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觀察了一下,這些陰間人不是目光呆滯的機器人,而是能流利對答的活生生的人。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有神智的。
而他們的習慣動作,又暗示著他們是同一個人。
李聞隱隱的猜測。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的魂魄分身?
這個人,將自己的魂魄分成了這么多份,卻能讓每一個人都保持神智,這得多大的能力?
李聞仔細的觀察了黑狐一會,發現那些習慣動作,黑狐身上也有,但是要輕微的多。
很快,黑狐指著遠處一座山說:“黑王就在那邊,我們快到了。”
李聞哦了一聲,心想:這里的人都什么毛病,喜歡住在山上?
但是隨著距離的接近,李聞的心情有點變差了。
因為……這山很面熟,分明就是自己在趙夫人的記憶中看到的山。
兜兜轉轉,找了這么一大圈,原來地圖藏在黑王親自鎮守的山上面。
這次難度可有點大了。
原本李聞覺得地圖在無人的荒山上面,自己悄悄的挖出來,就可以溜走了。現在看來,事情沒那么簡單,很難辦。
黑狐仿佛看出來了李聞的猶豫,他回過頭來,沖李聞微微一笑:“還要繼續往前走嗎?如果你改了主意,我們可以回去。”
李聞搖了搖頭:“不用了,繼續走吧。”
黑狐笑了笑,帶著李聞等人到了山腳下。
等李聞站在山腳下的時候,這才發現,這山是人工堆成的。
因為山不是用泥土構成的,而是用石頭壘成的,方方正正的石頭,成千上萬塊,堆成了這樣的山。
李三感慨說:“這得多少石頭啊。這要堆多少年啊。”
黑狐笑了:“黑王是陰間的統治者。他的壽命幾乎無限長,他的子民幾乎無限多,黑王有數不清的時間來建設這座山。”
李聞扭頭對雀仙說:“一會見機行事,小心點,別任性。”
雀仙點了點頭。
其實李聞現在就想把雀仙放進內心世界,但是雀仙應該不會同意。
而且,李聞感覺自己已經進入黑王內心世界的感應范圍了,如果現在把雀仙藏起來,黑王一定會知道。而這個行為,會引起黑王的猜疑。
倒不如……先看看黑王怎么回事,如果黑王有問題,再把雀仙收起來,然后跑路。
李聞就是在告誡雀仙,一會情況不對要跑路的時候,可千萬別硬撐著,該跑就跑,為了面子丟了性命,不值當的。
山腳下有一個門洞。
這門洞相對于整座山來說,十分渺小。但是對于魂魄來說,簡直是頂天立地了。
黑狐站在門洞跟前,他并沒有進去,而是將自己的身形一寸寸變得很大。
他在變大的時候,還在招呼著李聞、李三和雀仙:“你們要將身體變得與門洞差不多大小。否則的話,無法進去。”
李聞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也開始變大。
魂魄想要變大并不難。因為魂魄說白了,就是一團很凝實的陰氣。
只要讓陰氣的密度不那么大,魂魄自然可以擴張。
但是這樣的擴張,不是無限的。擴張到太大的時候,魂魄就會不受約束,邊緣的陰氣開始逸散,很危險。
李聞實力強大,倒還好一點。而李三進入陰間也有一斷時間了,倒也還算適應。雀仙就有點吃力了。
李聞見她幾次支撐不住,干脆拿出陰氣來讓她吸收。
雀仙的魂魄在不斷地散逸,但是陰氣又及時的幫她補充上了。這樣,雀仙的魂魄才總算穩住了。
她面色蒼白的看了李聞一眼,剛要說謝謝,沒想到李聞說:“有一道數學題你聽說過沒有?一個水池里面,同時開著進水閥和放水閥,問多久能把池子灌滿。”
雀仙有些虛弱地說:“滾。”
幾個人以這種形態,開始通過門洞。
李三不解的問黑狐:“為什么要這么做?”
