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想好?”林嫵忽然來了一句。
她看著李聞:“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李聞連忙集中注意力,勉強笑了笑:“我怎么奇怪了?”
林嫵說:“反應有點慢,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李聞嘆了口氣:“是啊,我確實有心事,所以心亂如麻。”
林嫵隨口問了一句:“你有什么心事?”
李聞說:“你知道我今年參加了多少老同學的婚禮嗎?參加第一個婚禮的時候,我笑呵呵的看熱鬧。第二個的時候,我對人家指指點點。第三個的時候,我有點厭煩了,第四個的時候,我有點恐慌了。”
李聞一臉悲痛:“你知道單身狗的痛苦嗎?帶著禮金去看人家秀恩愛。那一桌桌的酒席都是狗糧……”
林嫵看了看墻上的鐘表,已經凌晨三點了。
她的手有點癢:“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李聞搖了搖頭:“倒也不是,咱們倆這話題不是說到這了嗎?我就突然想起來了。我這幾天心神不寧的,就是因為這個事。總覺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對了,有國學大師說,這話大家都理解錯了。原來的意思并不是沒有后代,就是不孝,它其實是……”
林嫵忽然砰地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橫眉立目:“你別給我東拉西扯的,說正事。”
這一下突如其來,嚇得李聞一哆嗦,藏在博物館的魂魄差點不由自主的飄回到肉身里面去。
李聞見林嫵動了氣,連忙干笑了一聲:“是是是,說正事。對了,我該說什么來著?”
林嫵恨的牙根癢癢:“至純陰氣。”
李聞連連點頭:“對對對,至純陰氣。其實我在七級區的時候,感受到了一點至純陰氣的氣息。”
林嫵瞪大了眼睛,等著李聞說下文。
李聞忽然笑了:“你猜猜,我在誰身上感受到的?”
林嫵:“……”
林嫵指了指門口:“我不猜,你喜歡說就說,不想說就給我滾,我要睡了。”
李聞呵呵一笑:“既然你不想聽,那我就走了。”
他抬腳就走,結果走到門口,林嫵竟然沒有叫住自己的意思,這可真是太沒面子了。
李聞是個要臉的人,這時候應該很霸氣的離開,但是現在走了,就沒有了不在場證明。
于是李聞又厚著臉皮回來了。他對林嫵說:“我把這個消息賣給你怎么樣?不貴,一百萬就行。”
林嫵冷笑了一聲:“十萬。”
李聞:“你再漲漲?”
和林嫵東拉西扯,不用費什么腦子。所以李聞的魂魄,可以專心致志的研究棺材的枯骨。
系統補丁的位置,應該是在枯骨的心臟當中。但是這尸體只剩下骨頭了,心臟早就沒了。
“難道說,在尸體的內心世界當中?”李聞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
按照李聞的理解,內心世界是依附于魂魄存在的。魂魄都消失了,內心世界怎么可能留在這里?
而且黑貓的話也間接的證明了這一點。剛才李聞的魂魄差點被撐爆,黑貓表現的很害怕,顯然是認為李聞死了以后,他的內心世界會煙消云散。而被關在里面的黑貓,也會被徹底抹去。
不過……這個補丁除了在遺骨的內心世界當中之外,李聞實在想不出來其他的可能了。
于是李聞嘗試著盯著遺骨的眼睛,企圖動用天賦,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遺骨哪有眼睛?只是兩個黑洞洞的眼眶罷了,看起來別提多瘆人了。李聞咬著牙堅持了一分多鐘,結果什么動靜都沒有。
對方連魂魄都沒有,哪來的內心世界。
李聞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千多天陽壽啊,相當于一千萬啊。投資太大了。拿不到補丁,就徹底賠了,而且還要背上債務。”
李聞越想越發愁,最后頭頂上直冒冷汗。
結果李聞正繞著棺材轉圈的時候。林嫵忽然踹了肉身一腳。
肉身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李聞的魂魄也下意識的躺下去,正好倒在了遺骨身上。
那邊林嫵還在罵:“你是不是在耍我?我說十萬,你說二十萬,我答應了二十萬,你又說十五萬。你到底想干嘛?成心不讓我睡覺嗎?”
