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夫對吐谷渾有點想法啊,大業四年的時候,前隋進攻吐谷渾,雖然設西海、河源等郡,但是除了極短暫的控制最東邊最小的河源郡以外,其他幾個郡并未被徹底控制。煬帝派伏順去管理余眾,才到西平,就不能前進到達,不得不返回。結果,短短幾年之后,吐谷渾伏允不僅收復全部失地,還攻打河右,各個郡縣都抵御不了。人家不止沒有失去多少土地,還反奪走了不少。承乾,莫要小瞧了蟊賊的心態,要知道不僅是吐谷渾,就連高麗,不也是偷竊樂浪四郡才混到了現在的地步?”
李承乾拱拱手說:“皇叔說的是,要說這些小國之類,就像是螞蝗,理應該在最初的時候就弄死它們,不給它們下嘴的機會才是。不過話說回來,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咱們的土地被人偷偷的給占領了,咱們很少主動侵占別人的土地啊,天朝上國的自大心態,確實不好,精神上咱們能驕傲,但是行為上,其實還是耍耍流氓比較好。”
“哈哈哈哈!這話說的有意思,沒錯,咱們精神上可以驕傲,行為上還真的得耍流氓才行。”
大笑完后,李孝恭的鼻子聳動了兩下,隨開小柜子,果然在小火爐旁邊的抽屜里看到了酒壺。
“嘿嘿,多謝殿下賜酒。”
拱了拱手,李孝恭咬開壺嘴就對著嘴兒喝,很是流氓。
見李孝恭這般,李承乾也是哈哈大笑。沒想到,李孝恭很快就這么做了起來。
就跟李孝恭喝酒,李承乾聽了“賜酒”這段話后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一樣,中原王朝一直以來扮演的就是土豪的角色。自秦漢時期起,只要是邊遠地區的小國國王、酋長、族長等,向中原王朝稱臣,就會獲得極其豐厚的賞賜,其賞賜之豐厚,甚至足以讓整個部族什么都不干的吃吃喝喝十幾天。
當“老大”的小學生就是這樣的,打腫臉充胖子,明明自己的百姓還沒吃飽肚子,卻對外人好的像親爹親娘。不過,那些大臣,甚至是皇帝,恐怕都沒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沉浸在所謂的萬國來朝中榮耀的不可自拔,期盼著能夠憑借這個彪炳史冊。
來自后世的李承乾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他們,他們做到了,貞觀盛世,哪怕在初中的歷史書上都占了好大一個篇幅。可是,他這個后世人,看到這個所謂的“貞觀盛世”,卻只想吐槽。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看出盛世體現在哪兒。嚇得外敵不敢進攻,官員們的俸祿不用拿糧食湊數,就算是盛世了?
要知道,哪怕是長安周邊的百姓,還過著閑時喝稀忙時吃干的生活。百姓們都不能放開肚皮飽餐的時代,算什么盛世!
年前的大朝會上,李承乾枯坐在朝堂之上,聽著一個言官連連不斷的拍馬屁之言,不聽的撇嘴,還把視線投向魏征。
魏征現在雖然是侍中,但是御史大夫的職銜卻一直沒有剝奪,至少從職銜上來說,魏征還是這些人的老大。
魏征聽著報告也是不停的反胃,可是只能強忍著不出去反駁。從武德元年到現在,大唐可以說已經不能做的再好了,能夠在支離破碎的山河圖上逐漸的將雛形彌補好,就是蓋世之功。雖說話說得大了一些,卻不至于太過。
察覺到李承乾投過來的視線,魏征只能低下頭,拿袖子遮住臉。
沒臉見人啊!大唐才平定了梁師都、東突厥不到三年,就又滅了高昌,雖然有窮兵黷武之嫌,但不得不說百姓們最在乎的就是這個。,他們不管高昌是誰,只要被朝廷滅了,那朝廷就是好樣的。接連出兵之下民心難免惶惶,這個時候就需要朝廷發布一些令人振奮的消息安定民心。吹牛,是最野蠻也是最有效的安撫手段。
見魏征以袖掩面,李承乾也不好意思盯著他看了,欺負老實人不太好。
大朝會的時候必不可少的就是封賞,李孝恭因為平定高昌出盡了風頭,爵位雖然還是河間郡王,但是食邑卻加了一千戶。朝臣們很清楚,這樣的賞賜可以說是微薄,不過既然李孝恭笑嘻嘻的接受了,那么只能說皇帝跟他達成了什么私下賞賜,多半是郡王的爵位能夠如同開國公一般不用遞減的傳遞給下一代。
李孝恭是蔥山道行軍大總管,副總管是契必何力。伴隨著房玄齡的宣布,契必何力官進左位大將軍,爵位變更為涼國公,這是專門給他安排的,因為他的部族投降大唐以后,就生活在涼州附近。
得封涼國公的契必何力當場跪倒,拿指甲劃破臉向皇帝起誓絕不辜負皇恩,皇帝自然笑呵呵的命侍御史扶起契必何力,并賞賜了他綢緞百匹,糧食千擔,準他回涼州看望自己的親眷。
宣布完旨意的房玄齡回到座位上,看到李承乾怪異的表情,輕咳一聲說:“殿下可是看不起契必的所為?”
