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老舊而安靜，臨近夏天的緣故，晝長夜短，人們也沒那么早睡，一棟樓有不少窗戶還亮著燈。
許青橫躺在沙發上，手里抱著《福爾摩斯全集》，也不顧他和姜禾說過的躺著看書傷眼睛，就那樣舒舒服服的躺著，還把沙發往窗戶那邊拉了拉，窗子透開一條縫。
天氣越來越熱，卻還沒到開風扇的時候，微涼的風從窗口吹進來，讓人萌生出寧靜的愜意。
有時候什么都不想做，懶懶地躺在那兒，看會兒書，或者閉目想想事，時間就從指縫溜走，然后去睡覺，迎接新的明天——上一次這樣愜意的時候，連許青自己都忘記是多久以前了。
一年？兩年？
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許青把書扣在臉上，閉目養神。
姜禾已經開始對他管制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潛臺詞就兩個意思，要么不喝酒，要么喝完酒不能親她。
想兩者都要，就得武力值壓制，不過那是不可能的，雖然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回事，許青再怎么有自信，也不覺得自己能把姜禾制住，然后強迫她聞自己的酒氣。
從小練起來的，與他這半路出家沒辦法比，再一個，真正在亂世掙扎過，和他平平安安這么多年最多打個架，也沒得比。
強迫什么的想想就很刺激……也只能想想了，最終還是得智取。
“你睡著了？”
姜禾看他臉上蓋著書一動不動，出聲問了一句，許青閉著眼睛懶得答，還在考慮怎樣能不被強迫……
強迫姜禾不可能，但也不能老被姜禾按著，等以后睡一屋了，被姜禾翻身壓在下面，那不是完犢子嗎。
正想著，他感覺到沙發沉了一下，然后臉上的書被拿開，許青強忍著沒動靜，看看她想干嘛。
“你這是釣魚執法嗎？”
“詞不能亂學。”許青聽到她愚蠢的問話睜開眼睛，對站在身前低頭望著他的姜禾解釋：“我對你有企圖，于是你故意裝睡看我會不會對你做什么，這叫釣魚執法，你對我又沒什么企圖，我釣什么魚呢？”
“什么企圖？”
“什么企圖？”
“總不能你會偷偷親我，就算親的話我也不會抗拒，這不能叫企圖，只有我不愿意而你又非常想做，那才叫企圖。”
“哦。”姜禾無趣地轉身離開，剛剛看許青睡著了確實想咬他嘴巴一口來著。
反應過來自己還拿著書，姜禾又轉回來，把書重新扣到許青臉上，“如果想趁你睡著了偷偷打你一頓算企圖嗎？”
“打我這件事還能偷偷的？你打我我不就醒了嗎？”許青重新閉上眼睛，憑著感覺伸手一撈，就把姜禾的手抓住，然后拉了拉，姜禾順著他的力道坐到沙發上。
“就算你先把我弄暈過去，再偷偷打我一頓，等我醒過來身上很痛，也會知道你打我了，所以這件事沒辦法偷偷進行，我摸你腿就不一樣了，趁你睡著了偷偷摸一下，等你醒了也沒有任何察覺，我滿足了，你什么也沒損失，這是不是雙贏？對吧。
——話說回來，你為什么想偷偷打我？”
“我就是問問。”姜禾坐在許青身邊，低頭看著他摸自己手，莫名感覺很舒服。
仔細想了想，原來是因為許青的臉被書擋住了……
以前他一邊玩自己的手一邊低頭看著，才會讓人感覺到害羞，現在不看著就好很多，姜禾對于這個發現感覺到驚奇。
好像許青抱著她腿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家伙眼神特別享受的樣子，才讓人感覺到難為情。
姜禾側過頭看看自己睡裙下的小腿，想了想把拖鞋脫掉，也窩到沙發上，和許青擠在一塊，把頭靠在他胸前，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不由瞇起眼睛。
在這樣一個晚上和喜歡的人躺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你不要動。”
見許青想要把臉上的書拿開，姜禾又幫他細心地蓋回去。
“不是，你這是什么怪癖？”許青有些難以理解。
“一點也不奇怪。”