李聞控制著肉身爬起來,干咳了一聲說:“好了,不開玩笑了啊,咱們說正經事。”
李聞編了一套瞎話,說七級區的狗仙身上,似乎有點不對勁……
李聞的肉身在說瞎話的時候,他的魂魄也努力的向棺材外面爬。但是這樣爬的時候,李聞覺得有點異樣。
就好比,自己已經熬了一個通宵,終于躺在了床上。這時候來了一個電話,老板要自己出去加班。
這時候的床,仿佛有一種魔力,拽著你,不讓你離開。
李聞知道,這種感覺,多半是因為棺材里面的枯骨。
自己現在是魂魄狀態。活人的魂魄。一生都在肉身里面,驟然失去肉身,就好像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突然沒了衣服。
所以魂魄的內心深處,是渴望肉身的。棺材里的枯骨,雖然不知道死去多久了,但是好歹也算是肉身。自己的魂魄想要躺在這上面,也完全合情合理。
李聞想到這,忽然心中一動:這枯骨里面,是沒有魂魄的,可是現在我躺在枯骨身上,它不就有魂魄了嗎?這是不是可以說,那個補丁其實是在我的內心世界里面?
這個想法很荒唐,不過再荒唐的事情李聞都經歷過了。因此他打算試試看。
李聞進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進去之后,發現沒有任何變化。
李聞搖了搖頭,退了出來,看來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他舉起手機,想要看看求不得還有沒有其他的提示。
解鎖的時候,李聞不小心觸到了拍照按鈕。于是手機變成了自拍狀態。
這讓李聞想起來了一些不堪的往事。不久前,自己曾躺在病床上,扮演小孫完成自拍照。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李聞嘆了口氣,想要把自拍關了。可就在他按退出鍵的那一秒鐘,李聞感覺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通過手機的自拍鏡頭,李聞看到自己的魂魄嵌在枯骨里面。那枯骨黑洞洞的眼窩,套著自己的眼球,仿佛枯骨有了一雙眼睛。
更為關鍵的是,這雙眼睛有點陌生,似乎并非自己的眼睛。
李聞突發奇想:我看著這雙眼睛,能不能進入內心世界呢?
他試了一下,然后進去了。
進去之后,李聞就徹底震驚了。這不是自己的內心世界。
這里很小,小到只有一間屋子。確切地說,這并不是一間屋子,只不過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空間罷了。
在這空間之中,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上點著一盞油燈。
在桌子對面,坐著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李聞干咳了一聲:“你是誰?”
刀疤沒有說話。
李聞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刀疤沒有任何反應。
忽然,他看見桌子上是刻著字的。
李聞借著油燈的光芒看了看,上面是對這里的介紹。
這方空間的主人,生前是一個強大的修行人,同時也是一個賭徒。
他的功法是贏來的,修煉資源也是贏來的。最后怎么賭都覺得不過癮,竟然闖到了陰間,和陰間人賭了一把,并且帶回來了一點東西。
李聞看到這里,頓時大吃了一驚。先不說這人膽子大不大,他到了陰間之后,陰間人能和他公平的較量,這說明他本身有足夠的實力啊。否則的話,人家抬手就把他滅了,搭理都懶得搭理。
李聞感慨了一會,接著向下看。
刀疤帶回戰利品之后,遭到了陰間人的追殺。不過他憑借著實力和智慧,始終毫發無損,直到數百年后。
刀疤一時按耐不住,與人賭命。輸了,愿賭服輸而自殺。
李聞:“……”
這人腦殼有毛病吧?這么高的實力,干什么不好?哪怕賴賬呢?
不過,這家伙在世上逍遙了幾百年,看來是個古人啊。
最后的文字,介紹了這間屋子的來歷。
刀疤這種強大的人,死了之后魂魄不散,其實對于這種高手來說,有沒有肉身已經無所謂了,魂魄強大到那種程度,極為凝實,可以和肉身相當。
但是刀疤覺得,既然是賭命,肉身死了那算是作弊,魂魄也應當抹去。
最后刀疤想了個辦法,用盡平生所有的力量。把自己的魂魄融進了內世界,并且將內世界縮到了一間屋子大小。
刀疤只留下了一段殘存的意識,專門在這里和人賭命。
在方空間,是他一生所有力量化成,堅固無比,無論你有多么強大的實力,都無法發揮出來,只能作為一個普通人,用最原始的方法和他較量。
賭贏了他,可以選擇離開這里,甚至可以成為這間屋子的主人。
賭輸了,魂魄將會死在這里。
李聞剛剛看完,一直呆呆的坐在他面前的刀疤忽然露出笑容來:“看完了?”
