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著臉走到學院門口,剛穿人群的時候,還有兩百多護衛,等他走到學院門前的時候,就剩下了于泰和鐵錘兩個。
走到老先生面前,李承乾苦笑道:“李師,你們這么沒把招生簡章好好弄一下?怎么今天來了這么多的人?”
李綱苦笑著把一份公文交到了李承乾手里,展開公文一看,李承乾頓時笑出了聲。
也不知道這份公文出自哪位高才之手,像極了后世電視售貨的廣告詞、
“我們有最博學的大儒,最優美的教學環境,不收分文束脩,君來否?”
就這么一句,沒有年齡限制,沒有籍貫限制,也沒有別的什么規定,也難怪吃奶的嬰兒和大胡子的中年人都趨之若鶩了。
收起,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對著院門前的人群大喊:“諸位相親,孤是太子李承乾,大家安靜一下,孤有話要講。”
一個人的嗓子再厲害,能傳遞的范圍也是有限的。不過好在李承乾這一路上都在“分散兵力”,隨行的侍衛十幾步一人,都留在隊伍的中央。
喊完這句話后,離李承乾不遠的一個士兵就重復,接著,往遠處去的第二個士兵接著重復。
沒辦法啊,在沒有擴音器的年代,想要對這么多人同時喊話,也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李綱笑著看了看楊度和陳思道,兩位老人家把頭轉過去,留給他的,則是一聲冷哼。
用不著說什么,兩位老先生用腳后跟都能知道李綱現在想要跟他們嘚瑟自己的徒弟是如何的聰慧。
等聽不見重復的聲音后,李承乾才繼續下一句:
“學院剛剛建立,能容納的學生有限。”
“孤就算再有錢,這么多的學生同時進入,不也得破產嘛。”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哄笑起來。
長安附近的百姓們,哪個不知道災年間全力救災的太子?這樣的貴人,話還說的這么平和,雖然話不是多么的可笑,可他們都很開心。
“所以啊,孤今天在這里,要給入學的孩子定一個標準。”
“凡是七歲以下的孩子,可以回家了。不要灰心,學院不會就招收一批學生,以后你們還有機會。”
“凡是十八歲以上,或者是已經成家的,可以離開了。學院需要學生保持純凈的心靈,不過你們同樣不用灰心。過兩天再來,學院即將建立很多的工坊,需要大量招工。”
隨著李承乾的一條條,人群中很多人都自發的帶著孩子離開。不管是歲數小被拒還是歲數大被拒的,雖然離開了,但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減少。
經過這兩條選拔,留下的孩子已經很少了。
吩咐于泰整隊,排成隊伍后數起來就要方便的多。不多不少,正好八百八十七個。
學院這一期就準備招收八百學生,其中還要算上文武大臣的兩百個名額。如今,直接破千了。
看著整隊中笑意盈盈的孩子們和路邊怎么也合不上嘴的家長們,李承乾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能削減人員數量了。
姚思廉今天也在觀禮的行列內,見李承乾面露難色,他走到前面,伸手按在李承乾的肩膀上:“好了好了,均攤下來,我們也不過一人教導十個學生而已,算不得大事。一千多就一千多!”
李承乾看了看其余大儒的反應,見沒有一個面露難色的,這才點下頭。
用不著他這個副院長出場了李綱作為祭酒,已經推著輪椅走上前,張開雙臂做歡迎狀:“歡迎你們,你們將會是第一批進入學院的學子。好好學習,不要辜負了你們父母對你們寄予的厚望。現在開始,父母可以過來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入內了,學院需要對這些孩子進行一下統計、分班。分完班后,父母就回去吧,到了放假的時候,自然有人把你們的孩子送回你們家中。”
這下就用不著多管什么了,李承乾笑著把場地留給了咧嘴大笑的大儒們。怎么分班,怎么教,都是他們的事情,用不著他這個副院長操心。
新開學的學院還很荒涼,當然,這是從綠化上來說的,留出來的花園部分,還沒有正式栽種,光禿禿的都是土。不過,再荒涼的園子,也掩蓋不了教學樓的氣派。
水泥的墻體,本來灰蒙蒙的不起眼,可是在玻璃窗戶的襯托下,立刻顯得高大上起來。陽光一照,氣派萬分。這才是學堂的樣子,至于李安仁那個八面透風的地方,只適合風干牛肉。
學院前面的小廣場上,大儒們正在統計孩子的姓名籍貫年齡,并進行分班,不愿意去打擾他們興致的李承乾,背著手走到了后方的食堂。
正經事兒就不是副院長該做的,偶爾抽插一下食堂,抽查一下宿舍,才是副院長的工作內容。
現在已經臨近中午,等統計完成后,那些孩子和家長就會進入食堂吃飯。做父母的,怎么也得對孩子將來要待的地方有個大致了解才行。
太子殿下親自到食堂來,可把廚子長嚇了一跳。
戰戰兢兢的跟在后面,準備聽聽太子殿下有什么意見。
“廚子炒個菜竟然光著膀子,不合格。”
“奶奶的,這魚這樣了,不是新鮮的吧,不合格!”