黑狐笑了笑:“這是覲見黑王的禮儀。”
黑狐沒有說出真正原因,但是李聞很快猜到了。因為他感受到一絲精神力在掃蕩李聞幾個人。
他們的魂魄變大了,變得很稀薄了。這樣原本隱藏在魂魄中的東西,就很容易被察覺到了。
這一絲精神力,就是在檢查他們三個的魂魄。
李聞笑了笑,對黑狐說:“這讓我想起了古代的秦始皇。他也有這樣的大門,也有這么嚴密的檢查。可能偉大的帝王,都喜歡小心謹慎。”
黑狐愣了一下,淡淡的說:“這大概就是帝王的偉大之處了,他們算無遺策,掌控一切,任何宵小之徒,都不能鉆他們的空子。”
李聞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感覺自從到了這座山之后,黑狐的態度就有點變化,之前的那種謙卑與和善不見了。
也許,這是一場鴻門宴?
門洞很長,李聞一行人已經走了百十來米,還是沒有走到頭。
李三忽然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像是一條墓道?”
李聞和雀仙都笑了:“你這個比喻……還挺貼切。”
黑狐幽幽的說:“諸位,黑王乃是古往今來第一大能,你們可不要太放松了。”
黑狐的話說完沒多久,前面的墓道在急速的收窄。
相應的,李聞等人的魂魄也開始縮小。
直到他們變成了正常大小。
隨后,墓道終于走到盡頭了,他們來到了一個廣闊的世界。
這里似乎無邊無際,有江河湖海,有日月星辰。甚至有城郭和村莊。
山腹中的光線比外面還要差,李聞看不太清楚周圍的東西。
他釋放出精神力探查了一下,感覺這座山是空心的。黑王在山里面,給自己建造了一個世界。
黑狐指著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說道:“請吧。”
石板路有數百米寬,一直延伸到前方的黑暗中。
在這樣寬闊的大路上行走,很容易讓人產生自卑感。覺得天地如此廣闊,自己卻是如此渺小。
這一路走來,他們沒有遇見任何人,這里仿佛只有他們四個。
這樣的環境,讓李聞心中產生了一種孤寂感,好像天大地大,只剩下自己一人。好像周圍的村莊和城郭,只是作為文明的墓碑存在的。而自己是唯一的憑吊者。
雀仙忽然長嘆了一聲:“外面的黃昏,給人一種末日的感覺。而這里暗淡的光線,讓我覺得我們已經行走在末日里面了。”
李聞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忽然前面出現了一團火光。眾人心中陡然一喜。
雖然理智告訴他們,這里是在陰間。雖然理智告訴他們,即便看到人,那也是陰間人。
但是當他們看到火光下的人影的時候,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起來了。
不知不覺的,他們對前面的人產生了一絲親切感。
黑狐加快了腳步,帶著三個人迅速的走到了火光跟前。
然后李聞幾個人就愣住了。
他們看到了文武群臣。
這些大臣分成兩列,一列長冠博帶,顯然是文臣。一列身穿甲胄,是武將。
這些人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都齊刷刷的回過頭來,盯著李聞幾個人。
這地方,好像是古代的朝堂。
在朝堂的正中央,放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鼎。在鼎下面,燃燒著熊熊火焰。
而鼎里面,水已經沸了。
在沸水當中,有什么東西在翻翻滾滾,發出來一陣肉香。
黑狐沒有理會那口鼎,他恭恭敬敬的向臺階上的人行了一禮:“大王,有陽間人求見。”
李聞抬頭看,那臺階一層一層,簡直高聳入云。在最上面的黑暗中,有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是嗎?快請上來。”
黑狐看了李聞一眼:“咱們走吧。”
李聞心想:陰間這社會……不行啊,還處在封建階段?
他跟著黑狐一級一級的上去,在攀登臺階的時候,李聞看到了一些盤龍紋飾。
他心里有些納悶:陰間,也崇拜龍嗎?
終于,他們到了最頂層。
黑王身穿黑色的朝服,目光冷峻的盯著所有人。
李聞注意到,他腰上掛著一把長劍,李聞還注意到,他的幾案上有一份攤開的地圖。
黑狐行了一禮。
黑王點了點頭,然后問李聞:“你也是來刺殺本王的嗎?”
李聞微微一愣:“刺殺?”
黑王嗯了一聲,他指著下面那口鼎:“里面煮著的人是荊軻。”
李聞腦子嗡的一聲:幻覺,我絕對進入幻覺中了。是什么時候被人操縱的?
李聞忽然想起來,在進入門洞中的時候,自己調侃過黑狐,說黑王小心翼翼的,和嬴政有一拼。
難道就是在那時候?
