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朝那身嬌體弱,顧盼生情的宮女,恐怕輪不到他李承乾支使了。
感慨之余,李承乾踹了老宦官一腳,恨恨道:“本王來東宮,不是受苦的,陳設這樣就這樣吧,本王自己改善總不會被禁止吧。趕緊的,去給本王弄個大盆來,再打水過來!”
老宦官對李承乾的一腳絲毫不在意,帶著幾個老宦官就去按照李承乾的吩咐做事去了。
長孫寶慶湊到李承乾身邊,安慰道:“殿下,您不必這么生氣,沒準哪天太子覺得不合適,又把東宮的陳設恢復了呢?”
“恢復?拉倒吧。”
見一個老宦官已經把大盆拿過來,李承乾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床邊把那又硬又臟的床墊扯了下來。指望李世民收回命令,那比登天還難。
唐朝還沒有棉花,褥子和床墊是一體的,全都是用布縫制而成,硬坨坨的,估計都能防箭。至于被子,普通人家的被子跟褥子都是一樣的,只有富貴人家才會用皮裘。雖然一樣不舒服,可是比起布被,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
床上的這一坨褥子,那是真的一坨,很明顯是別人用過的東西,硬不說,好多地方都能看到泥垢。睡在這玩意上邊,李承乾都怕爬一身的跳蚤。
按照李承乾的命令,幾個宦官輪流拎來水,倒進了盆里。
把褥子丟進大盆,李承乾戳了戳長孫寶慶:“你來,本王力氣不夠,揉不動這家伙。”
長孫寶慶看了一眼混濁的水,遲疑了一下,忍不住說:“殿下,您為什么不讓這些內侍來干?”
周邊就有好幾個老太監,干嘛讓他干這活兒?
李承乾一巴掌拍在長孫寶慶的屁股上:“你也不看看他們的白頭發,這么大歲數了,弄得動這東西?一群人里就你身強力壯,不支使你支使誰?”
長孫寶慶無奈,只能挽起袖子洗褥子。
周邊的老太監們聽到這句話,眼睛都是一亮,隨即微微低頭,越加的恭謹起來。
洗了十幾遍,那如鐵的褥子才洗干凈,經過長孫寶慶的一頓揉,褥子的質地也柔軟了很多。
攤開晾曬,六月的驕陽能很快的把褥子曬干,不耽誤今晚的睡眠。
剛把褥子掛起來,就有客人來訪。
兩個身穿長袍便服的中年文士,如同閑庭信步般走到李承乾面前,拱手施禮。
看到這二位“屌歪歪”的樣子,李承乾不敢怠慢,拱手還禮。腹有詩書氣自屌,說的就是讀書人。這里是東宮,他是準太子,這兩個中年人一定身份不一般。
果然,稍稍年少一點的那個開口了:“中山王殿下,老夫是太子左庶子杜正倫,負責東宮大小事務。”
“中山王殿下,老夫是太子詹事于志寧,太子有令,命老夫教授殿下先賢典籍。若殿下現在有空,咱們立刻上課可好?”
聽完兩個人的自述,李承乾只能再次拱手施禮。
沒辦法,太子左庶子、太子洗馬、太子詹事等一系列官職,雖然好多名義上是管事兒的,但是一般都由朝臣兼任,實際上是太子的老師來著。
毫無疑問,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成為太子,只是中山郡王,但是這兩位已經是把他當太子看待了。
惹不起,只要掛上師名的就惹不起。
李承乾趕緊讓長孫寶慶領路,三人直接進了書房。
書房的陳設依舊簡單,但是筆墨紙硯卻一樣不缺。
進入書房后,杜正倫和于志寧很自然的坐到了東西兩側,把北方的位置留給了李承乾。
見兩位已經坐好,李承乾咬著牙坐下了。
注意,這里的坐,可不是盤腿坐,而是跪坐,跟島國人差不多的跪坐。
之前李承乾之所以拒絕跟孔穎達上課,最大的原因就是不習慣跪坐。
可,誰成想,逃過了孔一,后面直接來了杜二和于三兩個。
搬家的時候,那本來自孔穎達秘藏的逍遙游也被人搬到了東宮書房里。于志寧從書架上取下逍遙游,隨便翻了幾頁,不由得發出輕咦。
帶著逍遙游回到桌案前坐下,于志寧問道:“殿下,這本逍遙游,出自何處?”
李承乾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出自孔師珍藏,當時孔師與本王打賭,技輸一籌,便把這本書送給了本王。”
聽到李承乾的回答,于志寧點了點頭,這本逍遙游上,除了原本抄錄的著作原文外,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這一看,就是學問大家的書。
翻開逍遙游,于志寧笑道:“殿下,今日杜庶子和我都沒帶典籍,本想著先考驗一下殿下識字的情況。不過既然有這逍遙游在,便省事了許多。不知,殿下可能認全這逍遙游?”
李承乾點了點頭,這兩個月的自學,除了一些實在生僻的字外,他基本已經把唐朝的字認全了。唯一的一點小毛病就是他還不習慣毛筆寫字、不習慣從右往左從上往下的書寫方式,一篇字寫出來,跟“狗爬”一樣。
“那就好,殿下可能說說您對這篇文章的見解嗎?”
說完,于志寧和杜正倫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李承乾。
早在來東宮之前,他們兩個就聽說了中山王早慧、不學而知之的事兒。特別是于志寧,他本來就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只是因為忙于大事,一直沒有見識而已。
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學而知之的荒唐事兒,有很大的可能,是孔穎達在那吹噓來著。想不到平日里極為自律方正的孔穎達,也會拍馬屁。
隨便翻了翻逍遙游,李承乾無奈道:“在本王看來,這篇文章除了辭藻華麗以外,沒什么出彩的地方。”
“嗯?”
聽李承乾這么說,杜正倫立刻挑了挑眉頭:“殿下,莊子的文章,您都能說沒什么出彩的地方,話未免說的有點大了吧。”
李承乾聳了聳肩:“本王不覺得說大話了,你看看,整篇逍遙游,最核心的就是這一句‘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這幾句,說的是一種不為凡塵俗世所累,超脫物外的精神境界。可是啊,放到咱們現實生活中來,這三句話,誰能做到?就算是夫子,都有誅少正卯的時候,你敢說夫子不愛惜名聲?
這種只描繪了不可實現之境界的文章,在本王看來,還沒有司農寺的典籍有用。至少,司農寺的典籍還記錄著怎么采取良種,對咱們大唐百姓的耕種有利。而這種吹噓精神境界的文章,對國家的建設可沒有什么用處吧!”
說完,李承乾眨了眨眼,等著杜正倫和于志寧暴跳起來。
這兩位,一看就是傳統文人。他這一番話,不止埋汰了逍遙游,還把夫子他老人家給牽扯進來了。
嘖,這兩位指定得三尸暴跳,然后忍無可忍,最后辭職不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