李承乾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孤從來不會輕易的看不起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奴隸,那他身上也一定具備他人所沒有的特長。孤只是感慨,其實未必是蠻夷不守信用,也得區別對待罷了。”
房玄齡笑呵呵道:“如果是別的草原降將,陛下要賞賜國公的爵位,還是把部族安置的地方封給他,老臣一定會阻止,但是契必是個例外。貞觀六年十一月初二,契必何力與母親率領本部落一千多家來到沙州投降大唐,陛下下詔將他們安置在甘、涼二州之間,任命契必何力為左領軍將軍,并封其母為姑臧郡夫人,其弟契必沙門為賀蘭州都督。
這樣的安排,其實是處理投降部族的舊例。要知道,契必沙門的都督可是實權都督,手下允許有自己的軍隊的。契必何力雖然入朝,可是他弟弟和母親在地方,完全可以依靠大唐重新壯大起來,再叛逃出去。死一個契必何力,跟一個族群的未來比起來,算不得什么事兒。
可是,結果您也猜到了。他們不僅沒有仗著都督的職權為所欲為,反而恭恭敬敬的上書給陛下,說明契必沙門不宜掌權,將都督的職銜轉交出去了。經此一試探,就能知道人家是真心歸順。只要是真心歸順的,遑論他胡漢,只要于國有貢獻,都能獲得封賞。”
李承乾點點頭,拱手感謝房玄齡的解答。
事實上,李承乾知道的要比房玄齡還多一點,只是不如他知道的詳細罷了。要知道這位可是被俘后割掉耳朵發誓不降,惹得皇帝痛哭,并用公主和親來換取的狠人。突厥部族投降的降將中多出叛徒,阿史那賀魯就是一個,不過契必何力這家伙還真的對得起他的爵位,對得起皇帝的信任。
封賞宣布完畢,朝會也就結束了,皇帝沒留,李承乾也樂得直接溜出去。
其實大朝會結束跟上班族下班的場景差不多,武將隊伍聚成一堆兒,吵吵著要李孝恭和契必何力請客。文官隊伍則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商量著各部之間的事情,年前大朝會以后,一直到小年“放假”,朝廷各部都要抓緊時間把緊要的事情都處理完。
在一眾緩步的人里面,唐儉的腳步就顯得匆匆,好奇的李承乾趕緊上前幾步叫住他。
“莒公,為何如此行色匆匆?”
如果是別人,唐儉絕對不會搭話,不過回頭看是太子,只能站住腳步說:“殿下,微臣是為高昌的太子憂心,這家伙打從安頓在長安客舍,就一直妄圖自裁,看管的人手連他解手都要緊密跟隨,真是讓人操碎了心!看看頡利多好,從不惹事生非,之前不過是因為親人吃不到肉哭了一場,陛下下令供給他們肉食以后就沒事兒了。”
鴻臚寺就是大唐的外交部,可笑的是,降俘,特別是需要被監管的降俘,也是他們管理的。
高昌太子,不對,他現在是高昌王了。高昌王麴智盛也算是個有骨氣的,拒不投降不說,還想著自裁,跟他比起來,頡利真是一個廢物。
“莒公不如帶孤去一趟?他這個高昌王也是趕鴨子上架,同為太子,沒準兒孤還能開導開導他。”
唐儉撇了撇嘴,雖然他覺得麴智盛受打擊的可能性更大,不過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拱手道:
“那殿下就隨下官來吧,不過您千萬得帶著護衛。”
李承乾回頭一看,見張赟已經站到了身后,竄天猴也亮了亮腰間的橫刀,才跟著唐儉一起走。
說是客舍,實則是高級牢房。
不管是頡利還是麴智盛,都被關押在鴻臚寺準備的宅院里面,周圍全是看管的軍士。各國使節朝覲的時候,頡利等人就是最好的展覽品,每次東突厥狼王的出現,都會讓西突厥憤怒,薛延陀膽怯,高麗等國不敢言語。
看樣子唐儉等人很想給吐谷渾、龜茲等國展示一下高昌王的腰圍,展示一下大唐俘虜的優質生活。