姜禾瞇著眼睛在他身上蹭蹭，像之前看電影的時候一樣蜷在他懷里，不過那時候是坐著，現在是躺著。
如果不把頭蓋住的話，應該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蓋住頭就安全多了，許青就像個瞎子一樣，只能好好躺著抱住她，什么也做不了。
姜禾覺得這樣很好。
“是上次這樣抱著覺得很舒服，然后上癮了？”許青攬著姜禾的腰緊了緊，站在她的角度去分析問題。
女孩子就是要親親抱抱舉高高，這是本能，尤其是對于以前在刀劍里摸爬滾打的姜禾，一個溫暖的擁抱很可能會上癮，想再次嘗試一下。
但為什么要用書蓋住臉呢，難道這樣就能當作他已經睡著了？許青覺得現代版的掩耳盜鈴也不過如此。
姜禾低低地哼了一聲沒有講話，只是閉著眼睛感受這一刻的溫存。
兩個人窩在沙發上，暖暖的，她甚至想就這樣睡一覺，但想到睡一起的可怕后果，她又睜開眼睛。
“睡在沙發上不會生小孩吧？”
許青僵住了。
“你沒看過春宮圖？”
“我怎么會看那種東西？”
“二娘沒教過你怎樣生小孩？”許青舔了舔嘴唇，他忽然有種誘騙無知少女的負罪感。
“教、教過。”姜禾眨了眨眼，不想和他多說話，“你閉嘴，我知道了。”
許青手指在姜禾腰側輕輕摩挲著，思來想去，覺得她并不知道，二娘怎么會教她怎樣生小孩呢？
現在孩子都早熟，那是因為網絡特別發達，再早些時候，好像是小學五年級，許青記得他找了一盤比較特殊的光盤，和秦浩一起躲在秦家偷偷看，兩個人非常震驚，還以為小孩是從屁股里生出來的……
后來具體是怎么解開這個誤會的，許青早已經忘了，不過大致就是在學校里，總會有些早熟的孩子談論這些，那樣一個環境里，自然而然就被科普了。
姜禾沒有學校，也沒有那些蔫兒壞的玩伴，除了練功就是干活，應該是沒機會接觸這些的，只能等出嫁的時候二娘教她？
或者因緣巧合去一趟怡紅院看看……她好像也沒去過。
“你如果再亂動的話，就會生小孩了。”
感覺到姜禾在懷里不時蹭一下，許青忍不住中止思緒，開口警告她。
“啊？”
姜禾動作一滯，伏在他胸前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我有點熱。”
“嗯……明天我幫你買個扇子。”
“好。”
姜禾應一聲，忍不住動動胳膊，和許青手臂貼在一起，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我那屋有電風扇，也可以幫你找找，下午的時候如果熱可以吹……這種天氣太早吹風對身體不好，還是扇子好用一點。”
許青房間本就是雜物間，風扇在姜禾搬進去的時候收拾了一下，堆在角落里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話說回來，習武之人不是寒暑不侵，心靜自然涼嗎？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猜測，練武到底怕不怕熱誰也不知道，畢竟沒怎么見過真的，大部分人的認知途徑還是電視，看劇里的大俠飛檐走壁，大夏天你追我趕都不會出汗，甚至有些功力深厚的人還能以內力發出冰碴子，或者御寒……
張無忌傳功的時候就很熱，必須脫掉衣服，然后騰騰騰冒白煙，兩個人大汗淋漓，因為他練的是九陽神功，陽就夠厲害了，還是九陽，這景象就很正常了，編劇頭腦在線。
“你很怕熱？”
“不，就是……”姜禾悶聲想了想，也沒法描述出來，就是感覺有些燥，像是心底有朵小火，忽閃忽閃，讓人靜不下來，老想著動一下。
“不抱了。”她忍了一會兒，從沙發上爬起來，踏踏踏坐回電腦前。
要是能動一動就好了，偏偏許青說亂動會生小孩，她倒要看看這家伙有沒有騙她。
反正以后會成親的，先學會這些必備知識，是作為一個現代妻子的基本素養，還能防著他騙自己生很多個，姜禾覺得自己之前的認知有些錯誤，并不是睡一起就會生小孩。
許青終于把書從臉上拿下來，揉了揉鼻子，在沙發上坐了片刻，起身過來扒拉姜禾的腿，同時看她在玩什么。
「怎樣會生小孩」
一眼過去，姜禾已經把網頁關閉。
“你……”
“閉嘴！”