“廚具也不清洗一下,剛切完魚肉的菜刀,轉身就去切饅頭,不合格!”
雖然不知道不合格是什么,可相比也不是什么夸贊的詞兒。廚子長汗流滿面的一一記下,發誓馬上就進行整改。
檢查了食堂的衛生情況后,李承乾又背著手檢查了寢室。
還好還好,宮里的老人手很細心,竟然還準備了蚊帳。
褥子被子雖然是粗料制作的,但是勝在是嶄新的,只是想想高昌棉花的高價,李承乾就氣的不行。該死的高昌商人猴精猴精的,賣棉花,還把棉花籽都給挑出去。這玩意兒就應該種在山東那邊,在你們高昌那屁大點地方種植,能供多少人用?手機端../
“大殿下,可是老奴哪里做的不對?”
見李承乾發怒,被派來作為宿管的老宦官就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起來吧,不關你的事,只是孤想到一些令人生氣的事兒罷了。叫你來當這個宿管,就是因為宿管不是一個力氣活兒,而且別的人沒有經驗,需要你這樣心細的人給學生們安排,好好干。”
拍了拍躬身宦官的肩膀,李承乾哼著小曲兒離開了學院主教學區。
大唐建立的學院,自然要用大唐的規矩來約束。如果是他指揮,就會不自覺的把后世的那一套給照搬過來。
主教學區有李綱他們,分院得好好看看,建設成什么樣了。
史學院是姚思廉的地盤,老家伙很喜歡水泥的房子,堅固不說,防風防雨防蟲都比木頭房子強,所以他的史學分院建造最多的就是水泥房,還分門別類的給每個獨棟的小房子制作了一個牌子,標記著史料的朝代。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老姚還要在這些學生里面培養幾個弟子,所以也去主教學區忙活去了。
不用指引,李承乾散著步走過一個個小屋。隋朝、南北朝、晉朝、魏朝、三國、漢朝、秦朝、戰國。越是往里,書籍或者竹簡的數量就越少,到了戰國時期,就特么一捆兒竹簡擺在那兒充門面,據說,這還是所有大儒一起窮搜家底給老姚湊出來的。
史料難尋啊!
特別是漢朝和以前的資料,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手里,這也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只是學問學問,就要邊學邊問,在一個家族里面兜圈子,能研究出幾朵花來?知識之所以為知識,只有傳遍了,才會起到它的效果。
指指戰國小屋旁邊的空地,李承乾回頭對聞訊趕來的閻立本吩咐道:“讓工匠在這里再蓋上對應周、商、夏的屋子,我學院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史學分院沒點牌面怎么成!”
閻立本也識字,也會很多的學問,聽見太子這么說,就說:“太子殿下,戰國的時候還有竹簡,周朝的竹簡就少的可憐了,如果沒有后人的刻錄,基本都流失了。現在一些孤本都被收藏在大家族中,我等沒辦法把他們的命根子要出來吧。”
李承乾轉過身,用手里隨便扯的一根草抽了一下閻立本:“誰要他們那些蛇爬鼠咬的爛東西,你看著,等史學分院建立起來,孤自有辦法充實周朝和商朝的內容。到時候,那些混蛋要還敢說自己執掌天下學問首位,孤就敢帶人上去砸場子。”
閻立本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太子怎么才能找到商周時期的資料,但太子既然說了,他就愿意相信。
穿過史學分院,就是建設中的醫學院。
老孫跟老姚不同,他就喜歡茅草堂,所以搭建出來的也是茅草屋,而庭院里原本磨好的水泥地面,也被他強行叫工匠又撬開了。開春的時候他種了一些藥材在這里,如今已經有好多出苗了。
見李承乾過來,孫思邈微微一笑,一張紙毫不猶豫的遞了過來:“老道要這些香料研究藥性,價格很貴,所以只能跟你要錢了。”
李承乾攤開雙手,笑道:“您別看我是學院的副院長,現在管錢的可不是我,而是方正先生和李師,您得找他們要去。”
孫思邈并不以為意,決定晚上就去找這兩位要錢。
醫學院的建立,老孫沒有接受袁天罡等人的幫助,用的銀錢都是在李承乾這里要的。雖然李承乾是太子,可是他知道,太子不會在醫學院里摻雜一絲權謀,相反,如果讓那些道士沾手,就保不齊會怎么樣了。
院子里種著藥材,架子上也擺放著要晾曬的藥材。
見有一籮筐的枸杞,李承乾就讓侍衛用小袋子裝了一點,見有決明子,李承乾也命人裝了一點。
孫思邈笑著看李承乾拿藥,并不制止,并把李承乾那句“我真的不識一點藥性”的話打上了“謊言”的標簽。
老先生很喜歡喝茶,所以李承乾決定在臨走前再給他準備點養生的藥茶。枸杞自然是要的,高麗人死皮賴臉的用很多的高麗參抵押了部分貨款,如今都在拍賣場的倉庫堆著,找時間給老孫運過來。這個奇形怪狀的是什么藥材?好像有點印象。
仔細看了看根莖,不認識,再看到一株帶著地上部分的,才認出這是肉蓯蓉,壯陽的!
