但眼中寒芒閃動,那是動怒的征兆。
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本相要你何用?
“右相。”
嚴守鏡在一旁道:“豐主事說的不錯,這魏破延,不是一般人。”
“哦?”
“此人原為都察寺天字組異人,蘇大為離開后,一直跟隨在蘇大為身邊,后來在蘇大為赴百濟遼東時,也入軍中。
直到蘇大為征吐蕃時,他才回到長安,從不良人做起,一直做到不良帥。
因為一身本事,殺伐果然,長安黑白兩道,無人不懼他三分。”
李敬玄修長的眉梢一挑,眉頭皺起。
嚴守鏡繼續道:“他所犯之事,是……前幾年右相曾征西市一塊地,右相不知還記得嗎?”
右相兩眼微瞇,似在回憶。
他每天要處理的大小事豈止百件。
時間過去數年,一時間又怎么記得起。
嚴守鏡提醒道:“去歲西市有一片地,右相說征來做朝廷官用,但是那片地是一片破落的隴右老兵住著,官府幾次協調無果,最后是灰熊幫出動,殺了數人,又放了一把火燒成白地,才將地拿過來。”
這么一說,右相便有了些印象。
“唔,是有這么回事。”
這種事,對底層的人來說,是滅頂之災,一生的命運為之改變。
但對右相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他高高在上,底層百姓,不過如螻蟻一般。
一言可決千萬螻蟻的生死。
自然便不把這些螻蟻放在眼內。
“這與那個閻羅又有什么關系?”
“那邊棚戶據說有魏破延在軍中的袍澤,為此他一怒之下,殺上灰熊幫,一怒殺了全幫上下二百八十余人,無一活口,灰熊幫自此除名。”
嚴守鏡看了一眼李敬玄的臉色,輕聲道:“之后此人在受審時,不知為何突然動手殺了一名不良帥,和長安縣丞,這才被定下十惡不赦之罪,下入死牢。”
這話里,有幾分試探之意。
顯然,嚴守鏡是猜到了什么。
右相的雙眸微微瞇起,似沉思,似回憶。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投向豐主事。
“豐主事,之前灰熊幫的事,也是你在料理吧?怎么回事?”
“是是。”
豐主事仍保持跪姿。
右相不讓他起身,他便不敢動彈。
只是用衣袖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結巴著道:“當時,小人曾傳話讓縣丞定他重罪,最好永不翻身,反正他也是蘇大為的人。
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
“沒想到那縣丞說話不密,透出了些消息,這讓魏破延知道放火殺人之事,并非灰熊幫的意思,而是……”
豐主事看了一眼右相,不敢說下去,改口道:“然后這魏破延便瘋了,出手殺了縣丞和不良帥,連當時房里一些差役都殺了數人。
一屋子人,共有十七人,最后只逃出兩人。”
右相微吸一口涼氣。
似也心驚于這魏破延殺心之重。
嚴守鏡在一旁道:“此人被稱五毒閻羅,正因為出手狠辣,不留活口,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說著,嚴守鏡目光投向豐主事:“你的人遇上他,只怕都活不了。”
右相的臉色有些難看。
怎么會惹上這種難纏的家伙。
他不懼螻蟻。
可若是螻蟻中,有一些頑強的家伙,偷偷藏著,躲著,伺機咬他一口,那也是得不償失。
“居然會走漏消失……那縣丞死不足惜,豐主事,你也是廢物!”
“是是,下官廢物……只是……”
豐主事看了一眼嚴主事,吞咽了一下口水:“狼蛛幫攔他的那些人沒死。”
“嗯?”
五毒閻羅居然留了活口?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嚴守鏡看了一眼右相,兩人心中,都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混亂的西市,數十個跪地的狼蛛般成員在地上翻滾慘號。
地上血跡淋漓。
更兼有一截截斷指,看上去觸目驚心。
“五毒閻羅有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想要活命,留下一指……”
濃眉漢子捧著斷掉一指的左手。
血水從指縫里一滴滴的落下,逐漸粘稠。
他的額頭滿是冷汗。
五官因疼痛而變得扭曲。
一張臉白得像是死人。
“閻羅,我們現在……能走了嗎?”
