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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余波

更新時間:2021-05-24  作者:庚新
定風珠在手,蘇大為微微沉吟。

屋內鯨油燈的光芒閃爍不定,就如同他紛沓起伏的內心。

從永徽初年,那個懵懂無知,跟著周良初做不良人的少年人,被詭異出巡入侵,險些死掉。

十七年了,這是一條何等漫長的路。

當日的蘇大為,從未有一日想過自己真的會成為詭異之主。

桂建超與刀勞的目光齊聚在蘇大為身上。

屋外黑霧翻涌,不知多少詭異正摒息等待。

“鬼叔……”

蘇大為終于開口了,聲音緩慢,似仍在遲疑。

桂建超急道:“阿彌,你若念著我這十幾年的看顧之情,就不要拒絕。”

“誰說我要拒絕。”

蘇大為的聲音平和,氣度從容。

他甚至向桂建超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既然鬼叔把長安詭異托付給我,我接下就是。”

“呃?”

桂建超只覺一愕,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全都用不上了。

“你同意了?”

“同意,為何不同意。”

蘇大為看了一眼書房外無邊的黑霧:“只要詭異一族遵守規矩,我便護他們周全。”

“什么規矩?”

“大唐律。”

蘇大為平靜道:“在大唐境內,所有生靈須守大唐律法,這便是我的規矩。”

桂建超眼閃一閃:“你剛才的猶豫是裝的,你本就想掌控長安詭異!”

“鬼叔,你老了,但是長安詭異還要繁衍下去,這種事,除了我能,還有誰?”

蘇大為輕聲道:“宮禁之亂那一晚我親手擊殺決,便是告訴長安詭異,要么服從,要么,便是決的下場。”

桂建超瞳中紅芒暴漲,身上暴戾的氣息如長江大河般瘋涌。

他感覺自己被蘇大為擺了一道。

這個后輩,每每都出人意料。

以為他不愿庇佑長安詭異,可他偏偏接下了。

他雖接下,但卻要以唐律約束詭異。

詭異稟天地氣運而生,至陰至邪。

讓自由散漫慣了的詭異去守唐律?

開什么玩笑!

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但……

舍此以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自己若去,詭異一族要去向何方?

誰還能帶領長安詭異?

刀勞?

鳩婆?

他們的實力、威望,俱不足以懾服族群。

詭異中多是決那種,只知暴戾破壞,而無頭腦的家伙。

唯有蘇大為。

有實力,有手腕,還算顧念一些舊情。

刀勞佇立在熒惑星君的陰影里,不敢出聲。

他身上的黑霧彌漫,恭敬且焦急的等待著。

等待著熒惑星君的回答。

等待著這兩個他不可企及強者的最終談判結果。

是讓詭異遵守蘇大為的“規矩”?

還是熒惑星君憤而決裂,帶領詭異繼續享有自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這次的沉默,就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好,好你個阿彌。”

桂建超陡然醒悟,原本以為是拋給蘇大為的難題,最后竟變成了自己的。

他抬頭看向蘇大為,紅瞳中的血芒漸漸收縮為一點:“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喀噔!

空氣中,似有一塊大石落地。

刀勞只覺渾身的氣力仿佛被抽空。

看不見的殺機在消散。

屋外的黑霧中,一陣激烈的沸騰后,終于漸歸平靜。

桂建超向蘇大為,苦澀道:“長安詭異,愿守唐律,若有不從者,你可自決。”

蘇大為微微頷首:“既然如此,從今天起,詭異的事我來管。”

桂建超向他伸出一只手掌。

蘇大為舉掌相迎。

兩只手在半空中相遇,發出“啪”地一聲響。

鯨油燈的光芒突地一閃。

再定睛看時,屋內早已不見了桂建超與刀勞。

飄飄緲緲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此次一別,不再見了,愿你說到做到,善待我族”

聲音如風,轉瞬去得遠了。

蘇大為站在燈下,只覺方才的一切,猶如一場夢一般。

從與詭異為敵,到看顧詭異,約束詭異,做長安詭異之主。

這個變化,不可謂不大。

他的視線落在掌心。

那顆銀色的圓珠滴溜溜旋轉著,綻放光華。

提醒著他,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星君,你真的要走?”

黑霧蜂涌。

無窮無盡。

黑氣中,隱隱傳出刀勞和鳩婆凄厲的聲音:“您若不在長安,我們只怕……”

“星君之位我已傳給蘇大為,并與他擊掌立誓。”

熒惑星君身形自黑霧中凝聚。

他的雙眼閃動著血芒,仰首向天。

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懸。

星漢璀璨。

“多少年了,我都記不清自己執掌詭異一族多少年了。”

他嘆息道:“我老了,是該覓個地方,渡過最后時刻。”

“星君!”