他努力的使自己清醒起來。
對于九級大能來說,陷入幻覺并不可怕,只要意識到幻覺,可以迅速的回到現實中來。
李聞很快擺脫了幻境。
他發現黑狐不見了,周圍只有李三和雀仙。
他們依然處在墓道當中。
而墓道沒有縮小,反而一直在增大。
他們每向前走一步,魂魄就不由自主的跟隨墓道擴大一分。
這樣一來,他們的魂魄就散逸的越來越多,他們就越難以掌控自己的魂魄,于是李聞出現了幻覺。
李聞只是出現幻覺而已,雀仙和李三已經在魂飛魄散的邊緣了。
李聞連忙幫他們穩定住了魂魄。
然后引導著他們一點點縮小,回到了正常人的范圍。
李三和雀仙清醒過來,他們都很后怕的說:“差點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啊。”
李聞深吸了一口氣:“是啊。”
他看著雀仙:“咱們還要繼續向前走嗎?”
雀仙說:“當然。”
李聞自然是要繼續向前走的,他是在問雀仙,要不要躲進內心世界。
既然雀仙不愿意,李聞也沒什么好說的。
三個人墓道中走了一會,很快走到了盡頭。
然后,豁然開朗。
李聞看見這里有宮殿有群山,有來來往往的陰間人。
他感慨了一聲:“原來山腹當中,也有一個核心區啊,而且和外面的核心區一模一樣。”
雀仙幽幽的說:“你確定咱們不是走反了,又從墓道走出來了?”
旁邊忽然有人呵呵笑了一聲:“恭喜三位,你們通過了黑王的測試,可以去見黑王了。”
李聞扭頭一看,是黑狐。
原來他早就等在外面了。
李聞心中有所不滿,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對方是個陰間人,你能指望他對你多真誠?
這一次,黑狐沒有帶著他們攀登墓道,而是開始爬山。
李三問黑狐:“墓道盡頭有什么?”
黑狐說:“什么都沒有,只是一條墓道而已。”
李三說:“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宏偉的景象。我看到黑王是一個統帥,指揮著千軍萬馬,征服了世界。做了整個宇宙的主宰。”
雀仙說:“我看見黑王是圣人,受到萬民敬仰。他一言一行,都足以令千萬代人遵守。”
黑狐嚴肅的說:“你們不要把陽間人的壞毛病攀附在黑王身上。那是對黑王的侮辱。”
“你們也不要把在混亂區看到的東西強加在黑王身上。黑王和那些野蠻人不一樣。”
“黑王,與民同樂,最講究平等。黑王說了,核心區的人,每一個人都是天地的杰作,沒有誰比另一個人高貴半點,也沒有誰比另一個人低賤半點。”
李三聽了這話之后,仿佛觸動了心事,感慨地說:“如果陽間有人也聽聽這話就好了。”
黑狐有些驕傲。
很快,他們爬到了半山腰,在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跟前,黑狐停下來了。
他指著山洞說:“黑王就住在里面。”
雀仙和李三驚奇的說:“這么儉樸嗎?”
黑狐嗯了一聲:“就是這么儉樸,這就是黑王的境界。”
雀仙和李三感慨不已,而李聞幾乎想要逃跑了。
因為這山洞太熟悉了,這就是他在趙夫人的記憶中看到的山洞。那個陰間人就把地圖藏在了這山洞里面。
怎么?這里是黑王的住所?那他沒有發現地圖?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不過……來都來了,現在離開,不更顯得心里有鬼嗎?
于是李聞硬著頭皮進去了。
這山洞和他們在混亂區見到的很像。
山洞不大,很快就走到了盡頭。盡頭有一個轉生池一樣的水池。
水池旁邊坐著一個須發皆白,身穿白衣的老人。
黑狐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了一禮:“見過黑王。”
李聞心想:他是黑王?他很白好嗎?陰間人都是黑白色盲嗎?
黑王端坐在池水旁,揚了揚手中的釣竿。
他好像在轉生池里面釣魚。
轉生池里面沒有魚,老人的釣竿也沒有鉤。
他扭過頭來,對著李聞三個人說:“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遠道而來的陽間人,你們覺得本王這典故用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