“可以。”
魏破延微微頷首。
那雙冷漠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睛,掃過他們。
“若是被我知道你們騙我,你們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
“不敢欺瞞閻羅!”
眾狼蛛幫斷指的幫眾,一齊跪著磕頭。
再抬頭時,眼前已不見了曹破延。
“頭兒!”
一名小頭目慘哼著跪行上來:“他……他不會真的去了吧?他真的會找豐主事……”
“噓別說話,兄弟一場,趕緊回家,跑吧!”
“啊?”
“我們泄了密,無論哪方都不會饒我們,這長安,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濃眉漢子不顧身上的血漬和塵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五毒閻羅咱們得罪不起,那豐主事……他背后是誰,大伙不會不知道吧?咱們左右都是死!”
這句話出來,所有人的心,瞬間沉入無底深淵。
長安城西。
荒破古廟,隱約看到門頭破落的牌匾上寫著“老君觀”三個字。
只是看各種殘破的情況,這廟也不知荒廢多少年了。
邁入破爛的門檻,看到院內荒草叢生。
隱隱聽到蟲鳴陣陣。
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悄然升起。
這里,像極了傳說里鬧鬼的古剎荒廟。
有一種莫名的恐怖之氣。
不知是誰咽了一下口水,打斷了蟲鳴。
一剎那的死寂后。
突然,從院后的偏殿中,有人影飛出。
“攔住他們!”
有人在高呼。
刀劍出鞘,腳步雜亂。
有人慘叫,有人喊著放弩箭。
咻咻聲不絕于耳。
緊接著又是數聲慘叫。
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視線追到后院。
看到破落的道觀偏殿前,地上躺了十幾名葛衣漢子。
一個個倒地抽搐,身上血如泉涌。
卻不知傷在何處。
還有數十人從四面八方將兩人圍住。
中間兩人,一個身材矮小的黃臉漢子,頭上梳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發髻,以一根銅簪束起。
手里握著一把短刃,雙眸澄黃如虎,沉默不語。
站在黃臉漢子身邊的,則是一個身材妖嬈火辣,眉目嫵媚,雙眸微碧,帶著異域風情的漂亮女子。
這兩人,正是都察寺和蘇大為都想找到的黃腸與碧姬絲。
當夜隴右老兵夜闖宮禁,還有西突厥復國狼兵。
以及長安詭異起事。
當時場面紛亂。
而黃腸與碧姬絲,兩人原本是蘇大為麾下異人,居然在那一夜,也曾試圖闖入宮禁。
并且曾與明崇儼、薛仁貴動手。
最后見勢不妙,才悄然退走。
這一月來,二人仿佛消失在長安茫茫人海中,各方勢力搜索,卻始終沒有找到他們。
直到今日。
“黃腸、碧姬絲。”
人群中有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你二人也曾在都察寺做事,當知道都察寺要抓的人,從無失手,乖乖束手就擒吧。”
尖細的聲音忽左忽右,一時難辨方位。
胡姬碧姬絲面籠薄紗,覆住口鼻以下,只露出一雙晶瑩妙目。
傍晚的霞光下,這胡姬咯咯嬌笑起來。
帶著胸前峰巒起伏顫抖,竟美艷不可方物。
“這些年,都察寺當真一代不如一代,越來越不成器了呢,就憑你們這些外圍捕手,就算抓捕異人?”
嬌俏柔媚的嗓音下,藏著一股譏諷鄙視之意。
那尖細的聲音惱怒道:“敢看不起我們?要抓異人,咱們有的是手段……”
話音未落,只見碧姬絲身邊黃腸將手一揚。
一道烏光閃過。
包圍他們的葛衣漢子中,有人“啊”地一聲慘叫,被烏光透體而入。
“用‘腹語’裝神弄鬼,以為便找不到你?”
黃腸冷冷一抬手,那烏光自遠方飛回到他手上。
原來是他手里那柄短刃。
“呵呵,不愧是昔年蘇大為手下,都察寺天字組異人……”
霞光下,突然有一個陰柔飄忽的聲音響起。
“既然是前輩當面,我們這些后輩,怎么會不準備‘大餐’奉上?”
黃腸和碧姬絲二人臉色齊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