“哦。”
看姜禾羞怒的眼神，許青很明智地沒有問下去，有些東西總要自己偷偷躲起來學習的，他很理解。
“摸一下腳并不會生小孩。”許青解釋道。
“當然不會！”姜禾用一種‘你是白癡嗎’的眼神看著他，這種事她當然知道，如果摸摸腳就會生小孩的話，那現在天底下豈不是擠滿了人？
想讓誰生孩子，只要趁她睡覺的時候脫掉鞋摸一下就好了，怎么可能會有這么荒誕的事，起碼也要躺在一起睡一覺才行。
“九年義務教育里面會有個那個什么……”許青想了想，覺得讓她自己上網查不知道會學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但是上學時的生物課本早不知道丟哪去了……
他摸出手機在某寶搜了搜，想下單一個科普書籍，但又覺得怪怪的，讓姜禾學習這玩意干嘛？
“百度的東西有些不可信，你不要盲目地相信它說的東西。”許青最終又收起手機，很嚴肅地再一次向姜禾說明結果不可靠。
“就像喜歡鞋這回事，其實非常怪，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只有喜歡你這個人喜歡到極點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終于肯承認自己喜歡鞋子了？”
“……嗯，我承認了。”
許青點頭，承不承認都一樣，姜禾早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從她沒有絲毫驚訝的反應就能看出來。
不就是喜歡鞋嘛……又不是喜歡別人的，而是喜歡姜禾的草鞋和小高跟鞋，這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喜歡姜禾穿，和喜歡鞋，這兩者模糊一下沒什么。
“你藏我的草鞋的時候還沒有喜歡我。”姜禾卻不信他的鬼話。
“那時候是當古董的，古董多值錢呀，有錢買個帶菜地的大房子，你就可以哼哧哼哧種地了。”
“要是有那么大的房子我還種地干嘛？”姜禾鄙視。
她發現許青有時候特別愚蠢，絲毫不像其他事情上表現的那么聰明。
“呃？”許青愣了愣，原來這不是愛好嗎？“那你有了大房子要做什么？”
“雇人幫我種呀。”
好嘛，每個農民都有一顆當地主的心。
許青扒拉了半天也沒能讓姜禾抬起腿，因為今天她穿的是那件寬大的睡裙，而不是分成上下兩件的新睡衣，他無奈只好拿著姜禾的手用力親一下，然后站起身來準備回自己的雜物間睡覺。
“晚安。”
“晚安。”
“別迷信網絡，搜出來什么的話看看就好。”
他囑咐一句，把客廳的空間留給姜禾，讓她繼續搜生小孩的事。
如果不把這件事搞清楚，怕是在結婚之前沒辦法一起睡了。
古代人對生小孩好像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主要是古代衛生條件太差，分娩這事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還有‘保大保小’這回事，許青以前看電視聽到這四個字時總是不由自主的代入一下。
保大保小。
四個字就是在兩條人命，妻子和孩子之間取舍，想到這一層之后，他心里總是一陣陣的發冷。
而那時候，保大也不是把大人保下來就還能生了，這種情況保下來的大人，幾乎已經是失去了生育能力，而對于一個平民之家來說，保大意味著香火斷絕，除非再娶個二房。
但能娶二房的話，又叫什么平民之家？
好在現代條件好了，生一兩個根本不算事，希望姜禾也能通過這點認識到現代的偉大，對于生小孩的事也能放平心態。
對于年紀輕輕就要考慮生小孩這事，許青沒由來感覺到一絲荒誕，自嘲地搖頭笑笑，姜禾來了以后就沒什么是正常的。
站在姜禾的角度，他能理解那種壓力，按姜禾的認知來看，她這個年齡當兩個孩子的媽都不突兀，那時候三十歲就能自稱老夫了。
在角落一堆雜物里找出電風扇，許青把上面的塵土擦拭一下，放到一旁，準備夏天的時候放在客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