黑霧中,萬鬼哭號,長安詭異各詭帥,一時悲怮。

最后時刻,便是大限之日。

萬物無不滅之理。

強如詭異,也有歸入虛無,形神俱滅的時刻。

“星君,你就那么相信蘇大為?”

“不相信,又能如何?”

詭異聲音轉冷:“人族常說詭異難測,我幾百年看下來,人性才最為詭譎,反復無常,比我們詭異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

“蘇大為不是人。”這是熒惑星君今夜第二次說這句話。

但對刀勞等一幫詭異的沖擊,卻是前所未有。

“星君是說,他也是詭異?”

“他也不是詭異。”

呃……

你這把話都說絕了。

不是人,不是詭異,那難道是半妖?

黑霧激蕩翻涌,都對熒惑星君最后的話,感到大惑不解。

“蘇大為身為異人,修為通天,已經快要觸摸到那個極限所在。他的境界已在我之上,已經超過了人和詭異的分野。”

“那是什么?”

“自古傳說,無論是人、妖、詭異,萬物生靈,要想與天地同壽,只有修煉一途,修煉到化境,便可脫去形體桎梏。

人修道,可修陽神。

我們詭異,也可修出陰神。

以求不死不滅。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生靈走在這條路上。

但自秦漢以后,便不再見到真正能突破者。

但是今日在蘇大為身上,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熒惑星君沒有說下去。

“星君,我等不明白。”

“你們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修行到一定境界,便會超脫原本的層次,那是生命與智能的升華,以他如今的境界,行事只會越來越向本心,說出的話,便如那些天師大能一般,言出法隨,絕不會做出自食其言之事。”

熒惑星君說的話,在其余詭異聽來,有些云里霧里。

但這種事,本就是一種境界。

修煉,修的是什么?

只是力量嗎?

不,那更是突破生命層次,從智能、心靈、力量、元神,多緯度的進化。

每進一步,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變化,未必會在外表上顯現出來。

但接近那個層次者,能感覺到。

熒惑星君此次就從蘇大為身上,感受到了那種澎湃的生命力。

超過自己的境界。

只可意會,不可言說。

他終于發覺,蘇大為的確已經踏上了異人中第二品。

超凡入圣,可以開宗立派,青史留名的存在。

歷史上那些人族妖族大能,無不如此。

到了這個境界,如果愿意傳教,那便是佛陀道祖一般,影響千萬世。

如果低調一些,便是如戰國谷鬼子般,教出的徒弟,傳出的只言片語,一言一行,足以改變大勢。

若只專注自身修行。

或許,有機會摸一摸天道,那傳說中的一品之境。

若在此之上,還能突破,那便是傳說中破碎虛空,可以自由往來過去未來,超脫生死輪回,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的陽神真仙。

“大道浩緲,不可知,不可知。”

熒惑星君想起方才從蘇大為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生命本源的震動。

精神一振道:“若我牢記這種觸動,覓地修行,或許在大限來臨前,有機會突破。若得突破,壽元可以再增二甲子……”

“星君?”

“刀勞、鳩婆,你等牢記我的話,我已與蘇大為擊掌盟誓,星君之位,傳與他,從今日起,你們都要遵他為主,聽從他的號令。”

“是!”

“謹遵星君之命。”

“我不再是星君,今日起,星君是蘇大為。”

桂建超長嘯一聲,身形化作黑氣,沖天而起。

月光一時變得昏暗。

長安太史局的星樓之上。

有一老道負手而立,仰望天上月光。

喃喃自語,似在送別老友。

夜露深寒。

在長安西市閭巷中,有一老道倒騎著青驢,手拿著一卷竹卷,被一個小道童牽驢緩行。

“師父,你看。”

小道童詫異指向天空。

隱見一道紅芒,劃過天際。

老道撩起眼皮,嘴里碎碎念叨:“這老鬼……奇怪,他走了,長安事交給誰?”

萬年縣,右相府中。

李敬玄正在院中踱步。

琴師萬姬盤腰坐在月桂樹下,纖長十指輕撥慢捻,琴音叮咚。

突然,李敬玄細長的雙眉挑起。

仰首看向西方。

“萬姬,你看到了嗎?”

幾乎同一時刻,大雁塔中。

悟凈與悟能兩位法師,雙手合什,一臉嚴肅的看向遠處消逝的紅芒。

“別客氣,查一查嘛,就查一下,查一下好不好。”

“說了不查就是不查,小蘇又沒病。”

蘇大為對著眼前的老道沒好氣道。

李淳風搓著雙手,一臉擔心:“怎么說小蘇都是我女兒,她莫名暈倒,你又不肯請醫生,現在雖說好了,但不查一下,怎能放心?”

