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陷于焦慮之中,他農村的叔叔奔他而來,他卻束手無策。
是的,出來的人,對于家鄉親戚來說,是很要面子的,人家家鄉把你當作大人物,現在來投奔你,你卻不能幫忙。
這個丑丟不起。
安泰不是小醫院了,難道還把病人往外推?
你去省立醫院吧,你去附屬醫院吧。這可不行,你不是吹牛,你們都是省里頭的三甲大醫院嗎?
再說,穿刺做活檢,省立醫院和附屬醫院的水平,能超過宋百年的人確實沒有。
難道要病人去協和、宣武、湘雅?
你最起碼的病檢都不做,就跑這種高級別醫院,掛個號都是困難的。
劉牧樵。
兩個人都想起了同一個人。
宋百年內心是很受煎熬的。他做活檢的把握只有百分之五十,這個部位,真的,是別人,他也會推掉。
98.7%這個成績不能改寫,這是宋百年的命。
這個成績多么不容易,五六年積累下來的成績,一定得好好保持。
孫濤也想到了劉牧樵。
他們兩個都隱約感到,這問題,劉牧樵應該是迎刃而解。
對于這個病人來說,病灶這么小的時候,用伽馬刀會有非常好的療效。所以,鑒定是否是惡性就顯得特別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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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牧樵又被征召了,本來他接診了一個兒科病人,急性腎炎的病人,才做完體格檢查,就接到鄒醫生的電話。
又是一個丘腦出血的病人,13毫升血量。
劉牧樵很有經驗了,對于這種病人,用微創穿刺治療,效果是非常好的,后遺癥都很少,關鍵一條,那就是早穿刺。
劉牧樵很遺憾的把這個腎炎病人交給了阿玲醫生,直奔神經內科。
一進門,就看見王藝護士。
“呀,三天不見你啦。”劉牧樵笑著說。
王藝一陣狂喜,你,竟然記得三天不見我了!你沒生我的氣!
“輪休,到了一轉三清山。”
“三清山?我還沒有去過。”劉牧樵講完這句話,已經到了病床邊。
鄒醫生已經在做準備——備皮。
劉牧樵拿起CT片,認真看起來。
“這個病人還有多處腦梗死,血壓一定很高吧?”
“老高血壓病人。”鄒醫生接著把病情介紹了一下。
“出凝血時間查了嗎?”
“查了,正常。只是血脂很高,血糖12.5,血壓160,110.。”
“嗯,我們開始吧。我進針,你來沖洗。”
鄒醫生忙說,“好!”
劉牧樵已經越來越放手了。沖洗,別小看了它,這是觸摸生命開關,這種體念,一般人是感受不到的。
鄒醫生鉆好了孔,然后請劉牧樵進針。
劉牧樵定位是很謹慎的,穿刺,最關鍵就是定位,這等于射擊,扣扳機前的那一瞬間的瞄準是最關鍵的。
接著,進針很順利,在預想的時間,落空感如期而至。
這種如期而至的感覺非常爽,劉牧樵都舍不得讓別人去體念。
“你來吧。”
抽了第一針管鮮血后,劉牧樵把針管交給鄒醫生。
“咦,你?”
劉牧樵忘記稱呼人家院長了。
孫濤副院長就站在他的后面。
“嗯,你的穿刺技術真的不錯,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更沒有任何緊張,宋百年不是你的對手。”孫濤的笑容比較僵硬。
“院長,有事嗎?”
“沒事,你做。”
“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下面就是鄒醫生的活了。”
“要多久?”
“二十分鐘吧。我們發現,多沖洗一下比較合適,所以,時間上,我們拖久一點。這樣,也可以預防第二次出血。”
“哦,又改進了技術?”
“趙主任看了不少的外文雜志,這是他的意思。”
孫濤回頭看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事怕別人聽見,沒別人,只有一個王藝護士。
當然,還有33個病人。大部分是清醒的。
“多看外文雜志是好辦法,你們開展多少例了?”孫濤又問。
“這是第143例。”
“喲,一個月?”
“一個月零三天。”
……
又聊了一會,孫濤突然問,“中腦的0.6毫米的結節,你能夠穿中嗎?”
“沒問題。”劉牧樵回答得很干脆。
“要是你做,有多少把握?”孫濤謹慎地問了一句。
“0.6毫米,不小了,容易。”
“我是說概率,成功的概率。”
“哦,無限接近100吧。”
無限接近100%?
孫濤被這句話震撼了。
不過,孫濤冷靜下來了。
醫學,哪有百分之一百的?
“在什么時候就有可能失敗呢?”
劉牧樵推了推眼鏡,說:“除非我突然暈倒,或者天花板掉下來。”
“你這么自信?”
“也不是自信吧,這就好像我回家,你說,我回到家里的概率多大?我當然可以說幾乎是百分百啦。可是,我不敢說一定百分百。”
道理是這么回事,但是,劉牧樵這句,聽起來還是有些不順耳。
不過,年輕人嘛,狂一點,也是在合理范圍。
“有個病人,想你幫他做個活檢。你能幫這個忙嗎?在神經外科。”孫濤終于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這個,你得跟趙主任說。你知道,我只是個實習生。”
“嗯,這個……你跟趙一霖說一聲吧,神經外科14床,他們會來會診單的,前提是你肯幫他們做。”孫濤說。
“這不行,你得跟趙一霖主任說。他要我去我就去。”
“我要你去不行嗎?我是副院長。”
“這……這就沒意思了,你跟趙一霖說一聲,不是更好嗎?”
“我……我不是跟他講過口嗎?”
噢,劉牧樵想起來了。
那天,孫濤說了一句,“你有本事別求我!”
好了,哈哈,誰求誰,才兩天就報應到了。
所以啊,這人啊,千萬別把話說死了。
想到這里,劉牧樵噗嗤一笑,很輕,“好吧,我答應。”
孫濤陰轉晴,說:“那就拜托了。”
說完,出去了。
孫濤大約出去了三分鐘,趙一霖進來了,進門就說:“這廝終于還是上門道歉了。”
劉牧樵也呵呵一笑,“他找了你?”
“找了,不過,只講了兩句話走了。好吧,我們是大人不記小人過,你什么時候去幫他做穿刺?”趙一霖滿面的春風。
“等神經外科的會診單來了,我就去。不過,我一個人去不好吧?”
“我跟你去。人家上門來了,我還得給人家一個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