雖說肉蓯蓉也有抗衰老的效果,可是給老先生泡茶用,被知道了會被打死。所以,還是跳過為好。
在又挑選了一些牛蒡后,李承乾才點點頭,吩咐侍衛把東西給老先生送去。
“你確定你真的不知道草藥的藥性?老夫看你挑選的這些,都能用來養生,副作用幾乎都沒有。太子,你不是在消遣老道我吧!”
李承乾苦笑:“不過是一些常見的草藥罷了,小子知道藥效又如何?您啊,干嘛總是覺得小子藏私?”
孫思邈吶吶不能言,當然,這只是他的感覺而已。
藥材不止外邊有,屋內也有很多,當抽開寫著“柑橘”的抽屜后,李承乾頓時就想罵自己蠢。擔心草原上沒有青菜吃,補充不了維生素,怎么就把這東西忘了。橘子皮曬干后很耐儲存,也是最好的維生素補充物,帶去草原再合適不過了。
老道這里既然有,說明他還能得到更多,也就不氣,吩咐侍衛把這一大箱子全部帶走。
明明是打劫一樣,可孫思邈并不在意。反正這里的藥材都是太子錢財購置的,怎么處置是他說了算,太子也能說了算。
打劫完畢,李承乾就要離開,剛出屋,就見一個士兵,被于泰和鐵錘給抓住,橫刀就架在脖子上。
“怎么了?”
于泰拿出一封信遞給太子,道:“這人說是柴紹大總管的親兵,奉命來送信。末將見他身上帶著武器,不許他進院,誰知道這小子還要硬闖!”
“放了他吧,讓他到外面侯著。”
吩咐完,李承乾就把信交給了孫思邈,顯而易見,這封信是給孫思邈的,自己看不合適。
拆開信,只是看了幾眼,孫思邈就須發僨張,差點怒到撕信。
李承乾很好奇,老道的脾氣很好,幾乎從不生氣,怎么今天氣成了這樣?
見太子露出探究之色,孫思邈把信遞了過來。
看完信,李承乾也久久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該死的突厥人,居然真的把病死的牛羊都扔到了水源里,希望瘟疫能夠延緩大唐人試探的前進。柴紹雖然已經干掉了梁師都,可是還想臨走的時候再立點兒功,貪功冒進之下,就著了突厥人的道兒。一千八百多發病的士卒啊。
信上只說瘟疫被壓了下來,可是怎么壓下去的,沒說,但看信的二人,卻怎么也能猜到。
看樣子,柴紹回來后,一定要被狠狠的訓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老老實實的鎮壓梁師都余部就好了,想什么呢!可憐這一千八百多士兵,沒有死在戰場上,卻被突厥人的瘟疫戰術給坑死了。
“蠢貨,哪怕他是平陽昭姑姑的夫君,孤也要說他一句蠢貨,病死的牛羊而已,竟然就因為這個被坑了?”
孫思邈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少托大,別說他柴紹,就是衛青和霍去病,也曾栽在這上面過。柴紹邀請老夫北上,對抗瘟疫,看樣子,老道免不得要去一趟了。”
“您真的要去?”
別人不知道,李承乾卻知道孫思邈為什么趕著“送死”去。
老道小的時候,家鄉就鬧過瘟疫,好多親人就是在瘟疫中喪命的,這也導致他之后修道,卻也沒有放下醫道。
孫思邈堅定的點了點頭:“去,這是老道心里最大的夢魘。蝗災的時候,沒起瘟疫,老道松了一口氣,如今既然軍隊里出現了,老道怎么也要直面一次恐懼才行!”
知道這家伙的性格,決定了的事情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看了看北方,李承乾嘆了一口氣:“既然您要去,就讓小子同行吧,對付瘟疫,小子也知道一些辦法。而且,瘟疫最橫行的就是夏季,咱們得把瘟疫控制住啊,否則別說對東突厥出兵了,沒準兒到時候咱們都得把新吃下的地盤再吐出去。”
孫思邈長大了嘴巴看著李承乾,他沒想到,李承乾身為太子,竟然也敢以身犯險。
吩咐侍衛準備去教學區,李承乾邊走邊跟孫思邈說:“您要帶什么藥材,就到拍賣場找老金給您安排,不管多少,都能給您送到北方去。”
孫思邈咬了咬牙,把信函收起來,鉆進屋子就開始思索藥物的清單。
走在去見老先生的路上,李承乾心里很平靜。
此時動身,很合適,且不說學院已經讓他放下了心事,就是這個時候動身,可以避過寒冷的天氣趕路,也不是他能拒絕的。
胡天八月即飛雪,這句話不是扯淡,陰歷的八月,差不多是陽歷的十月,長安或許還會偶爾有那么一兩天熱的很,草原的一些地方,西伯利亞的寒流就會搞事情了,八月飛雪,很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