“誰說我沒請醫生,我請了孫神醫……”

“真的?”

“的徒弟。”蘇大為轉口道。

這話令李淳風一陣眉眼亂跳,只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特么說話能不大喘氣嘛。

這么說話會被人打的,我跟你講。

“阿彌,你還記得嗎,我可是你長輩。”

“咱們各論各的。”

“聶蘇是我女兒!”

“干的。”

李淳風只覺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

好想一記掌心雷活劈了這小子。

“你究竟讓不讓老道看?”

“你是道士又不是醫生,你給小蘇查身體?安什么心?”

“放屁!”

李淳風終于繃不住了,勃然大怒道:“醫道不分家,老道我醫卜星象,無一不精,給自己女兒看看怎么了?”

“謝謝您了,之前小蘇昏倒時你看沒看?”

“呃,看了。”

“看出什么來了?”

蘇大為冷笑瞅著老道,雖沒說話,但臉上的嘲諷拉滿。

“好心被當驢肝肺!”

李淳風恨恨一甩衣袖:“我告訴你,這次我不與你爭,但小蘇若有什么事,老道饒不了你。”

“小蘇是我妻子,有我在,誰也動不了她。”

蘇大為向著李淳風拱手道:“有勞泰山掛念。”

嗯,按理來說,小蘇當初為了與蘇大為相配,是認了李淳風做父,那么,蘇大為便成了李淳風的女婿,沒毛病。

“老夫真有點后悔。”

李淳風看著油鹽不進的蘇大為,想說什么又忍住。

“泰山請留步。”

蘇大為換了張笑臉,一把抓住甩袖準備走人的李淳風。

不知為何,他喊泰山的時候,想的不是什么岳父大人。

而是那個在叢林里扯著藤蔓蕩來蕩去,嗷嗷怪叫的猴王。

“咳,岳丈,你可聽說最近朝中的事?”

“什么?”

李淳風有些警惕的看向他:“你說這個做什么?陛下不是令你禁足?”

“是禁足,又不是禁口。”

呃,這么說也有幾分道理。

“看你的樣子都知道了,還問老道做甚?”

李淳風微微冷笑,眼里目光復雜:“依我看,現在長安就沒幾個比你蘇大為消息更靈通的。”

“岳丈這邊來,這邊請,我剛弄了點上好的茶,還有一套不錯的合香,正好請岳丈品鑒。”

蘇大為把李淳風拉到一邊。

院中桃樹下,早已擺好了桌椅。

是上次李賢送的那套。

李淳風看了一眼桃樹,眉頭一皺,旋又散開。

“我說看看聶蘇,你不讓,卻又讓老道陪你喝茶,安得什么心?”

“自然是好心,誠心。”

蘇大為伸手示意,待李淳風坐下,才親手烹茶燃香。

“聽說最近頗不太平。”

“你要說朝廷的事……”

“您老可就不困了?”

“放屁!”

李淳風差點把桌子掀了:“老道我已經致仕了,如今朝中的事,別問我,我聾了。”

“我看您這身子骨,說是今晚打老虎我都信,咱倆誰跟誰啊,這事不問你,我還能跑去問郡公么?”

“呸,你丫說漏嘴了!就是懶得跑去昆明池,才扯上老道吧?告訴你,老道不吃你這套!”

“來來,泰山請喝茶!”

“喝你……咦,這茶不錯啊。”

“確實不錯,還有這香。”

“嘶是上上品!這東西不多見了啊,你從哪弄來的?”

“岳丈咱們繼續聊剛才的事……”

最近的朝局頗不太平。

具體來說,李治終于出手了。

宮禁之亂后,時隔近兩個月,圣人終于降旨。

無數人因此人頭落地。

無數世家高門家道中落。

幾家歡喜幾家愁。

明面上,削的是宮禁之亂那些失職或牽連者。

但明眼人都知道,圣人的劍,指的還是反對遷都那些人。

遷都才是矛盾的中心。

其余的,都是枝蔓。

以李治之隱忍,哪怕是意圖行刺他,他都沒急著發作。

忍了這么久,如今收網,那自然是要將明里暗里的敵人一網打盡。

蘇大為聽說,關隴高門中,數家受到牽連。

其中尤以王氏最重。

包括之前蜀中劍閣都督王西岳,也被圣人明旨調往別處。

平調。

對王西岳這些年的功績來說,平調便是貶。

若無奇跡發生,王西岳余生將沒沒無聞,消亡在不知名的角落。

政爭從來都是冰冷而殘酷的。

蘇大為拉上李淳風,想問的就是此事。

“與王家有關?”

“有關。”

“所以……王方翼……但他不是和王家比較疏遠?”