李聞嚇了一跳:“你是活的?”
刀疤搖了搖頭:“算不上,只是一段殘存的記憶而已。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賭命。你要不要賭一下?”
李聞小心翼翼的問:“可以拒絕嗎?”
刀疤說:“拒絕的話,算作認輸。”
李聞又問:“認輸會怎么樣?”
刀疤用手指點了點桌上的一個字:死。
李聞琢磨了一下,刀疤這家伙……雖然只是一段殘存的記憶,但是應該有辦法殺人。
李聞嘆了口氣:“那就開始吧。怎么個玩法?”
刀疤拿出來一把手槍。里面塞了一顆子彈,然后轉了一下……
李聞都看傻了:“你不是幾百年前的古人嗎?”
刀疤說:“我活了幾百年,不過我死的時候,這種玩法已經出現了。你放心,在外面槍打不死魂魄,但是在我這里可以。就一瞬間的事,你不會有痛苦的。”
說到這,刀疤端著手槍,咔咔咔在自己頭上按。
“不算,不算,還沒說開始。”李聞大叫。
刀疤這個瘋子,顯然是要在自己腦袋上扳五次啊。回頭他死不了,自己那一槍就肯定有子彈了。
刀疤把槍放下來,想了想說:“你這話也有道理,確實還沒說開始。”
李聞深吸了一口氣,對刀疤說:“你是玩這個的行家,我怕你作弊。也許你有某種特殊的手法,可以確定子彈的位置。所以,你對著太陽穴扣板機的時候,都是空槍,輪到我的時候,我就完蛋了。”
刀疤愣了一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我沒有這種本事,我在這里也是普通人。但是你的擔心也很合理。”
李聞說:“那咱們改一下規則。我們每個人扣板機之前,都可以自由的撥動轉盤,怎么樣?想轉多少次轉多少次,就好像玩撲克洗牌一樣。反正看不到子彈在哪,撥的越亂越公平。”
刀疤眼睛里放出光芒來:“有意思,我還從來沒這么玩過。這樣的話,懸念就更多了。有可能開一槍就死,有可能開一萬槍都不分勝負。有意思,很有意思。”
李聞松了口氣,然后他好奇的問刀疤:“如果你輸了,會死嗎?”
刀疤說:“我已經死了啊,沒辦法再死。不過我輸了,你可以得到我一樣寶物,都是生前贏來的,絕對比我這條命值錢。”
李聞很想說這太不公平了。不過轉念一想,要刀疤這條爛命確實沒什么用,還不如弄點寶物。
估計求不得的補丁,也是他的寶物之一。
李聞剛想問問補丁的事,誰知道刀疤就喊了一聲:“開始了啊。”
隨后,向自己腦袋上扳了一下。
槍沒響。
刀疤把槍遞給李聞了:“為了公平起見,我只扳了一下。”
李聞點了點頭,然后拿著槍開始發呆。
刀疤好奇的問:“你怎么不開始?”
李聞說:“我在考慮怎么轉。”
刀疤哈哈大笑:“反正不知道子彈在哪,怎么轉不一樣?”
李聞說:“畢竟是一條命,謹慎一點比較好。對了,我在這考慮,沒有時間限制吧?”
刀疤大大方方的說:“沒有限制,你隨便想。”
李聞徹底松了口氣:想個屁啊,我才不想跟你賭命。拖著吧,我能拖一萬年也不開槍。
李聞端著槍,意識回到了自己的肉身當中。
他看著對面的林嫵,忽然熱淚盈眶:“林隊,你不知道我看見你多開心。”
林嫵:“……”
李聞現在真的是欲哭無淚啊,魂魄被困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只能遙控肉身。用這種隔靴搔癢的方式生活,真的很難受啊。
林嫵努力的把話題引到正常軌道上來:“你剛才說,狗仙見過至純陰氣,還邀請你一塊去取?”
李聞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我沒答應,誰知道他說的真的假的。”
林嫵問:“然后呢?”
李聞:“然后就沒了。”
他看著對面的林嫵,忽然又熱淚盈眶:“林隊,你不知道多羨慕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現在才明白了,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林嫵很復雜的看著李聞,猶豫了一下說:“我聽說,你有個外號,叫久病良醫?”
李聞還沒從悲傷中回過神來,隨口問:“什么?”
林嫵說:“你是不是犯病了?有沒有隨身帶著藥?你這一晚上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