“打斷骨頭連著筋吧,一筆寫不出兩個王。”

“王西岳遠在蜀中,怎么也會牽連上?”

“別說遠在蜀中,就算在西域,同為王家人,既然主家犯了事,圣人難道還留著這些旁枝不成?”

蘇大為默默點頭,替李淳風倒上茶。

“圣人是不是決定要遷都了?”

李淳風執杯的手微微一頓。

抬眼看向蘇大為:“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眼睛二字,他微微加重語氣。

李淳風雖已致仕,但朝中有許多事,仍然繞不過他。

比方說星象,比如說氣運。

他仍是大唐朝廷當之無愧第一人。

“這個并不難猜。”

蘇大為嘆道:“關中疲弊,歷年來大興土木,水土流失,這幾年天災不斷,早已養不活那么多百姓。”

“還幸虧你獻上治疫之法,還有那個……堆肥法,圣人可是十分歡喜。”

“方法雖好,但也需要時間才能看出成效,圣人和武后大概早就決定要遷去洛陽了,前些年曾數次東巡洛陽。

遷過去,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不用再顧忌糧食困窘,可以養活更多人,方便南方糧草從洛水轉運,降低消耗。”

這些,只是經濟帳。

最重要的是政治帳。

遷都去洛陽,長安這邊的關隴世家根基將大為削弱。

而寒門,還有山東士人將迎來新機會。

王朝氣運更迭,具體來說,是內部食利層的消長。

關隴掌握權力太久了。

久到李治都為之忌憚。

從前隋,到大唐建立,其實一直是靠關隴軍閥起家,建立后又打壓關隴門閥的一個過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靠關隴可得天下。

但關隴太強,又會動搖君王的權力,甚至興廢立之事。

這是大唐總結前朝經驗,得出的經驗。

當然這一切,在蘇大為的心中,同樣也在李淳風的心中。

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

大家心里明白即可。

“看來遷都是大勢所趨,不可避免。”

“你是武后和圣人如今看重的人。”

李淳風緩緩道:“不論圣人武后如何決定,你只須跟著他們便是,何必多慮?再說,此次圣人令你禁足三月,其實也是告訴你,禁足結束后,你該出任兵部尚書了。”

蘇大為默默點頭。

他自是明白。

修為到他這個層次,思維和智慧都有質的飛躍。

自然而然,擁有一些佛門“六通”類似的神通。

比如對危機的感應。

對他人心思的通透。

一定程度的預見、預知。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

他與李淳風交談,也只是印證此事。

對自己身上生出的種種異象神通,現在除了李淳風,也只能找袁守誠或郡公去聊聊。

不過最近在禁足,剛好李淳風來了,問他最方便。

“任兵部尚書,我倒也不排斥,遷都洛陽……這邊的宅子又得空置了,覺得有點浪費啊。”

“你都是縣公了,浪費個屁啊!”李淳風笑罵道:“旁人都唯愿多些田宅,你倒好,還覺得浪費。”

“旁人是旁人啊,我的生意賺得不錯。”

“說起生意,那個制冰鋪子,這些年做得不錯啊。”

李淳風摸著衣袖,兩眼微瞇:“最近還有沒有新的財路。”

“泰山,你賺的也不少了吧?”

“誰還會嫌財多?老道做學問,著書立說,鉆研星象,教導弟子,哪一樣不需花費?就說去歲在邙山定下觀星臺,還有節氣星鑒,這一樣樣的……”

“咳咳,我還真有個新賺錢的點子。”

與李淳風半是閑談,半是印證心中所想。

手中端著白瓷茶杯,嗅著合香。

蘇大為的心神,卻是飄向另一方向。

他現在的修為,達到異人二品,所謂地境之后,心境上,也有微妙的變化。

除了所思所想,能更廣闊外,好像也有了分心二用,甚至三用的能力。

記得破突到異人三品時,有著“記憶宮殿”一樣的異能。

到了二品,有了種種它心通和天眼通類的神通。

同時還可以左右互搏,一心多用。

他的元神仿佛離開身體,靜靜看著與李淳風談話的自己。

同時另一半,分裂出另一個想法。

盤膝坐在身體之上,遠望著西邊。

那里,是西域大都護府的方向。

王家的事,累及王方翼、王西域。

那么,裴行儉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當年李治和武媚娘聯手對付關隴,對付長孫無忌,裴行儉因為勸諫而被牽連,被貶。

這次王家的事不知會不會連累到他。

許多事,不得不提前安排。

最令他在意的一點,還是王方翼臨死前說的那些話,借王敬直轉給他的詩。

王方翼是否也是穿越者?

還是說,在如今的大唐,還隱藏著一個我所不知的穿越者?

究竟是友是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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